第25章
Chapter 24.王族后裔
我的大脑因为被一个又一个疑问塞满,导致了我愣愣的看着罗曼诺夫细致地帮我擦拭湿哒哒的破洞牛仔裤——用吉安娜给他的那条洁白的方巾。
大厅里悬挂的巨型水晶吊灯散发出不亚于阳光般晶莹的明亮,让罗曼诺夫铂金色的头发如白昼般耀眼,他纤长的睫毛下低垂着双眼,似乎专注地盯着我裤子上破洞的边缘。
他的动作优雅、绅士,指尖都没有触碰到我落露在外的皮肤。
这与他刚才抚摸我嘴唇的有些轻薄的行为截然不同,刚才的他似乎有些兴奋,现在的他冷静而自持,危险又安全,我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
罗曼诺夫认真地没有放过任何一小块地方,似乎他是一名伟大的画家,正在在替圣·洛起斯大教堂完成穹顶流芳百世的壁画,又或者是一位音乐奇才,连阿姆斯特丹音乐厅都无法装下从他指尖诞生的绝美的旋律。
不论罗曼诺夫在做什么,总之不像仅仅为我擦裤子这么平庸的事情。
我没有妄自菲薄,但你要知道,以罗曼诺夫的外貌或者家世,虽然我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他绝对不会是为马尔金家的养女作出这样事情的人,而我们之间才见过一面。
再看看其他人吧。尤拉的惊讶现在更像是惊恐,而其他人包括安徳廖沙都一脸惊奇。
而吉安娜的脸上出了惊讶之外,我想还有着明显的不满,也许是我用了她的方巾。
只有西里尔不一样,他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冷冷地注视眼前发生的一切。
好吧,无论如何,我都能感受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人人都挂着这幅见鬼的表情打哑谜的游戏时间也该结束了。
粘腻的奶渍不能被粗糙的布料很好的吸收,多余的汁液越过膝盖,顺着小腿的线条往下滑,打湿了纯棉的袜沿。
罗曼诺夫很快发现简单的处理几乎没有作用,他站直身体,将手里的方巾丢回吉安娜的怀中。
他看着我的双眼,却对吉安娜吩咐道:“带她去换身衣服。”
明明是一句体贴的话语,却完全没有询问我的意思,没有展现出温暖的善意,语气随意地像是处置一件私人物品。
我急忙站起身,他的居高临下总会让我有隐隐的压迫感,我把这归咎于我必须仰头看着他的缘故。
然而我还不到罗曼诺夫肩膀的身高丝毫没有让我感到轻松一些,反倒是因为站起身距离被缩短,我和他离得更近了。
我一把拉起罗曼诺夫的右手,将再不给他,可能就被我攥坏的手帕放入他的手中。
没有递给罗曼诺夫而是选择抓他的手纯粹是因为我觉得如果递出去,他可能不会接,他的性格说不准会让我尴尬。
手帕我得尽快还给他,我还是期盼着手帕是我和罗曼诺夫之间唯一的交集,只要手帕不在我这儿了,我们之间就毫无关系了。
不过,他的手可真凉啊,我被冻到的双手交握在身后,紧张地缠绕。
“谢谢。”我的视线锁定在罗曼诺夫西装的第三个做工考究的银扣子上,缓解他的目光带来的压力,“我想还是让哥哥陪我一起去。”
安徳廖沙很有默契的接话:“弗洛夏有些害羞,不擅长和陌生人接触,我在外面陪她。”
罗曼诺夫不置可否,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后,转身走向落地窗前的旋转楼梯。
等到罗曼诺夫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安徳廖沙就有些急切地拉住我的胳膊,走向另一侧楼梯。
我能听到吉安娜发出不满的冷哼,不再抑制自己不满的情绪。不管是因为怎样的原因,吉安娜讨厌我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她对我明显敌意的态度肯定是有原因的,或许不止一个,与罗曼诺夫有关,与我自己本身应该也有些关系,在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她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色,虽然西里尔和她一样,都不曾与我说话,但西里尔的无视与吉安娜的恶意却很容易区别开来。
但我现在不想去深究原因,我现在只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我和安徳廖沙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二楼寂静已久的人们猛地爆发了,其中最清晰的应该是尤拉疯狂的类似“W——T——F——”的吼叫。
好吧,看来虽然我们疑惑的问题不一样,但好歹不是我一个人对整件事情一头雾水了。
还没等我把门关上,安徳廖沙的问题连珠炮弹向我袭来。
“你认识罗曼诺夫吗?你是怎么认识罗曼诺夫的?还有那条手帕,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想从安徳廖沙那里了解一下关于罗曼诺夫的事情,结果他的疑惑不比我少。
我不得不开始回忆我与罗曼诺夫相遇的来龙去脉。刻意不去记起的场景被从记忆垃圾箱里翻出,虽然没过多久,但也说不上历历在目了。
当然,我删去了我为什么会迷路,重点向安徳廖沙解释我和罗曼诺夫之间简单的关系,让我的叙述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所以,你的意思是,除了那天你们第一次见面,你再也没有见过罗曼诺夫了吗?”安徳廖沙疑惑地从我略显混乱的话里提炼出有用的部分。
我肯定地点点头。像罗曼诺夫这样的人,只要见一次就会记住。
像被抽走了身上的力气,安徳廖沙急躁的气息很快荡然无存,他缓缓靠在红色天鹅绒的落地窗帘上。
半开的窗户打开一条缝,微风吹拂,红色的流苏束缚着飘渺荡漾。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我也不作声,我在等着安徳廖沙把想告诉我的话说出来。他会说的,他不像索菲亚,宁愿瞒着我一些事实来保护我,他会告诉我事实,让我自己去面对。
果然,安徳廖沙平日里还有几分少年变声期的沙哑,在此刻显得低沉起来。
“虽然有些长,可你得知道这些,弗洛夏。” 他的头向后仰,语速不快不慢地娓娓道来。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经历过历史沉浮终于重新站上社会顶端的九个大贵族。他们分别是来自尼可诺夫家族的尤拉,卡斯辛基家族的阿列克谢,佛奥洛夫家族的阿纳斯塔西亚,彼得洛夫家族的吉安娜,米哈伊洛夫家族的西里尔,还有你,来自瓦斯列耶夫家族。你知道关于瓦斯列耶夫家族的事情吗?”
我点点头:“我知道,直系里只剩下索菲亚和我了。”瓦斯列耶夫家族在莉莉娅离开俄罗斯之后,老瓦斯列耶夫先生,也就是我的外公病倒了,在送索菲亚嫁入马尔金家后终于支撑不住,离开了人世。
瓦斯列耶夫家族是将军之后,有着将后代送上战场的传统,所以人丁并不兴旺。到了老瓦斯列耶夫这一代,最后的直系里已经没有男性了。
之后,瓦斯列耶夫家族逐渐销声匿迹,听安德烈管家说是离开俄罗斯去欧洲了。
我没从索菲亚那里听到过有关瓦斯列耶夫家族的事情,这是她挥之不去伤心的过去,我不会和她提起。
“所以实际上大贵族只剩下八个家族,但是大贵族们和其他贵族之间的界限不允许被模糊,所以哪怕是瓦斯列耶夫家族已经消失了将近十多年了,仍然被称为九大贵族之一。”安徳廖沙接着诉说。
“今天没有来这儿的还有别特洛夫家族的艾萨克,他二十岁,在我们之中年纪最大,从诺亚斯顿毕业后在莫斯科上大学。最后加上我,马尔金家族,刚好八个大贵族家族。”
“最后一个······是罗曼诺夫?”答案似乎清晰起来。
然而,安徳廖沙否定地摇摇头:“是也不是。你觉得罗曼诺夫这个姓氏耳熟吗?”
我没有自小就生活在俄罗斯,事实上这些姓氏和名字在我听来都是一样的复杂。
“ 在公元一七一七年三月,帝国爆发内乱,尼古拉二世被迫退位,公元一七一八年七月,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七口被布尔什维克秘密警察集体枪决处死。自此,延续了三百零五年的罗曼诺夫王朝自此灭亡。”看着我露出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安徳廖沙的声音里透出些许沉重。
“没错,尼古拉二世最小的两个儿子被分别送往尼古拉二世的外公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九世和尼古拉二世的表兄英国国王乔治五世处抚养。在丹麦国王去世后,交由尼古拉二世的另一个表兄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抚养长大。”
“而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罗曼诺夫就是在英国长大的罗曼诺夫王朝继承人,也是俄罗斯最后的王族后裔。”
安徳廖沙的话像一颗平地惊雷,轰然在我耳旁炸开。
第26章
Chapter 25. 信仰力量
来不及咽下分泌过多的唾液,差一点被生生地呛住。我迫不及待地抓住最后一丝声音:“所以现在还有王室吗?我···我并不知道······”
安徳廖沙平静地看了我一眼,他俊美的脸孔转向了窗边,被夜色笼罩。
“所以我说罗曼诺夫是贵族也不是仅仅是贵族。”他深深的叹口气,语气平静起来,“你不知道,弗洛夏,我们无法反抗他。”
“以马尔金家代表了天然气、石油等能源产业,卡斯辛基家族代表了房地产为例,除过涉足的海外事务,八个大贵族的姓氏或多或少都盘踞在俄罗斯某一方面的经济领域,牢牢控制着这个庞大的国家。”
“唯独罗曼诺夫家族,不仅长期控制了俄罗斯的金融IT技术信息等领域,更是俄罗斯最大的军/火商,直接参与国/家武器研究开发,不论是总统保镖标配的VI-KING,还是中东恐/怖分子人手一把的PP-2000,罗曼诺夫家族所售出的武器遍布整个世界,也是军/队、议会的实际控制人,这个国家······说到底依然属于他们。”
有些压抑的气氛突然被安徳廖沙的笑声缓解,他用手指指我,“弗洛夏,你的嘴巴里几乎能一次性塞下两个鸡蛋了。”
我默默地将下巴收回去,原谅我是个没有见识的小市民形象。贵族这样的存在也是有了前世英国贵族的铺垫,我才会很快地接受了,王族后裔?未来的国王?好吧,这个也还行,毕竟伊丽莎白女王还没退位,哈里王子依旧是全球少女的梦中情人。
而军/火商实在是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这个词语从来只出现在美式大片的背景板里,在现实里听都没有听说过。
现实就像没有尽头的知识,在你以为差不多的时候告诉你,想什么呢?这才刚刚开始。
“不过,这并不是我们追随罗曼诺夫的原因。弗洛夏。”安徳廖沙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们因何存在,要知道贵族是个从历史的尘埃里爬出来的词语,它看上去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了。但我们得生存,在排斥与阻碍里重新站起来。而引领我们的人就是罗曼诺夫家族。”
“弗洛夏,比起飘渺的神灵,我们更为自己而活。为了曾遗失的荣耀而活。”
我心下默然,贵族们想要肯定自己的存在,但在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里尤为艰难。
他们也是人,也会感到迷茫,也会不禁质疑自己,不知所措。他们需要罗曼诺夫家族,即使王朝曾一度倾覆,但它遗留的价值观能支撑起贵族们的世界,完成了自我认知的最后一步。
而罗曼诺夫的王族后裔就是他们的信仰,贵族们为王而生,因王而存,伴王而亡。
感慨的余韵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急躁的安徳廖沙切断。
“殿下平常不会这样,像你这样的姑娘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哦!别误会,你在我心中是最可爱的小妹妹。”他抓弄自己的头发,烦躁中有些不安。
我理解地点点头,安徳廖沙的话并没有冒犯到我。的确,以罗曼诺夫的身份什么样的女孩他没有见过。
“我是说,罗曼诺夫殿下对所有人都很冷淡,他的眼里似乎没有装进任何人,像这样大家聚在一起时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王,不会也不可能融入我们之间。所以我放心把你带来这里。”
我记得,还有一个···“吉安娜呢?她····”
安徳廖沙略带不屑的轻笑一声:“她,不过类似一个高级女仆,她本没必要将自己放的那么低,但她的家族——彼得洛夫家族,在以前就是顽固的保皇派,誓与王族共生死。”
低沉的声音里又透出丝丝可惜,“吉安娜也并非是喜欢罗曼诺夫殿下,她大概把他真当成了神去崇敬,无关情爱,才显得越发的狂热。”
安徳廖沙终于放过了他可怜的头发,他的双手搭在我的两肩,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弗洛夏,我不知道为什么殿下和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要答应我,别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好吗?”
我不假思索地点头,只要他别来招惹我就好。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安徳廖沙留下一个温柔的拥抱后,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房间里重回安静,我脸上的平静再也挂不住了,灰色的触手勾住了器官的表皮,开始一点点向上攀爬。
我走进黑暗的卫生间,拼命地压制自己的恐慌。我太没有出息了,真的是太没有出息了。
庞大的信息挑战着我从出生起就形成了的价值体系,几乎将我从舒适的惯性里拉出来,艰难地被要求去适应,去生存。
卢布廖夫这个最后的避风港也离我远去,我像是被孤零零地抛在格利普斯黑森林的深处,承受疾病的折磨。
本就濒临决堤的情绪再度掀起波澜,似乎,坚持已经不必要,沉沦才是最好的方式。
不,不能这样。我用力抹去肆意的眼泪。我小声地提醒自己,我虽然有些没出息,但还算得上是个勉强有用的人,别被它击垮,一直以来都那么努力地想要活着,现在可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时候。
离开卫生间,回到光明之中的脸庞恢复了平静,我不会想的太远,只要安全地度过每一个下一秒。
换上了干净的裤子,我匆忙的走出房间,刚才耽搁的太久,安徳廖沙也许会担心。
可是安徳廖沙并没有在房外,我小声地呼唤他,“安德···哥哥,哥哥。”
我疑惑地走下楼梯,安徳廖沙说了他在房外等我,他不会忘记的。难道是我真的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