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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费了将近三个多小时,赵清茹四个才回到沈家洼村。基本就没有走过那么多路的赵清茹最后几乎是趴在木板小推车上,被赵清山推着才回的家。
“汝儿,你这样可不行。回头每天跑步,锻炼一下身子……”
“哥,我们还是去弄辆自行车来吧。”赵清茹几乎与赵清山同时开口道。
“……”
“啥?自行车?小汝,你,你打算买自行车?”比赵清茹也好不到多少,不过好歹是自己坚持走回村子的吕迎春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悚的表情看向赵清茹。
在普通工人那平均工资不过三十多块钱的七十年代,一辆自行车意味着得不知不喝存上一年。最要命的是,还得有自行车票,得开后门。要不然即便有钱也未必买得到自行车。所以,若是谁家买辆自行车,那绝对是添置大件儿,不亚于几十年后买辆十几万的小轿车。
“要不然每次去镇上就得走两三个小时,效率太低了。”赵清茹才不会承认,她这是嫌每次去镇上十一路太累。至于做骡马车也没那么方便,要花钱不说,还得跟那些个三姑六婆挤。
“好了,这事回头再说。你跟小吕先进去吧,我先去村委把木板小推车还了。”赵清山将赵清茹跟吕迎春护送到家庙后面的小院后,将竹背篓里的东西从木板小推车上卸了下来,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赵清茹的头顶,开口道。
赵清茹早在到沈家洼村的第一天,便将家里的情况简单地跟赵清山提了一下。赵清山只知道盘亘在自家长达十年之久的杜娟儿母子三个已经离开了赵家,却并不清楚杜娟儿母子三个是被自己妹妹给彪悍地请离赵家的。自然也不清楚,赵清茹还乘机克扣下了杜娟儿私存了近十年的私房钱。
当然,赵清山即便知道,也不觉着自家妹妹这么做有什么错。且不说人心本就是偏的,最关键杜娟儿私藏的那点子私房钱,绝大多数原就是自家的东西。拿回自己的东西又有什么错?
赵清山也知道家里若是能有一辆自行车,以后去镇上可以省很多时间。但赵清山之所以没有立马答应,一来自行车不好搞,除了钱外,还得有自行车票。二来也是最关键的,这价钱也确实不便宜。赵清茹口袋里有钱,赵清山很清楚,但他只当是也就是几十块钱,了不起百来块的样子,是怎么也没想到赵清茹口袋里竟然有一千多块钱这么夸张。
“小汝,你真打算买自行车?”吕迎春帮着赵清茹将东西搬进了小厨房。
“恩。”赵清茹那秘密仓库里确实有两辆自行车,只可惜是山地车款,根本就没办法拿出来使用。说起来赵清茹也蛮憋气的。
“我家里原来有一辆凤凰牌的二十八寸大车子,我爸可宝贝了。找来香烟盒子里的锡纸,将车架这些很仔细地包起来,还让我姆妈用碎步做了座套。平时,我爸都不让我碰。不过后来……”吕迎春的话并没说完,但赵清茹大致还是可以猜到,多半又让吕迎春那偏心的奶奶给“劫贫济富”,便宜给了吕迎春那小叔家。
吕迎春的爸爸是家中的长子,却并不招亲生爹娘的喜欢。再加上吕迎春的妈妈生吕迎春时难产,伤了身子,这些年也就只生了吕迎春一个闺女。现在吕迎春的爷奶说是跟小儿子住在一起,日常开销却是由吕迎春的父母负担。
当然,为人子女,赡养父母是应该的。但像吕迎春爷奶那般重男轻女,一味偏袒自家小儿子跟大孙子,视吕迎春这个孙女为赔钱货,赵清茹觉着吕家老两口迟早有自食其果的一天。
“迎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过是一辆破自行车罢了。回头,咱们给伯父伯母再买辆新的。恩……要不就买那个摩托车。”
“摩托车?”
“是啊,到时候伯父戴钢盔,身穿皮夹克,紧身裤……带上伯母,就这样,帅气地骑在摩托车上……”赵清茹一边模拟声音,一边似模似样地比划了起来,逗得吕迎春呵呵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吕迎春抱着赵清茹的胳膊,将头依靠到了赵清茹的肩膀上。
“谢谢你,小汝。”如果说一辆自行车两三百块钱,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存上近一年,那么摩托车的价钱便是二十倍,起码也得五六千。前者或许还有点儿希望,那么后者基本就是白日做梦。
“迎春。”
“恩?”
“你想不想继续上学?”
039兰花婶子(300收藏加更)
“上学?你是说这次上大学的推荐名额下来了?”前些天因为忙收割晚稻,吕迎春倒是听村里那些个三姑六婆在那里聊这件事。据说瑶山县吕梁乡每个镇都有推荐名额,除了上大学名额外,还有去乡里,甚至县里国营工厂当工人的名额。
吕迎春还听说,因为这次大学名额很少,一个镇就一个,所以一个大学名额可以换好几个工人名额。现在的工人还是非常吃香的,属于铁饭碗,进去第一年学徒工,每个月差不多也有二十多块钱,当然还有其他生活物资补贴。而上大学还是还是通过推荐方式,大学毕业后多半会分配到政府机构上班,待遇自然比当工人更好。
“别说上大学的名额了,只怕那个工人名额,也轮不到我们。”吕迎春显然误会了赵清茹的意思。
“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继续上学读书就行了。”
“想!做梦都想!”吕迎春抿着嘴,沉默了许久,“我姆妈跟我说过,‘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女孩子多读点儿书,多学点儿知识,可以明理辨是非。所以哪怕家里再穷再困难,姆妈也咬牙坚持将我送进学校读书。”
“只要有梦想就行。”赵清茹将从副食品商店买到的调味料一一摆放到灶台上,乘着处理那块五花肉的间隙,赵清茹探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开口道,“先弄晚饭。左不过今儿也没旁的什么事情了,不如早点吃完饭,中午都没好好吃饭。”
“哎。”
等到赵清山跟田学家一前一后回到家里,土灶里最外头的大锅里正散发着土豆炖排骨特有的清香味,而里头那口小锅,则是参和着红薯的白米饭,此时也烧得差不多了。
“好香啊。”闻到了食物的清香,中午只啃了一个杂粮馒头的田学家只觉着自己更饿了。
“香吧,小汝煮的菜就是香,我从刚才就开始馋了。”正坐在炉膛前负责烧火的吕迎春笑嘻嘻的,“刚刚小汝还在说我们中午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建议晚上早点吃咧。”
“也行。那就早点吃吧。”赵清山见水缸里的水用的差不多了,便拿起小木桶,直接上前院提水。
赵清山现在所居住的屋子,属于沈家家庙后面的小厢房,前殿据说原来还供奉着沈家老祖宗的泥塑以及历代祖先的牌位。这会儿这些东西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主席像挂在大殿正中央。
沈家家庙地处下洼村村尾,距离最近的水井也得走许久的路。也亏着家庙大殿后面本就有一口水井,要不然每天光是打水都得费好些功夫。
正当赵清茹将晚上唯一的一个菜,一大海碗土豆烧子排端上木桌,吕迎春还没来得及将红薯饭盛出来,就听到大殿那边传来叫门声。
“清山兄弟在家不?”
说话之人赵清茹四个可谓相当相当熟悉。
正因为太熟悉,赵清茹抬眼与吕迎春对视了一眼,随后捧起木桌上的大海碗,光速移回灶台,将满满一海碗的土豆烧子排倒回了大锅里,随后手脚甚是利索地将子排捡了大半出来,装进灶台上的饭碗里。而一旁的吕迎春则迅速将锅里的红薯饭中的白米饭盖在子排上面,最后才将番薯盖在最上层。
俩人配合得十分娴熟,就像事先演练了成千上万回一般。在一旁的赵清山与田学家只当没瞧见俩人的这点子小动作。甚至赵清山还配合着离开屋子,上院子里稍稍阻拦一下来人。
“兰婶子,今儿你过来又有啥事?”
赵清山嘴里所称呼的兰婶子,家在沈家村,距离赵清山这边步行得十来分钟。兰婶子家人丁兴旺,光兰婶子就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最大的女儿今年已经八岁,二女儿五岁,小儿子不过八个月大。
赵清山其实跟兰婶子并不太熟。只不过有一次,兰婶子背着八个月大的宝贝儿子上山割猪草,路过家庙这边,结果手上的竹篮子篮柄突然断了。兰婶子上门求助,正在吃饭的赵清山好心将自家的竹篮子借给了兰婶子。
结果,兰婶子便背着自家宝贝儿子隔三差五地上门来串门子。比较巧合的是每次过来串门时十之八九赶上赵清茹是个准备或者正要吃饭。第一次因为没提防,自来熟的兰婶子借着自家儿子嘴馋想要吃肉,将那碗豆腐干毛豆炒肉丁里面的肉丁都给挑拣了出来。许是为了证明自家儿子确实嘴馋想吃肉,兰婶子将肉丁嚼碎后反哺给怀里的孩子吃,看得赵清茹跟吕迎春直接反胃,没了继续吃饭的食欲。
之后……
便有了开头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