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谎言,我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可怎么可能?人类的爱与恨是亘古不变的存在,当个人意识产生的瞬间,情感自然自然应运而生,我感到不可思议:“你就没有在乎的人吗?”
“我说了,只有你。”他有些不耐烦。
我从未想过会成为真实——只爱着你,只看你,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爱,我仿佛背上了山川与海洋,被投注的目光是比肩天空的是重量,那是人类所有的期待和欲望,孤注一掷的,献祭般虔诚,虚幻的美丽。
——卡斯希曼医生错了,这种感情不只存在于我的幻想。
等价交换,这份不属于人类的爱衍生的责任束缚,偏执与控制该是多么迷人又恐怖的东西。
我突然变得怯懦:“不可能。”
我本能地感到害怕,然后我退缩了。
“你怀疑我?”他的声线不稳,我甚至觉得他被我狠狠捅了一刀,痛苦中隐藏着疯狂。
“我不能相信。”不是不相信,是不能,我无法想象那会是真的。
弗拉基米尔不再像只暴怒的狮子,他脸上的全部感情都消失了——海底火山报复引发了海啸,他居然笑了,阴冷地笑着,有种毁灭一切的危险。
他贴近我的脸,他的嘴唇几乎碰上我的鼻尖:“可真是不公平···弗洛夏,你要是能体会到就好了,分散你注意力的人太多了,我一个个清除他们好不好。”
他极其轻柔地如情人间的呢喃,语气温柔到毛骨悚然,这也是弗拉基米尔真实的一部分。
我忘了说话,或者我说不出来——他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惨烈至极的缠绵姿态,他根本没用力,我听到他在说:“从谁开始呢?安德廖沙怎么样,没了他你是不是能更喜欢我···”
不,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
“你要是伤害到安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开始挣扎,可压根没用,弗拉基米尔一只手就轻松的控制住我的双手,我出奇地镇静,混乱激发了潜力:“我会恨你,然后把你忘了,直到死掉我都不会再见你。”
我尖叫着,更像是小孩子的发泄,但起作用了——弗拉基米尔的恐惧浮了出来。可短短一瞬,那份情感就如同水没入海洋,再也看不到。
没人能威胁弗拉基米尔,即使是用他的爱意。
“好啊,但你逃不掉的,就算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他许下残忍至极的誓言,盛大而扭曲的爱意。
他疯了,我张着嘴无神地呼吸着,但为什么?我总能感受到不寻常的狂热下,是侵染了的绝望,腐蚀着一切。
弗拉基米尔神色晦暗不明:“害怕吗?你应该害怕。”他体贴地问道,无害而单纯的脸庞,在下一秒被粉碎,“害怕你就不会想要离开我了。”
我的挣扎连同呜咽一起被强力压制,弗拉基米尔打破了某种限制,侵略性爆炸的增长着:“不用担心,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快乐,一起痛苦,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所以···”
他的唇快要挨上我的唇,他阴冷的目光下移,然后手指一次次揉过我的嘴角,“你也要乖一点,永远不要离开我。”
“弗洛夏,你不知道,你到底对我有多么残忍,我才是一点选择都没有的人,你要对我负责,就算你再痛苦,再绝望,我们也不会分开了,即使死亡到来,我也会和你一起。”他念叨着惊悚的话,一边着迷地流连在我颤抖的皮肤上。
病态恶劣的话,却是他的真心,不死不休的狠厉里,他自虐般地诉说爱情。
不能让他这样下去了,当他俯身,无望地屈服于欲望,湿润的气息即将印上我的唇时,我偏头躲开:“别这样!”
抬腿踩住沙发借力,我勾住沙发边缘,用力挣开一个翻身滚出来,跌坐在地上。
太过容易了,弗拉基米尔早就卸掉了力气,他似乎是在等我这么做。
紧绷的呼吸让本就难以压制的咳嗽,以一种惊天动地的方式展现,我止不住的开始咳嗽,仿佛把肺都要咳出来,我扶住沙发,上下不接下气,眼眶里涌出生理性泪水。
手指抓住衣领,停不下来,剧烈咳嗽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响动,我泪眼婆娑地看到他僵硬的还维持了被我推开时的状态,他惨白的神情,好像试图伤害他人的人是我不是他。
第212章
Chapter 211.亲吻(一)
胸腔挤压疼得厉害,幸好我的咳嗽终于平息了些,安静划分了界限,我们处于对峙的两方,无声的较量中没人能赢。
我抹了把眼角的泪水,从地上爬起来:“我先走了,阿纳斯塔西娅还在等我。”说完,我不看弗拉基米尔,弯腰捡起落在地毯上的帆布袋转身跑走。跑下楼梯,我差点撞到了从另一边走廊里步履匆匆的阿纳斯塔西娅。
“弗洛夏!”阿纳斯塔西娅惊讶地扶住我,她望了眼盘旋而上的楼梯,疑惑地问:“你怎么从那里下来?”
我捂住失速的心脏,胸口还闷闷地疼,我呼吸急促,也来不及解释:“先走吧。”我拉过阿纳斯塔西娅的胳膊,朝黑斯廷的出口走去。
走过黑斯廷光亮照人的瓷砖,走过哥特的尖拱,玻璃镶嵌画投下了光怪陆离的阴影,我几乎能感到身上黏着弗拉基米尔的味道,缠绕在我的颈部,我的手腕,腰间,全身打上了他的标记,无法挣脱。
我感到战栗,不只是惧怕,还有更让我恐慌的东西。
阿纳斯塔西娅开来了车,她递给我一块毛巾:“擦擦脸。”我愣愣地接过,才发现找伞的时候淋湿了肩膀。
“谢谢。”我看着阿纳斯塔西娅发动车子,驶离了黑斯廷,经过初级部大楼,最终离开了圣尼亚学院,我攥紧了毛巾,及其缓慢地长长地深呼吸一口气。
车速不快,水飘到车窗上,冷空气与暖风隔着玻璃碰撞,蒸汽融化边界线,森林轮廓朦胧而错乱不堪,指尖划过,水滴晶莹透亮。
——我看清了爱情真正的样子,并不完全美好,怪异丑陋也能形容它,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能拒绝,我已经丧失了说不权利。
“弗洛夏,你的嘴唇···看上去不太好。”阿纳斯塔西娅一定是一肚子疑问,她犹豫了很久,良好的教养使她无法直截了当地问我,她尽可能地婉转迂回。
她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我为什么会拉着她,逃命一样地离开校园,我感激地笑笑,不过,我按上嘴角,立刻感到一阵刺痛,我昂起头,对着后视镜检查——糟糕!嘴角破了皮,有些泛红,都怪弗拉基米尔。
我没打算瞒着任何人,身边的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希望把这场爱情变成另一个秘密,秘密太多了,会把人拖累变得辛苦,我坦率地说:“阿纳斯塔西娅,我刚遇见了弗拉基米尔,我们,咳咳,我们吵架了。”我闷声闷气地,刚才争执耗费大量精力,我有些疲惫。
“你们···或许正在恋爱中?”阿纳斯塔西娅不愧是将要跳级的好好学生,她极快地抓住重点。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是啊。”谈一场要命的爱情,谁家小情侣的爱情动不动和生与死挂钩,一次就拿一辈子做赌注,怎么都不能说是正常。
“果然···”阿纳斯塔西娅似是而非地发出一声感叹,她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所以,你和殿下吵架了?” 她不能相信,因为那个人可是罗曼诺夫,她的眼神透露出难以理解的困惑。
在“他们”这群人看来,弗拉基米尔是高贵不容触碰的王子殿下,任何挑战罗曼诺夫权威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他们”的宣战,为了“他们”的利益与荣耀,他们不会做出扰乱秩序的事情。
可我想爱情本身既不讲道理,又没有规则约束,今天的弗拉基米尔对我而言就是个粗暴的,坏脾气的男朋友,一提起他我不满地说:“对!你知道吗?他简直莫名其妙······”
“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阿纳斯塔西娅露出担忧的神色,她可能觉得我这个小身板很难和弗拉基米尔硬碰硬。
不好形容不了事情怪异的走向,说起来我不是去找安德廖沙的吗?怎么会惹到他,我被他奇怪的怒火搞得一头雾水。
“我也说不清。”人心复杂而又多变,我心有余悸地摸摸刺疼的嘴角,“总之,糟透了···”我解不开困难的数学题,背诵了满脑子的公式也没用——爱情这道题更是高深莫测。
阿纳斯塔西像一个真正的贴心好友,她无法放着苦恼的我不管,她想了想,格外谨慎的,轻轻说:“弗洛夏,你喜欢殿下,对吗?”
我迷惑地眨眨眼:“喜欢,可···大概不是他想要的喜欢。”我不确定地回答。
“喜欢就是喜欢,不用考虑很多,也根本讲不清楚,互相喜欢更难得,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阿纳斯塔西娅坚定地回答,她快速地扫了我一眼,我怀疑我看错了——她是光彩照人的阿纳斯塔西娅,我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羡慕我。
——慢着,也许她的婚约实质上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单恋?可如果安德廖沙不喜欢阿纳斯塔西娅,他完全能够拒绝这份婚约,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马尔金家没有拒绝的原因未知,也许安德廖沙的反常不是因为婚约?可这又绕回来了。
根本说不通,头一下下随着颠簸的路况磕在车窗上,我隐隐觉察到还存在某种力量藏在暗处左右其中,犹如四溢的雾气半遮半掩。
思考不是我拿手的事情,特别是关键信息缺失严重时,只会白白杀死脑细胞,我晃了晃脑袋,试图把纷乱的思绪晃出去:“你很喜欢很喜欢安德廖沙吗?”我认真地问她。
阿纳斯塔西娅直视前方,她沉默了。
或许,不是每个人都能把爱意诉之于口,我默默地想着。
“抱歉,我···”
我认为自己的问题有些唐突,正准备向她道歉时,阿纳斯塔西娅笑了出来:“没关系,我也在想,我真的很喜很喜欢他吗?”她的笑容是捉摸不透的积雨云,微微垂下的眼帘让优雅展现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就热情,少一分则寡淡。
“我说不清,但我知道我的心是朝着那个方向,这就够了,我会努力的一步步走到他身边,以后有的是时间留给我慢慢思考。”她淡淡地说,眼眸里却是柔情,仿佛里面浸润了雨天的湿气。
阿纳斯塔西娅是勇敢的,她不缺少勇气,即使是不确定的爱情,我敬佩地盯着她,越了解越觉得她真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
“你呢?你很喜欢很喜欢殿下吗?”阿纳斯塔西娅学着我的口气,重复重读“喜欢”,促狭地朝我挤挤眼睛,“有多喜欢?”
“呃?”我被问住了。
被爱意烦扰的大脑,光是保持理智已经相当艰难了,没有多余精力供我搞明白这个难题。
阿纳斯塔西娅看我懵懵懂懂的样子,好心提示道:“像是你托我在维尔利斯特南面威尔逊广场买到的蔻蔻诺斯新口味?还是你迫不及待和我分享的画作?或者是你珍爱的黑胶唱片,你期待回到的卢布廖夫,你的母亲索菲亚,亦或是···安德廖沙?”她积极地我提供许多选择,因为爱情说到底也是一种可以被归类的情感。
不对···我皱起眉头。
不!不一样,我条件反射地否认道:“不是的,不是那种···”我缩起脖子向后靠,窝在椅背里,紧紧地环抱着自己。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犹豫,还有茫然:“···当我独处时,安静会让我想起他,在醒来后,我会回忆起梦中朦朦胧胧的他,闲暇时,上课恍神的瞬间,发生了令人感到开心的事情,或者难过得想要哭出来时······”
我抱着胳膊,像是把自己剖开,全暴露出来使我感到不自在:“ ······沿着森林边缘散步,我会停下脚步,徒然地想他,想要见到他。”
总是控制不住,思念在心脏里纵情疯长。
“哈···”阿纳斯塔西娅细微的异样一闪而过,她呼吸阻滞一秒,了然爬上她的面孔。
“真动人啊···”她感叹道,说不好是遗憾还是惋惜,“这就是爱情么,单纯的想念就会让你忍不住笑意,还有烦躁,期待的坐立不安,微妙的嫉妒,像只贪婪的小虫子不停地啃噬心灵···”
我静静聆听着,阿纳斯塔西娅有很多心事的样子,她无法全部倾吐出来,她的眉眼间弥漫着散不去的忧愁,我希望她能开心些——可小镇连绵的雨水给她增添了额外的苦恼。
——等等。嫉妒?微妙的嫉妒···
我细细咀嚼这个词,忽然灵光一现,恍然大悟,我猛地转过身子,安全带险些勒紧脖子:“阿纳斯咳咳——咳咳——”
“你还好吗?怎么···怎么了吗?”阿纳斯塔西娅没有适应我的一惊一乍,随后我死灰复燃的咳嗽使她可能以为我突发恶疾,她立刻摸出一瓶水递给我,还少见的结巴了。
咕咚咕咚——冷水将嗓子的燥意缓和不少,我按住疼起来的胸口,郑重地注视阿纳斯塔西娅:“谢谢你!阿纳斯塔西娅,你帮了我大忙。”
“好···诶?”
“太感谢你了!”
“哈?”
第213章
Chapter 212.亲吻(二)
分享秘密能让两个人迅速变得更亲密,我们絮絮叨叨地谈天说地,我蜷缩在皮质座椅里,主要是听阿纳斯塔西娅讲述,她眼中的世界,她去过的地方,她的挑剔和欣赏,以及再次对酒店餐食的吐槽···
她的表情时而生动,时而骄傲,大多数时候嘴角带笑,优雅又有点活泼——经过一段笔直公路时,阿纳斯塔西娅把油门踩死,上演了一段时速二百码的激情飙车,我两只胳膊死死地挂住头顶的扶手,像是惊恐的羔羊,不过可以很肯定的说,我绝对没有发出惨烈的尖叫。
车子停在长坡下,我解开安全带:“抱歉,临时麻烦你送我回家。”对于突然取消与阿纳斯塔西娅一起吃意大利菜的约定,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反正我还没来得及预约,你那么着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们之间可以不必在意这些。”阿纳斯塔西娅大度地摆摆手,她一点也不介意,反而鼓励我,“希望能快点解决困扰你的事情。”
我点点头,俯身拾起雨伞,“再见。”我挥挥手,雨水安静了许多,悄无声息,阿纳斯塔西娅的手臂探出窗外,她的车尾甩出狂野的S蛇形后,隐入了树林的枝叶之中。
预期不会落空,我没由来得有信心。
青苔爬满坡道,绿色湿滑而危险,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坡,房屋前的空地前,停着我已经不陌生的“怪兽”——那辆来自巴甫契特的车,一点也没有出乎意料之外,我隔着雨水形成的水幕,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下午好。”我站在车门外,硬邦邦地打招呼,我没想到自己的声音这么僵硬,我有些懊恼地抿抿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