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者没有反驳的机会，发言权很快到第二个人手中。

　　“请问大卫先生，具体的评估标准是什么？”

第799章

　　大卫慢条斯理地将评估原则介绍一通，若是一般人，肯定要被这些专业术语唬住，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惜提问者都是专门来找茬的非一般人。

　　“依照大卫先生介绍的评估原则，榜单之上大量私有公司都没有公布财报等相关数据，股份构成、销售总额、市场占有等等全处于保密状态，同行业亦没有合适的上市公司可做对比，如何界定掌控人实际对公司占有多少份额，拥有多少身家？

　　回顾整个榜单的制定发布是否有欠考虑，没有做到其他地区榜单应该有的严谨、深刻、详细，可靠？”

　　“我想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股份制、现代化的公司企业应该广泛推行，不止公有企业，私有公司同样要完善注册申请、资料公示，确保每个经营者在企业占有的股份及其拥有收益和承担责任的明确性，这样一来，消费者也能放心。

　　无论什么企业，都该养成披露部分非机密信息的习惯，以此促使他们的架构经营走向成熟，华夏人喜欢闷声发大财，不喜欢宣扬公告，企业规模小时还能勉强，一旦体量增大，就会反过来阻碍企业发展，不利于品牌价值营销和市场占有。

　　由于这些问题存在，福布斯没法对各公司估值进行精确的比对，进而影响身家的判断，所以我也希望贵国市场能更加公开，有更多私有企业上市。”

　　提问者顿时讪讪，原本他想为难，却反过来被将军，盖因A股成立初衷就是为国有企业解决融资难的问题，缓解银行压力，导致上市名额一标难求，彼此之间都要斗红眼，休说外流。

　　这种传统进而影响分红之积极性，致使良莠不齐各种故事，所以国酒能成为第一股不是没有原因，发展状况好，分红也大方，实打实可以长期持有的绩优股。

　　与此同时，雷荣邀请的专业人士终于开口。

　　“大卫先生知道青云集团吗？”

　　“当然，出门左转，沿着大街走到百佳超市，里面有很多青云生产的食品。”

　　“青云集团坐拥青农、青食两大知名公司，前者在农产品领域表现强劲，涉足蔬菜家禽茶果等多项产品，于中部地区相当受欢迎，后者主打饮料、零食、调料，行销全国还大量出口，创始人罗学云据传还握有江城优选超市、雷云文化等多家公司的股份，综合实力难道还不够评入榜单吗？”

　　全场一片肃然，不管是否雷荣安排之人手，都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眼下有人代劳，刚好仔细聆听。

　　大卫微微一笑，淡定自若道：“首先，青云食品的商标虽然归属青云集团，但它本身却是合资成立，青云只掌握一半或者稍多的份额，不能全部归在青云头上。

　　其次，青云集团是集体所有，股份由全体职工持有，罗学云先生究竟掌握多少份额，外界无从得知，按照青云职工配股和认购的章程，可以揣度他并没有掌握太多。

　　往深处研究，青云集团这种无法对外转让的虚拟股份，很难被界定为真正的身家，更像是一种分红凭证，作为他享有权利的证明，分红所得和企业估值之间有相当大的差距，再怎么都不能冒然画等号。

　　而关于优选超市、雷云文化的传闻，我方并没有找到实质性的消息支撑，优选的***是罗学祥，雷云的掌控人是雷荣，综合情况令我们放弃罗学云先生入榜。”

　　未等提问者补充，有人横插一杠子，说道：“对于青云集团的信息，大卫先生知之甚详，甚至能分清股份性质，却对榜上其他人的真实情况置若罔闻，是不是看人下菜碟区别对待，尤其是张冠李戴，将没有股份的人视作企业拥有者，怎么解释这种失误？”

　　此人连用成语，把翻译都急坏了，勉强把大意解释清楚。

　　大卫立刻变了脸色，严肃道：“请各位先生按照约定，依次举手提问，否则我将终止这次的答疑会，而这位先生，鉴于你破坏秩序，将没有提问的机会，至于这个问题，答案非常简单。”

　　李查理接过话茬，似模似样道：“这不是失误，从某种程度上讲，青云集团更具现代企业的特征，它的信息披露很多，有来自各个地方的职工，诸如青食，就是青云与我香江企业合资，在商品进入本地市场时，有过相当篇幅的营销宣传，不乏企业介绍。

　　青食在香江设有分公司，职员数量不少，其中很多本地职员，你们做传媒的嗅觉灵敏可以自己找找看，这些本地职员作为青云集团的一员，清晰知道青云章程，知道股份激励的策略，知道青云内部大致什么模样。

　　通过对他们的走访，我们不会误判罗学云先生拥有整个青云，反而更了解青云情况，认定创始人兼董事长更多起到领导和凝聚的作用，没有占尽股份。

　　但是，榜单上其他人选，非但企业信息公开少，还时常将自己跟企业画等号，向外界传出他就是公司毫无疑问的掌控者，职工照他指挥做事的讯号，我们因此认为他拥有企业，难道有什么不对？

　　我们两家杂志，在各种情报极其简陋的情况下推出榜单，难免与实际有些许出入，可背后付出的大量工作，以及对待这些工作的专业性，细致性，不应当被质疑，你们应该相信福布斯排行榜的含金量。”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大卫出击，唱双簧似的补充说明。

　　“最终促使我将罗学云先生拿下榜单的根本原因，还是他本人的生活情况，据多位香江青食职工透露，他们曾实地前往过罗先生家里做客，尽皆震惊于罗先生依旧按照原来的方式生活。

　　房屋是修建多年的普通平房，虽然多次翻新和装饰，本质没有改变，依稀可见农家模样，曾经屯粮食的仓库，养鸡鸭的圈舍，家具什么的，都是普通市民稍高的层次，整座住所加起来，可能还没有中环街上大一点的店铺值钱，然而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其他房产。

　　车子，他有拖拉机、摩托、皮卡、轿车等等，但是加起来都不如其他富豪一辆车昂贵，除了出差办公，外出旅游，罗先生一家都呆在他出生的村子。这些，得到许多人证明。

　　相信此刻你们跟我一样，罗先生创办这么大的青云集团，难道一点财富都没有存下吗？这是没有答案的问题。

　　或许他将资金投资其他地方，比如你们说的优选雷云，或许他将财富大量用作热心的公益事业，比如创办青云学校，补贴职工子女上学，在玉阑各村捐建教学楼，让孩子有清晰明亮的教室读书，维持长时期且规模不小的奖助学金项目……

　　身家的评判终究要实际的财富，若是拥有股票证券的价值不能兑现，赚到真金白银就花出去，福布斯认可他的能力，却不能将他上榜。”

　　大卫神采飞扬，一时令众人失声，不知如何应答。

　　不远处的房间，雷荣调侃道：“行啊，治得服服帖帖，真心实意替你说话，逻辑完整，条理清晰，一般人想质疑都难找破绽，要不是咱俩老交情，我都要被你感动哭了。”

　　罗学云冷着脸，拳头握紧，骂道：“洋人就是不老实，给他稿子不好好照念，还自由发挥，稍有不慎，棒杀变捧杀，何其歹毒。”

　　“我说句公道话，人家临场发挥总要润色，何况你也太敏感，就算上榜又怎样，你凭本事赚的钱无愧于心，别人都不怕念叨，你怕什么？”

　　“钱不是重点，重点是人设，原本他如实道来即可，偏偏要强化朴素如故、热心公益的特征，容易成为新的黑点，届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焅，人家防舆情一窍不通，你丫都想到八百步，魔怔了吧，人怎么能算那么细节，算到长久以后？”雷荣吐槽不已，“人力有时穷，只要青云集团不断发展，你就会一直处于风口浪尖，只要福布斯不排你上榜，别人就没法借此兴风作浪，何必想那么多，顺其自然不好嘛。”

　　消息传回登报，引发更热烈的讨论，不限于财富本身，还包含公司制度等等，可谓众说纷纭，有人表示，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有人宣称，福布斯很不专业，我们要做就自己做。

　　原本大卫跟李查理很高兴，以为是义务工帮忙炒热度，结果愈演愈烈，开始波及杂志本身的信誉，尤其大卫的诸多言论被认作甩锅、嘲讽、看不起，致使本届榜单的创新完全失去预料的作用。

　　李查理所在的治本家杂志率先怯战，宣布会慎重考虑明年是否跟福布斯继续合作，大卫就安稳许多，他的言论并没有被福布斯总部批评，事实的困难摆在那里，谁来都一样。

　　直到福布斯觉得差不多要收尾的时候，才施施然宣布，暂停关于内地榜单的排定，等待时机成熟，还大模大样发表文章，讲起榜单制定的初衷，完全出于发展商业和经济的考虑等等。

　　有吃瓜群众遗憾，明年没得乐子看，有些人却松口气，弹冠相庆没有洋鬼子作祟，又可太平长乐，浑然不知下一场大戏埋好伏笔。

　　回到陈清，罗学云忍不住感慨。

　　“这年头就一点好，无论风风雨雨吵得多么热烈，只要报纸上不登，登了报纸也不买，便可把烦心事挡在门外，依旧过乐呵日子。”

　　“这不是掩耳盗铃吗？事情发生与否，存在与否，都是真实的，你自欺欺人能改变什么。”秦月接过报纸，讶然道：“这是质疑青云持股模式？”

　　“讨论吧。”罗学云无奈道，“我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怎么说来着？”

　　“青云职工持股的模式不怎么稀奇，使用者不知凡几，反正都是摸索尝试，路子对不对好不好，试行过看效果再说不迟，但是大卫搞排行榜不是一窍不通吗？我为了给青云开脱，便指点他从企业发布信息方面着手，谁料一拳轰下来，别人五劳我七伤。”

　　“会有问题吗？”

　　“我不知道。”

　　秦月惊奇道：“连你都没办法？”

　　“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无所不能，什么都有办法似的。”

　　“我原以为你这样设置是经过全盘考虑，必有应对方法，否则不会如此，现在瞧你眉开眼笑，似乎也不着急，还以为你胸有成竹。”

　　罗学云笑道：“不管做什么，总是会有质疑声音的，但是有人说过一句话，他说对质疑最好的回应就是发展，我们发展壮大了，质疑就是错的，我们不发展了，质疑即便无稽之谈那也是对的。

　　于青云而言，只要成功，无论保持现状，还是私有化，都会有欢呼声，前者是集体的智慧，大伙的力量，后者是英明的领导，超前的眼光，但这些东西于青云的好坏无意义，都是附加的，后来的。

　　我有什么可着急的，天塌了高个子顶在前面，他比青云复杂，若是他能解决，好歹给我个鲜活的例子，反正我现在是没什么头绪，找不到最佳方案，而历史经验告诉我，没有思路的时候最好以不变应万变。”

　　“高个子是谁？”

　　“说这话的人。”

　　“这话是谁说的？”

　　“等你听到这话是谁说的，自然知道。”

　　“跟我来这套，讨打！”

　　“这不是乐趣嘛。”

　　诚如罗学云预料，大众的讨论和疑惑终究只能纸面沸腾，并不能得到有问必答的快速响应，以及给出时间节点的处理，毕竟摸着石头过河，表态往往有一锤定音的效果，不能擅用。

　　但是对青云集团，准确点说，对青食的质疑声陡增，客观上讨论青食的实力，厂区员工市场份额等等，暗戳戳的报道却包藏祸心，特别青食算不算国产食品品牌的讨论甚嚣尘上，经过网络大爆炸信息海洗礼的罗学云一眼就看出有人带节奏。

　　大卫回应榜单的接待会上，明确讲述青食成分，包括商标归属青云集团都带到，还来质疑，除了搅混水摸鱼，有所企图，还能是什么好人？

　　“罗总，要不要登报澄清。”

第800章

　　青云公司一贯注重公共关系处理，即大卫和李查理口中更像国际范的现代企业，这些东西大多时候不能直接地换成真金白银，但隐形的收益是无穷的，尤其是好名声，能得专家高看一眼，同业竖大拇指，顾客真心信赖。

　　余秋秋管着集团的品牌宣传和公共关系，一收到各地的消息汇总，便察觉到情况不对的苗头，当即请示罗学云是否要澄清。

　　罗学云不慌不忙，问道：“青食什么意见？”

　　“杨副总的意思是按兵不动，在市场没有实质受损的时候，不应当惊慌失措，以免采取不恰当的措施，未能消弭风波，反而加剧问题。”

　　“你们部门呢，什么想法？”

　　余秋秋道：“杨副总是香江人，可能不懂里面的微妙，要是没有及时澄清，致使情况愈演愈烈，便是我们没错，也会沾一身泥点，我们觉得要申明立场。”

　　罗学云不置可否。

　　青云集团**飞快，人员数以千计依旧在增长，除却基础性的岗位，类似驾驶员、操作工、仓管员这些，扫盲培训之后就能上岗，大部分需要深厚专业技能和实战经验水平的职位都显得很稚嫩。

　　不管是有经验的老将跳槽，还是中专高中毕业生招聘，都需要长久的岗中培训，才能理解其位置真正的高超水准该怎样。

　　时至今日，青云食品都没有推行CEO、CFO、COO这种名称设置，依旧维持多职能联合办公，比如人事行政部、品牌与公关这些，一部分原因是避免臃肿，在需求没旺盛之前，不做太超前的筹备，更多是人才不足。

　　在不能理解问题核心，保证能做好做正确的情况下，沉默装死好过花里胡哨乱送，就像一些二零八，每有什么风声便急吼吼发律师函，结果起到反作用，激起吃瓜群众逆反心理，非把实锤找出来钉死不可，导致根本没有私下操作的时机，完全葬送人头。

　　现在纸媒当道，某件新闻若是没有重量级报纸纷纷报道转载的势头，影响范围其实有限，若不是余秋秋这种专门负责品牌公关的普通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一茬。

　　小小几家报纸提及，青云就反应激烈，岂不是人家一个平A，就把大招全梭哈了？

　　“依你对市场的了解，以购买家电而言，消费者会选择松下索尼东芝日立还是长虹康佳。”罗学云问道。

　　“看实际需求、价位和收入水平。”

　　“不考虑其他因素，单纯论品牌而言，你觉得消费者追捧谁？”

　　余秋秋若有所思：“应该会选择国际品牌吧，他们广告宣传做得优秀，给消费者一种印象，技术先进质量可靠，购买不仅时髦有面子，还经久耐用，反观国牌落后，只是价格占优势，容易坏，不高档。”

　　“这就是了。”罗学云说道，“而今能来我国销售的外来品牌，别的不说，起码在其本土市场是站稳脚跟，有一番基业的，从生产管理到广告营销，全方位领先一大截，很会做品牌形象。

　　大多时候，商品是洋牌子，甚至全进口，往往会得到周围人的羡慕，彼此炫耀，竞相购买，青食只要产品做得好，被认作非国产品牌又如何，说不定销量不降反增。”

　　青云食品从一开始广告宣传的策略，就没有像健力宝二厂饮料那样，强调华夏魔水、江城人自己的饮料品牌这些概念，平心而论，不比拼质量，而是强调出身，已经把路走窄了。

　　比拼根正苗红，合资比不过私企，私企比不过国营，然而占据最高位的国营品牌又因为经营不善，转而跟国际品牌合资，搞来搞去岂不是玩笑？

　　余秋秋道：“青云是集团品牌，青食或许不受影响，但是青农呢，原本青农就要着重发力种子业务，受此横生枝节，恐怕有变数。”

　　罗学云晓得她的忧虑，各行各业的放开有先有后，有早有晚，如制种售种原本是种子公司全盘负责，以生产专业化、加工机械化、质量标准化和品种布局区域化的四化一供目标，完全将市场锁死，外人很难插手。

　　青云之所以能介入，也是种种因素叠加，比如正攵企分离，致使种子公司失去管理职能，变成竞争者，种子公司更注重解决大田作物的多、乱、杂，青云以蔬菜种子及合作种植的方式另辟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