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鸡翅、峨眉、长白、昆仑之类，等同跟地理景观另类形式的联名，首要目的在于推广青云山泉的品牌，次要目的是缓解生产运输压力，最后是各子产品之间的相互比拼。

　　消费者不仅有乡土情怀，还有文化滤镜，若是我们强调不同水源地的产品有差，还是明显差别，一定会引起难以预料的争端，对手拿来做文章很可能直接搞臭青云山泉这个品牌。

　　站在市场角度，我不认为青云现在需要做高端水，即便要做高端矿泉水，也该另起炉灶，弱化水源地的差别，而以**设计、品牌定位、营销导向和水质特性区分，顾客就是上帝，我们卖东西的不能惹人嫌恶。”

　　杨朗望向罗学杨，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我支持兴宗，青食现在要稳固饮料零食领域的优势地位，主力产品还是要均衡，以强化青食品牌，而不是冲进曲高和寡的高端市场。”

　　“少数服从多数，既然你俩都倾向于同系列产品，就照这个方案做。若定下峨眉长白，那么接下来矿泉水业务的开拓就以这两块区域为重心。”

　　“嗯。”范兴宗答应，“瓶装水以赞助体育赛事和商务会议为主，明年回归，罗总属意部分产品出特别庆祝款，并赠送纪念周边，我觉得瓶装水就很好，比其他饮料素雅庄重。”

　　“可以，有纪念币纪念钞纪念邮票纪念徽章，那么纪念商品也很正常，周边就选帽子T恤小玩偶，适合分发。”杨朗说完，语气忽地低缓，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未来的东方之珠到底会怎样。”

　　范兴宗浅浅低唱：“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杨朗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笑声经久不息。

　　…………

　　到底有多少亲朋好友，罗学云自己都算不清，单是延续老一辈的论亲方式，父系之叔姑堂，母系之舅姨表，累加起来都相当庞大，再加上妻子娘家，三代延伸，数量更是惊人。

　　他发家之后，亲戚热络登门，这种声势非常浩荡，不说门槛踏破，至少高朋满座是常有的事，老辈人很喜欢这种状况，包括幺爷老爹在内一众人，公认这是家族兴旺的标志。

　　然而，随着罗学云越来越厉害，声名越来越高，敢登门的亲朋好友反而一落千丈，不管长辈同辈，见面之后没有共同话题，连你小时候我小时候怎么样都不敢再说，拘束疏离感自然形成。

　　因为是他们心里自己畏怕，罗学云就算想挽回都没法子，当然，罗学云可能也不想挽回。

　　此时仍能称兄道弟者，要么关系真的亲近，不喊兄弟都不成，要么有业务联系，私下场合不那么生硬。个中，罗学云最欣赏学祥、学杨、汪全和刘明现，不管他们怎么选择，经历如何曲折，都做出一番事业，有立身之本，能惠及家人，拉扯亲朋，把这份因为亲戚关系产生的互助精神传递下去。

　　我先发光，而后照亮他人。

　　相比较长辈认为的浅薄含义兴旺，罗学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兴旺。

　　将青云事理得差不多，他叫来学祥，并让汪全召集人马，在陈清巧厨子饭店汇聚一堂，提起家乐福邀请他们供货的消息。

　　“优选超市暂没有扩张计划，家乐福又只一家要货，估摸着对大家产能影响不大，可以尝试合作，若真孔明借东风，产品走到更大市场，公司也能跟着变强，不光光做地头蛇。”罗学云言简意赅，“大家的想法呢？”

　　众人心知肚明，无论优选超市，还是童趣玩具、柔风纸业、刚毅刀具，都是在罗学云投资扶持下做成的，论及话语权，不是众人敢不敢忽视他，而是众人会不会被他忽视，谁都不敢拍着胸脯猖狂，说自家产业做大，是靠自己聪明才智辛苦付出。

　　因而他刚说完，就有兄弟表态，二舅家老大哥，柔风纸业总经理，王长仁说道：“云弟眼光没的说，你说能做就一定有奔头，可是柔风光做地头蛇都为难要死，真不敢想更大市场和更多订单什么情况。家乐福是连锁品牌，要开遍神州，柔风若跟他们合作，得云弟多费心呐。”

　　眼界困住内心，锁住手脚，让人无法做理解以外的事情，即网络上说到烂的金句……人无法赚到认知以外的钱。隔山跨海的埃隆护国公火箭做得越牛皮越辉煌，大家伙越不敢说自己能成东方埃隆，可若邻居街坊的晃荡小弟，突然靠倒买倒卖挣钱盖房，你就算没这个胆子，也知道这个路子。

　　罗学云这些亲戚大多都是这种情况，譬如刘明现，在青食上班久了，很了解产研销各种流程，对食品产业不说了如指掌，至少能上马就跑，最终罐头厂做大，离不开青食的熏陶，让他知道原来做食品是这么回事。

　　经常能看到，一个人做某件事发家，很快全村全乡都开始模仿，最后全县发展出特色产业，“宇宙中心”的汉服，“情走取之都”的内衣，丹阳的眼镜，义乌的小商品等。

　　这种情况就好像始皇出巡，被项羽刘邦看到，不约而同兴起效仿学习之心。

　　许多人未必没有天资才能，只是苦于环境，死活不能挣脱，最终寂寂无名，许多人未必有真材实料，只是撞到时势，陡然起飞，森罗万象太多这样的例子，数都数不清，难在有没有自知之明，有就能长青，没有就翻车。

　　王长仁有自知之明，他清楚柔风纸业的成功主要是听从罗学云的指点，踩中机遇腾飞，自己功劳不比职工高出多少，想要奉承有心无力，最终变成诉苦。

　　“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得张开怀抱欢迎人才加入，由他们负责具体经营，你们的重心放在总揽全局上。”罗学云委婉拒绝，“柔风纸业能做成现在这样，谁敢说你没两把刷子？得自信。”

　　王长仁还要诉苦，却被王长德朗声打断。

　　“孩子三岁断奶，你都这么大的人，非要学云搀着你一步一步走吗？也不体谅学云，里里外外多少事情。”

　　这话骂得相当严厉，可王长德是王家老大，罗老娘的亲大侄子，就算王长仁翻脸，在座都是先拦他，只能委屈巴巴喝闷酒。

　　罗学云沉吟片刻，道：“对于各家的情况，我也很为难，青山只是投资，负责把控项目监管资金，真正经营还得靠你们自己个，以前事情少，我还能多上心，现在全是工作，连青云都一步步甩手，优选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实在没有余力。”

　　王长仁不甘心道：“真没有别的办法吗？”

　　“要么大家痛下狠心，以学祥小全为榜样，勤学苦练，长进自己，就算做不到英明睿智，至少能稳住情况，要么招贤纳士，寻找值得托付重任的人选，之后授予股份绑上战车，届时双方互补，合作共赢。”

　　罗学云沉声道：“商业并非易事，只是大家踩中风口，才如同大鹏高飞，若风停之前不能长出自己的翅膀，风停之后会摔得很惨。我之所以赞同接受家乐福订单，不是好大喜功，盲目希望你们出好成绩，而是清楚，一旦充满机遇的黄金年代过去，订单将如稀世珍宝，越来越难获得。”

　　王长仁沉默，其他人同样没话说，学祥接到罗学云示意，揽过话茬。

　　“近年，寻求进入优选供应目录的商家越来越多，集中在日用品、食品，相较家电、电子设备，这些产品门槛更低，容易入行，即便青云都面临相当大的压力，这一点大家在日常生活应该能感受到。

　　以前独树一帜的青云茶饮、果粒橙、辣条，现在全是同类竞品，他们自知品牌比不过青云，便在成本和花样上疯狂想法子，猛烈冲击青云市场份额。真不讲究的，优选还能拦住，如同一、哇哈哈、康师父这些天天打广告的大牌子，哪怕学云和我，都不敢罔顾优选的利益，决然拒绝合作。

　　大家产品在现阶段呈现的创意碾压、设计领先、服务超群，很快就会在下阶段被超过，先行者探路，忧愁正确的方向在哪，需要踩很多坑，但后来者只需要活着，他可以抄抄抄，哪怕将市场搅得天翻地覆，存活下来最重要。

　　别看现在瞧起来很牛，好像卖遍鳄鱼晥，连外国零售商都看上，过来追求合作，可那都是虚的，举凡出现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很可能就让你们失去半壁江山。站在优选角度揣摩家乐福，如果你们不合作，他们一定会扶持最接近你们产品的公司，出钱出力把他们培养成合格的供应商。”

　　这下不光王长仁，汪全徐兴龙几个也都汗流浃背，而罗学云更是猛插一刀，将他们的侥幸杀死。

　　“如果优选不是我投资，跟兄弟们的产业形成事实上的青山同盟，出于零售商的天性，优选势必扶持竞品，以获得价格、质量多方面的好处。零售行业利润率很低，既需要知名品牌坐镇带动客群，又深恨被这样的产品节制，两者互相依赖，互相竞争，从来不是单向庇护。”

　　“既然都是学云投资……”王长仁犹犹豫豫道，“就用青山投资把优选跟大家连在一起好了，你们这些厉害有本事的，托一托兄弟们，大伙虽然能耐差点，但是听劝肯干。”

　　这倒是实话，不听劝不能干，早就半路淘汰，休说做成现在这样的气象，需要考虑广阔未来。

　　“问题从来不是公司连不连在一起，而是办事的人。”罗学云道，“你们觉得谁能堪大任，能带着你们大踏步向前，可以直说名字，我愿三顾茅庐。”

　　“学祥和优选的人？”王长仁试探道。

　　“你自己说。”

　　“优选事情很多，我确实没有功夫兼管青山投资，对这么多家不同品类的公司一一指正，而优选的人都是零售从业，最多对产品指指点点，做不好深入企业内部的精英经理。”

　　“小全可以吗？”

　　“我最多做个联络官或副手。”

　　王长仁气道：“你都不行，两贵子更不行，他俩还没你有本事。”

　　汪全摸摸鼻子，总是感觉这话味道不对。“企业经营需要全方位的人才，产研销、人事财，不是一个两个神医能解决，治根还是建立现代公司制度，如二哥说的，将有本事的职工拉上战车，一起战斗。”

　　“不知道如何下手啊。”王长仁急道，“要是我懂如何把公司整理得井井有条，不就向青云集团看齐，争一口气，认认真真做代表家乡玉阑的品牌。”

　　汪全叹道：“可孩子总要长大，总要自己面对世界，没有谁能帮谁一辈子，把什么东西都照料得周到，如果实在不能，实在不会，那么，顺其自然也好。”

　　顺其自然就是不争，对于尝到甜头的众兄弟怎么可能甘心，可大家心里没底，离开玉阑舒适圈，离开优选超市的庇护，去面对更大市场，更多竞争者，谁不晕啊。

　　“青云贸易会发出邀约，不需要大家直接面对家乐福，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压力。”罗学云说道，“但，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兄弟们决定之前，还是掂量清楚，我宁愿家乐福另觅货源，也不愿青云亲自动手，培养出兄弟们最凶险的敌人。”

　　未等众人表态，学祥似为虎作伥，道：“在商言商，若是对优选供应不及时，优选同样会考虑替代品。”

　　真成夹心饼干，王长仁压力山大，有几人却目光闪动，他们清楚罗学云的作风，正如刚创业之时，如果大家展现的能量、做出的成绩超过其他人，自然会获得更多的扶持，这订单不是为难谁，而是考验和选拔。

　　摆明跟不上趟的会被冷落，跟上的就能和学祥汪全一样，倚为臂膀，不是没有链接优选的必要，而是没有良莠不齐，都带着跑的必要！

第839章 等等，味道不对

　　无独有偶，雷荣遇到青山同盟相似的难题，多项业务齐头并进，令雷云文化渴求任何能够任事的人才，不止台前，更缺幕后，浑如干瘪许久的海绵贪婪吸噬水分，亦导致被倚重的臂膀有尾大不掉的迹象，蠢蠢欲动。

　　“情景喜剧和武侠是雷云影视的两大支柱，失去任何一个，都将是重创，熬过磕磕绊绊的艰难，却为别人做嫁衣，真踏马是白费功夫。”

　　原则上不允许就是实际上可以尝试，看具体对象有没有胆量和门路，近几年影视行业频出规定，越来越利好影视的产业化、商业化，似雷云这样，先要求实际利益（出售电视剧的版权费），再恳求署名（联合制作单位）的幕后英雄，慢慢浮出水面。

　　一时间各种以广告、传播、影视、传媒为名的民营公司跳出来，在专业电视节目制作及销售代理上小步前进。

　　然而行业的变化对所有从业者普适，拥有创作能力的主创团队和能攒局搞制作的出品方，事实上都加强议价能力，雷云文化想跟电视台下面的制作中心换种合作方式，导演编剧同样想发声。

　　可做人做事往往不容易一以贯之，雷荣认为自己扛在前面，护住雷云的牌子，把事情坚持下来，应该对大家伙有点恩义，好家伙，风向一松，就踅摸着路子打算东奔西走，简直不讲道理。

　　罗学云安慰道：“生气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才是没道理，来，喝杯茶缓缓。”

　　雷荣没好气道：“我在这真情实感，你倒好，优哉游哉，敢情你不需要操心雷云是吧？”

　　还真是。

　　罗学云之所以将文娱重心转到香江，放在泛亚娱乐身上，就是因为条条框框太多，雷云再能折腾，很长时间都得不到什么大的进展，反而它能得到的，泛亚娱乐和濠江卫视都有机会获得相同，甚至更好的条件。

　　目下就已经展现得十分清楚，专业人才包括导演编剧摄影演员大都有编制，不是这电影厂就是那制作中心，想找点“野生”很不容易，就导致雷云文化这样的公司没有实在根基，空有资金和斗志，却只能合作拼盘，受人节制。

　　哪怕郭营电视台再如何僵化，如何缺乏资金技术设备，在破产边缘苦苦支撑，只要握住频道和许可证，就足够把民营公司挤在边缘，以幕后服务的角色，在行业里艰难前进。

　　迟迟上不了桌，还能让雷云打输出？老老实实辅助，等待轮次吧。

　　“人才难得而易失，人主不可不知之。”罗学云笑道，“古人都明白的道理，你还参不透吗？如果雷云离了他不行，就应当给他足够的待遇，如果有他没他一个样，想必你也不会发愁。”

　　未等雷荣反驳，他抬手阻止，继续道：“这个道理雷云同样适用，设若几大制作中心离了雷云不行，自然会放松条件，如果不在乎雷云，何必说软话？你站在总经理角度，首要想明白对甲方、乙方还有合作伙伴，雷云都有哪些长处短处。”

　　“一环扣一环，谁都离不开谁。”雷荣断然道。

　　“总得分个轻重缓急。依我意见，你觉得可靠的，有才华的，能长久共事的，可以把雷云影视独立，给他们股份，或者协助他们成立影视制作公司，按比例共享一些项目和资源。

　　将心比心，你不愿被某家电视制作中心收编，人家有本事的主创，也没道理甘心被你收编，无非雷云有资金和支撑团队，能补他们的不足，可这项长处总是有可比的对象，他们不觉得自己完全依赖青云，认为大家互相依存，自然谁都不服谁，以同盟心态而非上下关系合作。”

　　“没有先例。”

　　“那就创造先例，双方摆事实讲道理未必说得清楚，但都藏着掖着，注定酿成心怀鬼胎的悲剧。你可以往外看，瞧瞧人家跑在前面的前辈都是怎么做的，远的不讲，单看香江电影，不管演员导演，哪个成角以后，甘心任由老板驱策？”

　　雷荣噎住，嘴硬道：“他们算角吗？”

　　罗学云双手一拍：“你就好好想想，失去雄达团队，有没有可用之人替雷云撑住神州情景喜剧发扬的牌子，失去闻杰团队，雷云武侠还能不能占住一时风光。”

　　“约莫很难。”雷荣唉声叹气，“有经验有水准，还肯出来做事的，真不多。”

　　“那不就结了。”

　　“总是很憋屈，若没有雷云，他们还在坐冷板凳呢。”

　　“这个想法不对，首先雷云能找到他们，说明他们的名声已经为外界所知，如锥处囊中，脱颖而出是早晚的事，不能就自诩恩主。其次，即便有提拔之恩，该给的待遇依旧不能少，谈钱伤感情，不谈钱就没有感情。

　　从商业角度，精于管理的，提供资源的，能做出品的，擅长制作的，包括演艺、经纪、营销，只要这个人的重要性达到一定程度，就要拉入阵营，视作合作伙伴，而非普通员工。只有这样才能长青，不然雷云名声再大，别人也只会当做跳板，刷一刷资历名声后，乐乐呵呵到别家做大。”

　　雷荣陷入长久的沉思：“我试着谈，你给我帮衬。”

　　“方案会看，但没法一五一十跟踪到位。”罗学云认真道，“我还得去香江。”

　　雷荣怒道：“去香江，去香江，香江到底有谁啊！”

　　罗学云哈哈大笑：“有我老婆孩子呢。”

　　雷荣无奈，只得摇头苦笑：“青云智力快车反响不错，播出时段的广告费都涨了，湘台大受鼓舞，有意制作续集，并推出新的综艺节目，你之前说的什么点子，再掏一个呗。”

　　湘台还没上星，收视观众受地域限制，罗学云在家没法收看，只能依据调查数据和企业投放广告的积极性，综合判断这项节目的潜力，这年头除了地面广告，就是电视广告最有传播能力，往往不需要什么剧情画面，光是大块文字堆叠，反复强调，都能拉升知名度，带动销量。

　　青云智力快车的收视报告相当完美，平均收视率超过去年湘台其他节目几个点，观众热线和电话回访爆棚，有几个颜值不错，出镜率也很高的大学生选手，在潇湘观众心中不亚于小明星，一力坚持跟雷云合作，开发这项综艺节目的负责人精神大震，便想乘胜追击，稳固这种良好形势。

　　雷荣压力大，湘台负责人亦不遑多让，若是肯随波逐流，不管效益、工资奖金这些东西，自然可以省心，若是不肯，硬要做些东西改变，同样任重道远。只有综艺节目的开拓创新拔升收视率，带动广告收入增加，工资奖金能发，局面才算改善，才能越来越好。

　　“咳咳，创意没什么稀奇的，关键看制作和宣传。”罗学云望着天花板，眼神飘忽，“雷云文化当务之急就是明确战略方向，调整公司架构，然后聚集人才，储备资源，以积累能量，等待爆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