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我家里养的田园犬狸花猫，平时就吃剩饭剩菜，商品宠物粮真不舍得给它们买，无法完全代入消费者视角，想象他们的看法。不过……”

　　田秀禾眉头微皱：“工作会议，有话就说。”

　　“问我和大家伙这个问题等同问道于盲，就是干这行的，不觉得饲料两字有什么刺耳，家禽也好，宠物也罢，都是养的动物嘛，喂的东西叫饲料天经地义，但是要看数据和报告，还是很有说道。

　　当初宠物粮食出口欧洲，罗总明确指出要做pet food而非pet feed，结合后续销售情况以及办事处的商业调查，足见罗总考虑深远。

　　食物和饲料相比，更容易为消费者理解，就是所谓的以己度人，饲料一听就很粗糙，给牲畜吃的东西，迅速联想到成群的肉鸡，成圈的猪羊，量大管饱不精致不美味，很有一种低端的味道。

　　你看啊，古代出征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草其实就是饲料，但人家不直接叫这个名字，而是叫草料、精料，给战马吃的，还跟粮食搭配组合，立刻不同凡响。”

　　崔金祥侃侃而谈，惹得众人侧目，你小子偷学了，这么有文化？

　　田秀禾却敲了敲桌子，道：“不要倒果为因，饲料给人粗糙印象的根本原因是工业化生产，大量走进千家万户，养活成群鸡鸭猪羊，两者结合导致饲料的刻板印象，要还是伺候战马那样喂养麦麸大豆，时不时打个鸡蛋，谁会觉得饲料不好？”

　　崔金祥笑呵呵道：“道理是共通的，你要说潲水馊水，自然联想锅灶旁的脏桶，味道一下子上来，因为大家亲眼见过，知道那是什么情况，可要叫厨余垃圾，瞬间清爽了，因为多是城里人使用这个词，冲进下水道，扔到垃圾桶，没有那么埋汰。

　　宠物粮食比较中性，宠物食品会高端些，容易建立精致的品牌形象，不自觉跟人的食物相提并论，利于我们宣传科学营养，配方领先。

　　更重要的一点是西方人，尤其欧米富裕家庭，人家养猫养狗，真是当家庭成员对待的，说难听点，宠物吃的比人都好，大家应该很清楚，青农出口的猫粮狗粮可是真真拿鸡肉鱼肉加工的，品牌溢价之后，价格不比普通食品便宜。

　　寻常人不是珍视自家宠物，可能承担这样一笔庞大开销吗？恐怕很难，如果公司要删掉青农饲料，我是赞同的，都有独立品牌，直接宣传独立品牌就是，弱化跟青农饲料的关系。”

　　其他人表示赞同，青云集团经营作风如此，很多产品系列都有独立品牌和商标，一开始考虑的是谁活下来捧谁，后来考虑活下来的品牌要保护好，不能被新产品拖累。除却青云田黄两大系列，饮料零食、水果茶叶都有新名字。

　　不得不提狗东，购物商城出事，迅速波及其他以狗东为名的兄弟业务公司，反观某创始人董事长闹舆论风波，只波及山泉，什么树叶什么茶兀好像不是旗下产品似的。

　　说到底，大家虽然同在一个集团，可却是从自己锅里吃饭，被不争气的兄弟连累，既伤和气，更伤士气，权衡利弊，做出自己青睐的选择，没有高下之分，只看适不适合。

　　田秀禾道：“如果把公司改名为青农动物营养，青农多元生物科学，你们觉得如何？”

　　全场愕然。

　　廖向东余光扫视，发觉罗宗卫非常平静，仿佛与他无关，不由得佩服，再看崔金祥更是淡定，愈发佩服，都是高手啊。

　　“这个问题田总应该跟集团商讨，咱们自己恐怕做不了主。”崔金祥从容道，“以我个人角度，这样反而有些故弄玄虚，对养殖户而言，饲料就是最明白的广告，用途清楚，对宠物主来说，宠物食品粮食已经非常直白，实在不用画蛇添足，到时反要给顾客解释咱们生产什么东西。”

　　田秀禾再道：“照你的说法，公司其实分成两个板块，青农饲料和青农宠物粮食，鱼欢喜属于次一级，跟鸡饲料鸭饲料没区别，要是单独提出来加以重视，其他组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崔金祥不语，青农饲料没有分割事业部，那是因为刚刚拆分，迟早会跟上青云集团的脚步，每个业务都为自己考虑，以青农饲料为名宣传，饲料业务搭上便车，有些占便宜的意思，可若为了补偿，猫粮狗粮鱼饵提上来，等同分成四块，最庞大的饲料反而削减，立刻吃亏。

　　原来罗宗卫想得这么深远吗？并非因为分在宠物粮组给自家业务争取好处，而是考虑到青农饲料未来经营方向的问题。

　　还真是丈夫未敢轻年少，亏自己看过企划，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回头一看，青农动物营养什么的名字，突然眉清目秀，起码都照顾到，不用争来争去。

　　“饲料业务是核心，配套青农，扎根市场，无论如何都不能减少投入，而宠物粮食确实公司标新立异的根基，同样不能放弃。”

　　有人开始和稀泥：“既然公司上市是为了大踏步发展，干脆拆分，将来能壮大，继续拆分，只要有利润结余，每个子品牌都做一家公司未尝不可。这才算是真正的前途和未来，何必像现在这样算穷账。”

第886章 青宠乐园

　　虽然是和稀泥，却给在场所有人提醒，田秀禾忽然提出饲料跟宠物粮独立运营，恐怕只是借口和引子。

　　诚然，饲料面向养殖户，销售地点在农贸市场，宠物粮面向家庭用户，能堂而皇之进入商场超市，但说到底不过是雅俗的区别，青云是很庞大的集团，产品涉及多个层级，绝不至于业务复杂就无所适从。

　　纵然田秀禾一言而决，其他人都不会有什么意见，从青农饲料赞助金钩王比赛，集团调来宋锦闻担任副总经理专管宠物粮业务，足见对新兴领域的重视程度，大家服从命令即可，偏偏正儿八经讨论，显然还是映衬核心，青农饲料未来可期，我们有底气且应该把所有业务都做好。

　　说到这份上，哪怕崔金祥都无法再说什么，只得表示支持。

　　田秀禾满意点头：“我知道，青农饲料处于故去新来的关键节点，大家伙心思不一，有人求变，有人求稳，对公司未来不确定，对自己未来迷惘，但我要说的是，时间不等人。

　　自饲料业务决定拆分的那刻开始，青农饲料命运只有两条，要么大富大贵，要么黯然消失，不问过去将来，现在仍留在公司的，都必须为这条大船努力摇橹划桨，招聘工作不会停止，产能爬坡不会中断，传统饲料和新兴宠粮同样都会抓在手上，无时无刻不在冲锋。”

　　总结会结束，廖向东长出口气，事情兜兜转转算是有个着落，罗宗卫的建议就是传统饲料和新型宠物粮分开运营，各自使用品牌宣传，以免青农饲料的营销非但无法助益宠物粮销量增长，还有可能造成反面作用。

　　比如买宠物粮的下意识认为饲料公司生产宠物粮，必定不懂科学营养，不懂口味香气，只知道量大管饱，简单粗暴，如此一来，大大损害品牌形象。

　　可田秀禾突然要改公司名，真把他吓一跳，感觉就是太放肆，有点不把自个当小弟，母公司和集团定下来的策略都敢改动，以后还会听青农和青云的话吗？细细一想，未免可怕。

　　没想到话说开，反而取得额外效果，田秀禾意思明确，青农饲料能且必须学着自己做主，朝着跟青农不相上下的目标努力，将来也要做成实力浑厚的大公司，眼下叫青农饲料只是为了借光，并非一成不变。

　　“你可真行。”散会后，廖向东擂了罗宗卫一拳，“替总经理规划公司架构，还真让你搞成了。”

　　罗宗卫淡淡笑道：“如果一个答案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即便它不是真理，也具备相当丰富的正确性，并非我替田总规划，而是公司需要，刚好撞上。”

　　他微微偏头。

　　“廖哥，把握住机会。”

　　“什么意思？”

　　“又要划分事业部，又要扩大经营，廖哥该成副主管了。”

　　“不要乱说。”廖向东左右扫视，“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咱们为了升职不择手段。”

　　“迟早的事。”罗宗卫笑道。

　　廖向东不明白迟早的事是什么意思，是迟早会传出去，还是一定会被误会，但是好处结结实实摆在面前，囿于当下情况，青农饲料依旧照原址办公，架构却做突飞猛进的改变。

　　全公司依据业务类型，划分传统事业一部和新兴事业二部，一部就是专用养殖饲料，二部就是宠物粮食，包含猫粮狗粮和鱼饵，其中猫粮狗粮创立合并品牌青宠乐园，鱼饵沿用鱼欢喜。

　　据不知过了几手的消息，说是罗总金口玉言，要有本事把青宠乐园做起来，将来拆分经营，涉足全品类宠物用品他第一个支持，能把鱼欢喜做起来，扩大观赏鱼养殖售卖和鱼粮销售，他更是举双手赞成。

　　青农饲料作为集团第一家进入上市程序的子公司，能有最大限度的自主性，能尝试许多可能，集团保证给予强有力的支持。

　　原来饲料业务主管徐源良以副总经理兼任事业一部总监，集团调来的宋锦闻以副总经理兼任事业二部总监，廖向东便成为事业二部的市场部副主管，若是他做得好，主管在望，做得不好，才会调其他人接手主管。

　　这算什么？天大好消息！

　　廖向东高兴得合不拢嘴，不仅提升职级，还铺就光明大道，市场部副主管已经介入公司经营核心，变成中层管理者。

　　他不知道如何表达对罗宗卫的感谢，很难说后者在其中究竟发挥多少作用，但他明白的是，如果没有此人到麾下，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拿到好处。

　　“小卫，晚上一起吃饭，我请客。”

　　“好。”

　　赴宴的不止罗宗卫，付建军和相熟的朋友都来庆贺，觥筹交错之间，都是喜庆的俏皮话，你好我好，等酒阑人散，只剩他们三个时，付建军吐露真言。

　　“老廖，我想跟你干。”

　　“为什么？崔金祥去意已决，只要你干得出色，纵然当不了主管，副主管有望。”

　　“徐源良是青农的老江湖，饲料业务开创就调过来主持的，纵然崔金祥离去，他也只会选自己喜欢的，而这个人选绝不是我。”

　　“但是，”廖向东目光炯炯，“你来事业二部，同样难以成为主管。”

　　罗宗卫坐在一旁浅啜饮料，俩人说话不避着他，摆明一份信任，而形成这种氛围正是廖向东主导，足以证明后者并非不愿争锋，只是采用韬光养晦徐徐图之的策略，有作为管理者的气度和沟壑，而且不少。

　　老父亲很多道理都稀里糊涂，唯独叫他从普通职工一步步开始没错，不懂一个小组如何运行，成员如何内部相处，如何对外打交道，很难当好部门主管，事业部总监，更别说一个公司的总经理。

　　青农饲料刚刚开始，好似植物萌芽成长，正是清晰观察的绝佳时机。

　　“集团大大小小的部门那么多，有多少人能成为主管呢？”付建军自嘲道，“你想当，我也想当，别说罗总，就是天王老子都解决不了，我想来事业二部纯粹是觉得跟你做同事更舒服。

　　宠物粮三个大组一听饲料公司独立经营跑了俩组长，崔金祥爱答不理，都是你一个人撑住的，这份本事谁不佩服？证明你有当主管的能力，不会把市场部管得稀巴烂，更不会像崔金祥似的，总想当逃兵。

　　现在你成为副主管总揽全局，项目、销售、宣传统统需要人，我来没有抢谁的挡谁的不会尴尬，依罗总的意思，每个业务都有很大的发掘潜力，即便只当组长，也不会原地踏步，难道不比留在事业一部好？”

　　廖向东笑道：“我这正缺人，老付能来太好了，鱼欢喜项目交给你，有没有信心？”

　　“不合适吧，小卫忙前忙后把鱼欢喜名号打出去，我来接手不成摘桃子的。”付建军连连摆手。

　　“好钢用在刀刃上，小卫精兵强将，哪能局限在一个项目上。”廖向东望向罗宗卫，“青宠乐园我兼管，你当副组长并从猫不义和狗不离中挑选一个主抓，这样一来即可统摄全局，什么地方需要你都能顶上，还有个具体项目锻炼综合能力，算是双管齐下。怎么样？”

　　罗宗卫答道：“好。”

　　付建军感慨道：“入职三个月，寻常人还在适应工作环境，小卫就已经扛起大旗，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呐。”

　　“青农饲料正是需要人的时候，田总反复强调过了，要勇敢发挥才华，若处处论资排辈，比大比小，公司能迅速稳定，开启上市流程吗？”廖向东嘱咐道，“你也一样，老付。

　　饵料增加鱼种系列，提高销量是一部分，涉足景观鱼粮和养殖售卖是另一部分，罗总金口玉言，他说论功行赏肯定不会亏待谁，换句话说，你做得好，不会埋没，做不好，想高也高不了，罗总的期许从来不是随便说说，那是指明方向。”

　　付建军重重点头，摩拳擦掌道：“不怕难，就怕没奔头。”

　　青农饲料的一系列变动令人眼花缭乱，可它自成立以来，本就没消停过，田秀禾基本没管青农的事，专心坐镇，徐源良和宋锦闻同样没歇，东奔西走解决问题，所以形成事业部什么的，本来成不了长久新闻。

　　但是，一则小道消息不胫而走，顿时火上浇油，把小火苗变成熊熊大火。

　　罗宗卫感觉得相当清楚，一进部门就有无数说不清的目光飞来飞去，宣告气氛不正常。

　　“磊子，楼里有什么动静？”

　　王磊跟他前后脚进公司，新人自然容易处到一起，加上俩人都是读书上学后出来工作的，第一家单位就是青农，天然要归为一派。

　　罗宗卫做了狗不离项目经理和市场组长，本着知根知底就将王磊拉入麾下，共同工作进步称得上亦师亦友。他嘛，住自己屋，了解上层动向，王磊暂居宿舍，了解群众消息，互通有无，绝佳搭配。

　　“昨晚宿舍忽然有则对你很不利的消息流传。”王磊鬼鬼祟祟凑过来，低声道：“说你是罗总的侄子，专门到青农饲料镀金，事业部分割就是你出的方案，意图给自己搭建舞台，好做出成绩步步高升。”

　　“然后呢。”

　　“然后？还要什么然后，这样轰动的消息还不够大家震惊嘛？一个新职工能随意影响公司决策，那是什么，万众瞩目的焦点，人人又敬又怕的炸弹，也就是我知道你为人不错，没觉得你是谁侄子，做了什么事就不一样，否则啊，我也得对你敬谢不敏。”

　　“谁传的？”

　　“那谁说得清，这东西长翅膀的，飞起来捉都捉不住，不过……”

　　“跟我卖关子呢。”罗宗卫没好气道。

　　“智多星分析嫌疑人应该是老崔。”

　　“智多星是谁？”

　　“你不应该先问为什么是老崔？”

　　“知道我提交方案的，必定是组长、主管、总经理这条线上的人，组长是受益人，总经理不相干，还有谁具备动机？无非崔主管。

　　事业部分割之前，他能以青农饲料市场主管的职位转回青农，还能因为饲料公司找不到合适人选待价而沽，被这么一搅合，半点回旋余地没有，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放出小道消息发泄怒气，不也是寻常嘛。”

　　“厉害，一下就锁定嫌疑人，不过老崔太不明智，放出这样的消息，除了让你尴尬，其他同事对你另眼相看，有什么实际效果吗？根本没有。徐总也好，宋总也罢，都不会觉得业务群分开就是打擂台，比较谁利润高规模大，更不会认为你是罪魁祸首，给你找不痛快。

　　最关键的是，如果你真是罗总侄子，能推动青农饲料为你调整，恐怕徐总宋总都得对你以礼相待吧，反而老崔招惹你，就不怕调回青农受挫么，肯定掺了水分。”

　　“哇，好厉害，让你猜得明明白白，所以，智多星是谁？”

　　“研发部的陈星，这小子最喜欢故弄玄虚，跟吴用似的，大家就叫他智多星。”王磊眨眨眼睛，“那么罗经理是罗总的侄子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是的话，大家就不敢得罪你，你也交不到什么朋友，不是的话，大家心态就放松，能跟你玩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