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龙迟疑道：“刘总之前跟我不认识吧，为什么专门邀请我加入，就不担心我不符合青云食品的要求吗？”

　　青食招工严格，这一点业内共知，不是没有其他厂职工过去面试，但成功者并不多，偏偏对我另眼相看？他很怀疑。

　　“青食要求什么样的职工，我作为集团一名管理者，心里很清楚，自然是认可你才向你发出邀请。”刘明理笑道，“虽然那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贵厂职工的资料，我早已烂熟于心。

　　若能成功并购，将来什么人留下，什么人遣散，什么人放在什么岗位，金雨都有预案。在预案上，我不止一次看到你的名字，大可以自信点，青食金雨都欢迎你加入。”

　　闻听此言，李海龙还没反应过来，吴雨已经高兴得连捶他后背。

　　“感谢刘总的认可，我一定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

　　“好小子。”刘明理笑道，“总裁亲自做猎头，向集团内推你加入，还考虑起来？行，你好好考虑，没有更好的去处就来青云，起码比你在玉霞厂舒服。马上就是饭点，一起吃点，我请客。”

　　“不不不，感谢刘总好意，我俩已经定了海底捞月。”李海龙赶忙道，这是常见的告别辞，他又不傻，怎么可能蒙头答应。

　　“二人世界，很好。”刘明理乐呵道，“就是节假日恐怕海底捞月的桌子不好排，你们几号？”

　　李海龙硬着头皮回答。

　　“我跟门店打个电话，你俩过去把号码交给服务员，服务员会安排最新的空桌。”

　　“这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相逢就是有缘，顺手帮个忙多大点事，难道你们想逛到月亮出来呀。”刘明理拍了拍他胳膊，“我是海底捞月的会员，快捷排队写在会员权益里面的，不是什么大事，快去吧，早点吃完还能趁着月色散散步。”

　　他没给李海龙犹豫的机会，扭头就走的同时，大哥大已经掏出来。

　　“谢谢刘总。”

　　李海龙跟吴雨退开后齐齐犯了难，不知该不该领受好意。

　　“刘总是谁？”

　　“我不清楚，只知道他代表金雨食品想收购我们厂子，前前后后谈了一年，金雨跟青食一样，应该都是青云集团麾下的食品公司，就规模大小和业务方向有所区别。”

　　“也就是说他没有吹牛，真能保证你去青食求职，就一定被录用？”

　　“如果他不是开玩笑，一定可以。”

　　“那不就简单了。”吴雨高兴道，“你若是想去青食工作就答应，将来还可以联系再还人情，若是不想去，能不能再见都难，这个好处占了，一辈子嘟囔。”

　　李海龙目光炯炯：“那么，你想让我去青食吗？”

　　“你得自己决定，无论问我，还是你爸你妈，答案只会有一个，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吴雨认真道，“水能被推流，人却要自己走，别人替你决定，将来受罪吃苦怕是反过来埋怨。”

　　“说的什么话，将来咱俩成家，什么事不得商量，我专断独行，跟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你还是年轻啊。”吴雨老气横秋道。

　　李海龙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收下好意，他实在不想元旦跟对象的约会，因为种种额外的因素，搞得非常不圆满，不仅留下遗憾，还凸显自己无头苍蝇，约会搞得一塌糊涂，没有事先踩点，没有预备方案。

　　刘明理的会员相当硬，当俩人重回递上号码条，不用解释，就有服务员引导着就坐空桌，递上菜单和纸笔。

　　不出意外的，菜单同样有清晰的价目，只要勾选就行，俩人一通咬耳朵将菜单递回。

　　“跟普通的饭馆没什么太大区别，就是桌子上带个电锅，座位加了隔档。”吴雨点评道，“不过话说回来，就是这么一些稍稍的改动，就餐体验完全不同。”

　　李海龙随意道：“我们看到的只是一部分，就像露出海面的冰山，海水之下我们看不见，但是海上海下共同组成冰山。长长的排队，新鲜的布局，特别的就餐方式，还有服务员整齐划一的工装，热情亲和的态度，都是体验改变的原因。我们外行只会看热闹，内行就能说出一二三四五。”

　　吴雨低声笑道：“是不好意思吗？”

　　李海龙一愣，旋即想起这是前台服务员口头禅一样的起手式，忍不住跟着笑。

　　等锅底和食材陆续上桌，“危险”也悄然来临，只是俩人恍若未觉，还在跟服务员纠缠“这道菜没点怎么上了，是不是弄错了”。

　　“刘先生专门给两位点的，说他跟两位讲过要请客，请你们随便点，若是招牌菜品没点，请店里加上。”

　　“你们的会员服务也太周到了，一个电话啥事都干。”李海龙吐槽道。

　　服务员道：“海底捞月的会员服务不止于此，如果您有需要办理，可以跟前台了解。”

　　“刘总怎么这样，强行请客。”李海龙无语。

　　“人家不是事先说了，你又没反驳，不就是默认？”吴雨笑道，“这下你不得不去青食应聘，说不定还得去金雨食品，到人家手底下做事才好交代。”

　　李海龙郁闷地将食物当做报复对象，猛吃起来，正是大快朵颐的欢快关头，一个服务员拖着箱子走过来，手里还拿着话筒。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零帧起手，想唱就唱的服务员，把李海龙惊得当场傻眼，连嘴里的肉片都忘了嚼。

　　吴雨兴奋地鼓掌，喊道：“刚才电影放的歌……”

　　她的笑容戛然而止，作为热映电影主题曲，服务员刚一开唱，就吸引全场目光汇聚，焦点十足，然而焦点停在他们桌边，隔着过道冲他们演唱，那感觉，天塌了。

　　仿佛一团火迸发，将他俩点燃，又似乎天降雷电，将他们劈晕。

　　“刘先生替十六桌朋友李先生和他对象点送一首甜蜜蜜，真诚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祝海底捞月所有的顾客生活甜蜜蜜，元旦快乐！”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们响起热烈的掌声，服务员唱得愈发忘情，仿佛专业歌手。

　　吴雨呆若木鸡，喃喃道：“千万别去金雨，你会被他玩死。”

第859章

　　“没想到海底捞月这么火爆，节假日客流量堪比北园酒家。”

　　优选时代的元旦庆祝活动是个大考，与开业相比，它耗费资源更多，切实想打响名气，罗学云再怎么说都得来看看，顺带瞧瞧海底捞月和冰雪蜜城的情况。

　　当然他就近原则，来的是花城优选时代。

　　商场的情形令他瞠目结舌，算得上摩肩接踵，人流如织，全是来看热闹瞧新鲜的，海底捞月更是叫绝，候桌动辄上百，顷刻催生黄牛，这还是刚推广不久的火锅品牌吗？真正巅峰也就如此吧。

　　罗学云咋舌不已。

　　他有想过两项目会火，毕竟验证过成功，也都是这个时段萌芽发展，这躁动、充满活力，大量新生事物飞速萌芽生长的时代，提前盛开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没料到能火这种程度，海底捞月座位排满，冰雪蜜城大排长龙，以至于材料和人手多备了余量的情况下，依旧需要紧急调度。

　　罗学云只能感慨自己孤陋寡闻，光知道平价定位拥有最广阔的市场，是无穷蓝海且经久不衰，却忘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道理。

　　哪怕海底捞月因为肉食水果的大量提供，情绪价值充足的个性化服务，冰雪蜜城因为年轻时尚的营销标签、新鲜潮流的生活方式，造成价格的不小提升，照样在大城市旗舰店取得成功。

　　甚至于“海底捞月搓一顿”和“来杯冰雪蜜茶”渐有区域热梗的迹象，配合优选时代的扑朔迷离，他不得不惊诧。

　　“刘总裁与何经理在海底捞月项目上倾注了很多心血，江城和花城两店作为旗舰标杆，没少跑来跑去，飞机票火车票都能摞成书。”

　　罗学云同样带妻儿逛商场，相比刘明理锦衣夜行十分低调，他则完全低调不起来，原本是邀请陈昌达观光多厅影院和甜蜜蜜上映效果，没想着大张旗鼓，但被负责商场项目的刘强得知，非要来见，还做起导游，愣把游玩变成视察。

　　既然是视察，还有香江客户，免不了他说什么话，刘强都严阵以待仔细回复，生怕说得不对，大好成功变成功亏一篑。

　　罗学云只能一锤定音，将他支走。

　　“万事开头难，海底捞月旗舰店情况不错，算是度过草创的不确定，但接下来的路怎么走，能不能走好，风险依旧很大。”他道，“优选时代同样的处境，品牌形象、消费价位，还有持续发力和创新的着力点在哪，都得仔细研究。

　　累积购物金额抽大奖说到底只是营销手段，权作节假日吸引客流量的噱头，既不能持续长久，也单调乏味，优选时代想要留住忠实客户，必须跟海底捞月学习客户为主的领先理念和情绪价值拉满的个性化服务，找到自己的清晰定位。

　　看电影也好，吃饭也罢，或者纯粹逛商场瞧新鲜，总得给顾客一个光临的理由，而选择优选时代却不是其他品牌，就是必须努力的方向，至于消不消费，消费多少，不仅看商家自己会不会整花活，商场也要多做帮助。”

　　刘强点头称是，恭恭敬敬。

　　态度只是态度，就像辛苦只代表辛苦，最多算苦劳，成果才代表功劳，何况火车软卧飞机头等这样的出差次数再多，也不能证明付出心血。

　　当然，罗学云这样想却不可能这样说，正主不在，场合不对，随意开口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起码当下项目情况良好，非要挑刺，不就成了小说中迂腐老旧的反派，必须挑错体现自己的权威？

　　“商场经管得很好，刘经理辛苦，今天活动事多，你还是回岗位办公吧。”

　　刘强欣然离去，显然不是真心做导游，而是要达成刷脸成就，在大老板面前强调工作成果。

　　“是个人才。”陈昌达啧啧赞叹，“会做事还会做人，来去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到底是神州中华，钟灵毓秀，人物多得数不过来。”

　　“这才说过几句话就欣赏起来啦？我怎么没听说你还有相人之术。”罗学云打趣道。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行家里手只看斑点就知是豺狼虎豹，不必非要人家张开血盆大口，那时已经迟了。”陈昌达颇为自得，“数十年风风雨雨安然度过，正是因为我眼明心亮，相信第一感觉。”

　　“哦，是经验科学，这下不得不信了。”

　　“怎么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什么意思？”

　　罗学云大笑：“我在夸你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江湖前辈的肺腑之言，我岂能当成耳旁风，刘强跟着学祥确实搞得不赖，优选商场毕竟第一次做，就像烧锅做饭，哪怕是备好柴米油盐酱醋茶，看人做饭千百遍，真当自己上手，说不定柴禾都点不着，更别说掌握火候。

　　但我勉励他也不是吹毛求疵，确实跟我预料还有差距，很担心开门红只火一时，而不能长久，偏偏真发生那种情况，我提供不了专业的建议和帮助，不得不大而化之讲一些宽泛的概念，勉励他们继续加油。”

　　陈昌达讶然道：“你还会说软话呢？我一直觉得你什么都会，无所不能，绝不可能认输，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面。”

　　“你既觉得我什么都会，为什么不会说软话。”罗学云笑道。

　　陈昌达愣了片刻才醒悟玄机，哈哈大笑起来：“跟你聊天真是有趣，感觉越活越年轻，好羡慕啊，年轻就是最大的底气，未来终究是年轻人的。”

　　“难道你没年轻过吗？”罗学云依旧戳心，“没有人永远十八岁，但永远有人十八岁，你羡慕的年轻人，也在羡慕着你。有时候少说一点最好，省得挨骂。”

　　陈昌达摇头道：“少说话不是白长嘴巴？”

　　罗学云向他竖起大拇指。

　　“影院看的怎么样？”

　　陈昌达作为很早就开始思考梓良-洪兴问题的大佬，产业转型动作很快，愿意帮罗学云立足，投资联合制造乃至于涉足电影行业，都是计划的一环。

　　只是囿于种种因素影响，譬如魄力不够，人才不多，习气难改，许多尝试没能取得期望的成功，仅有跟罗学云的合作开花，不用动脑子，他也知道该跟罗学云保持良好关系。

　　事实证明他没选错，清兰系蒸蒸日上，罗学云后发先至，比他还有钱，那么更得抓住交情，厚着脸皮求助。

　　“以甜蜜蜜的上映效果看，内地观众还是喜欢香江抒情风格的，一些瑕疵和破绽都被剧情故事带过去，最要紧的是观影群体比我预料的多。”

　　陈昌达精神振奋：“光岭右人口就是香江的十倍，哪怕观影比例、电影票价都远低于香江，加起来的收益也不遑多让，何况大江南北还有更多的城市，我不得不赞同北上，只是……”

　　罗学云打断他的抒情，哼唱起来：“policeman fire fighter or a post man，why not something like your old man。”

　　“嗯？做咩，我跟你说话，怎么唱起歌来。”

　　“一首发明小曲儿，恭喜你发现人明战争的汪洋大海。”

　　“神经。”

　　“不要但是，虽然合拍片的要求越发严格，可混饭吃嘛，总要跟着市场走，就像牧民逐水草而居。”罗学云微笑道，“香江市场狭小，无法光靠本埠养活自己，好莱坞工业大片又越来越强劲，还要保持高傲的头颅，不肯伏身北顾，很没道理。”

　　香江观众很有自豪感，很长的时间段里，本土电影都能雄霸票房前十，偶有一两部进口片杀出重围，及至侏罗纪公园神兵天降，成为第一部香江票房超过六千万的电影，不光香江电影市场，亚洲甚至全世界都迎来好莱坞大片疯狂的时代。

　　这还只是开始，今年还有打破全球票房记录的泰坦尼克号，以及同样威风凛凛的侏罗纪公园二，本埠市场不够大，又没有进口配额限制，香江电影没落是注定的，陈昌达不愿退出这个行业，只能一路向北。

　　但他非常犹疑。

　　“道理我都懂，可是限制太严格了，我不是心疼钱，论人工，内地比香江便宜，但制作水平能一样吗？杂糅混合会拍成什么样子，到时候不成了赌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