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铁了心要把约会变成聚餐啊！
林海棠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这是我以前常来的烧烤摊。”
孟浪闻言一愣，“常来的？”
话音刚落，却听见面前传来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
“林律师，真是你啊！”
孟浪抬头，就见方才一直在招呼客人的老板娘正一脸惊喜的看着两人。
老板娘一身很是朴素的灰布衣裳，年纪不大，脸上却是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刘姐，好久不见啊。”林海棠笑着打招呼道。
“是啊，林律师你最近可很久没来了，老公，林律师来了，快烤点好吃的。”
“好嘞！马上就好！”
老板是个长相有些憨厚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坐在烧烤摊后忙的满头大汗，皮肤因为长期在烟熏火燎中烤制食物而变得黝黑发亮。
看到林海棠，男人似乎是想要过来打招呼，但是客人太多，摊子明显有些忙不过来，只能歉意的点头致意。
而孟浪此时才发现，对方的右手袖子空荡荡的，完全就是在用一只手的工作。
“林律师，你们快坐，这位……是男朋友吧？”
孟浪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对，我就是他的男朋友！老板娘好眼光！”
林海棠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有争辩的意思。
两人坐下，老板娘时不时的过来添菜，完全就是重点照顾，似乎和林海棠十分熟络。
“没想到你也喜欢来这种地方啊？不过看那老板娘的热情模样，应该不止是老顾客这么简单吧？”
“嗯！刘姐的老公意外伤残，工程公司不肯赔，这是我毕业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
孟浪一愣。
林海棠看着忙碌的那对夫妻，眼中似乎有些追忆。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还有两个孩子还在上小学，这种情况，和天塌了没什么两样。
后来，官司终于赢了，那笔赔偿金，也帮助刘姐一家渡过了最困难的一段时光。
现在日子虽然依旧艰苦，但总算熬了过来。
所以每次我心情不好，工作不顺利的时候，我都会来到这个烧烤摊。
看到他们，我仿佛也能看到自己努力的意义……”
孟浪看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笑容的林海棠，也笑了起来。
“这么说，这个地方还真的对你有着重要的意义，那你带我来这里……”
“嗯！我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心里只有理想和工作！”
“……”
孟浪无语。
他忍不住指了指那对夫妻。
“看见了吗？工作，或者是理想，也是可以相互扶持，相互依赖的。”
林海棠叹了口气。“从小我就告诉自己，别太依赖一个人。
因为依赖，所以期望，又因为期望，所以失望……”
孟浪知道她这是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始终过不了童年阴影的那一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一脸无奈，只能举起手。
“老板，再来十串羊肉串！5个生蚝，2瓶啤酒！谢谢！”
然后直接低下头，对付起桌上的烧烤来。
林海棠看了他一眼，“生气啦？”
“没有，就是有些馋了，说实话，戒了好几个月，今天看到这东西，还真有些忍不住。”孟浪笑道举了举手里的烤串。
“戒？为什么要戒？”
孟浪忍不住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胃，仿佛感受到了某位兄弟的“切肤之痛”……
“唉！那都是很久远以前的故事了……”
林海棠脸色有些古怪，“只是几个月前的事，你管它叫很久远？”
“是谁把光阴剪成了烟花，一瞬间，看尽繁华。
是谁把年华织成了锦绣，一刹那，洗尽铅华。”
“呃……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怎么还吟起诗来了？
“意思是，对有些人来说，几个月只是眨眼便过，对有些人而言，却仿佛过去了好几个世纪……”孟浪摊了摊手。
“……你有没有发现，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那些老和尚了？说一半留一半，还净爱打哑谜。”
孟浪神秘一笑，“呵呵！这可不是在打哑谜，刚刚我可是把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
“秘密？我怎么没听出来？”
“那是因为……我们距离太远了。”
林海棠一愣，“什么距离太远？”
孟浪放下烤串，一脸唏嘘的叹了口气。
“你看，你总是站在高高的法庭上，对我这个被告罗列各种罪名，进行各种批判，却从来没有想过站在律师的角度为我辩护。
一开始，你就认定我是个罪犯。
所以，你听不到我的声音。”
林海棠：“……”
既然说服不了你，那就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用法律打败律师了！
孟浪一脸认真的看着对方。
“成长，带走的不止有时光，还有那些不害怕失去的勇气。
我理解你，但你也知道法律讲的是‘无罪推定’，判决不能感情用事。
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判一个人死刑，这是否有失公平？
何不试着去相信一次，给出一个类似无罪释放这样的判决呢？”
【无罪推定（presumption of innocence），又可称为无罪类推（与有罪类推相对应），是指任何人在未经依法判决有罪之前，应视其无罪。】
林海棠一时沉默。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问了一句。
“那如果……法官主观意志太强烈，判决依旧是死刑呢？”
孟浪笑容一滞。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死刑？这纯粹就是耍无赖嘛！
对方耍无赖，那自己就只能耍流氓了……
“那么请问，死刑的同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吗？”
孟浪一脸认真，仿佛是真的在和对方探讨一个法学问题。
“呃……”
这一问，林海棠一时没反应过来。
都判死刑了，剥不剥夺政治权利的……难不成还怕你复活么……
“要是不剥夺呢？”林海棠试着问道。
孟浪嘿嘿一笑。
“判了死刑，但保留政治权利，那我不就能卡Bug了，比如……竞选总统然后特赦自己？
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林海棠：“……”
这年头，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
第四百三十四章 雕像
“诶？人呢？”
当招呼完一波客人的老板娘夫妇突然发现，刚刚还坐在这里的林海棠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而吃完的盘子底下，压了一小叠RMB……
……
两人离开烧烤摊，漫步在人来人往的夜市，时不时停下脚步买点小吃。
仿佛受到了周围人的感染，孟浪长时间都处在紧绷状态的神经放松下来，什么“狂人”，什么“巨兽”，什么“夜魔族”，都被统统抛在了脑后。
只觉得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念头通达”吧。
所谓“万物由心生”，说什么兄弟执念，守什么戒律清规……
其实心中有时，便有，心中无时，便静。
真正具有智慧的人，既徘徊在过去、也忧患于未来，同时更懂得把握当下……
吃着臭豆腐，感受着眼前的烟火气息，他突然有所明悟，治愈精神内耗的，或许不是什么佛法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