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老卢青梅竹马就不是爱情么？”阮杰道，“山村你应该知道的，名义上的包办没了，实际上的盲婚哑嫁多得很，多少家说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事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力，在整个过程中都是任由摆布的。

　　话再说回来，条件好只代表条件好，不代表任何东西，就像罗总，总该算是陈清条件最好的，当年说是为了给他找对象，媒婆们都打擂台比起来，可多少好的坏的，能入他的法眼，能跟他门当户对？

　　最后选老秦家的姑娘，哗啦一下就结婚，你觉得有多少感情基础，但现在不还是恩爱地很？向来不看好这桩婚姻的老秦，都挑不出半点理，以老卢的人品和跟她未婚妻的感情，真就比挑来挑去，挑到三十岁结果差劲？”

　　钟乐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没结婚，没入围城，不懂得里面的根底，只是觉得，卢鹏辛辛苦苦走出山村，做到现在这个地步，起码找一个跟他三观合得来的，马马虎虎把自己对付，感觉有点对不起自己一路以来的艰辛，毕竟人生就那些年而已。

　　但阮杰的话也是现实，人生就像是陈清干吃面的水浒传卡，你也不知道打开之后，到底是哪颗星，哪个将，眼见买方便面的钱包逐渐耗尽，选择已经打开的袋子，取走里面的卡，似乎更合理一些。

　　“经你这么一说，我越发觉得人生苦痛。”钟乐叹道，“处处都是条框，时时都有问题，偏生答案没有，改错不能，硬蹚一条血路，无法回头。”

　　阮杰道：“如果我说了，你才觉得痛，那么我只能说，生活给你的打击还不够，我要忙活工作了，别忘了酒。”

　　酒，别说还没酿，连计划书都没有，罗学云搞着搞着，有点想把窑厂重新办起来，自己来烧坛子，主要是照顾孩子归照顾孩子，不是啥活都不干，抱着孩子头昂着擎等着吃喝。

　　小孩子也要睡觉的，他跟秦月过二人世界，相亲相爱之余，得有别的东西点缀生活，比如说酿酒，比如说种果园。

　　果苗不必太多，每样二三十颗，足够满坡的孩子吃新鲜的，自然劳作的时候，也得叫上他们帮忙，更有参与感。

　　锁儿、钥儿、瘪哥儿、竹头、春生……随着爹妈到山下盖新房，许多孩子就搬到山下，不再跟爷爷奶奶挨着，而孩子这种神兽，一旦不常见，再见真感觉时光飞逝，刷地长大。

　　知道罗学云要种果苗，锁儿担当起做大哥的责任，身先士卒来帮忙，刨坑挖土浇水，干得有模有样，他年纪大，确实是经历过的，心里有谱，现在就连老师都很喜欢叫学生干活，更早之前，学生学农助农都是很常见的事，没到农忙放假，师生都投入到农活中。

　　一群小将干得呼呼啦啦，劲头起来真不赖，关键还保质量，罗学云仔细检查，都没什么问题。

　　干完回来，秦月已经准备好热水，给他们洗手洗脸，还有热腾腾的面条。

　　“二娘，你咋真把咱们当干活的，还待客呢？我们就是瞎鼓捣，没帮倒忙就不错了。”锁儿还谦虚起来。

　　“到底是孩子大了，懂得礼节。”秦月笑道，“但是，不管是不是瞎鼓捣，帮忙就是干活，得管饭给酬劳，零食玩具喜欢什么就拿，别在二娘面前假客气。”

　　此话一出，锁儿还没表态，其他孩子就鼓噪起来，二佬家新鲜玩意多是坡上孩子的共识，不光买的多，二佬自己还会做，什么遥控小车，会动的玩具人之类的，可有意思，他们早就想要，才不会跟大哥一样装模作样。

　　锁儿八风不动，忽然凑到俩小孩面前，看着他们在带有围栏在宽阔木床上欢快地爬来爬去，叽叽哇哇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开心。

　　“弟弟妹妹好惹人疼啊，太可爱了。”他看着云云，欢喜道：“二娘，我洗过手了，能摸摸弟弟么？”

　　“当然可以，我们云云最喜欢哥哥姐姐，是不是呀？”

　　锁儿乐呵呵陪着云云，对后面的喧闹无动于衷，形成鲜明对比，罗学云放下农具，洗了澡又换了衣服，从里院出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表扬道：“锁儿到底是大了，知道事理，不跟弟弟妹妹们抢玩具，是个小大人了。”

　　“二佬，那些玩具太幼稚，我想要你的宝剑。”

　　“好家伙，你这是所图甚大啊，但是不行，我那剑都是开了封的，轻易就要割伤，给你个半大小子，指不定闹出什么事端。”

　　“宝剑不给我，得叫我用剑的真功夫吧，总之站桩打拳架，好枯燥啊。”

　　“好你个罗宗卫，还懂得开窗文学。”罗学云笑道，“教倒是能教，但你还太小，不懂得止戈为武的道理，学了本领就想炫耀显露，就要跟人比较，很容易出事情。”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啊，要多少岁？”

　　“跟年龄没关，主要是心智要成熟，家里的菜刀，玩过吗？”罗学云问道。

　　“玩过。”锁儿站直身体，回答得异常老实，他真的很想学习技击，而不是反复枯燥地打基础。

　　“什么时候你对待武术，就像是对待锋利的菜刀一样，知道它很容易割伤自己，也容易割伤别人，不在切菜时候不掏出来，切完菜要立即收起来，我才能教你真本事，相信你不会轻易犯错。”

第570章 动静相宜

　　这个年代混手上没点把式真不行，不光是容易怯场，更是没法保护自己，特别是异乡异地腿脚不灵便会吃大亏，但比手脚灵活更重要的是眼明心亮，换句话说就是见机行事，否则光会打架做莽夫，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锁儿是宗字辈的大哥，跟他爹罗学盛性格相似，稳重踏实懂事，所以罗学云才肯教他些武术，换作跳脱的其他人，他连记名弟子的玩笑都不敢说，不然争强好胜，跟人打架出些事端，家里日子还能安宁，届时还不要遭埋怨，都是跟二佬学拳脚学的？

　　“可是二佬。”锁儿问道，“年纪多大过生日就知道，懂不懂得道理，该怎么证明？你要给我出卷子么？”

　　这一下倒是把罗学云问住，他本意是感觉，就是日复一日年岁增长，观其言察其行，觉得火候到了就是到了，觉得不到就是不到，可是陡然把标准说明，反倒没了操作空间。

　　“初中还有一年半，你若是在学校不再谈及学武术的话茬，遇到事情采用君子动口不动手，讲规矩讲道理的方式解决，既不吃亏，也不欺负人，那么初三的暑假，我就带你夏练三伏，感受一下拳掌剑的感觉。”

　　“简单哩，我在学校人缘可好呢，从来没有事端，二佬就瞧好吧。”锁儿信心满满。

　　罗学盛虽然有点老派，但资历摆在那里，混到生产中心总监的位置，家里条件水涨船高，儿子在学校出手阔绰不计较一笔一本的得失，自然受欢迎。

　　再加上黄岗村民日子普遍变好，都舍得供孩子读书，呼啦啦一群小伙伴读书，上学放学都有专车，中午去吃青云农业食堂，这声势妥妥一霸，不惹别人就是好的，谁敢惹他？

　　虽然罗学云不愿意承认，但现实就是如此，人的名树的影，随着青云公司崛起，在田集姓罗或者是黄岗人，真要被高看一眼。

　　把半大小子打发走，秦月问道：“你真打算教这孩子武术啊？”

　　“难得他有兴趣还能吃苦，学两手强身健体，顺带防身挺好的。”罗学云笑道，“也算是给咱孩娃打个前站，有啥问题及时反馈改正。”

　　“你可真行。”秦月道，“田中年年开会没少强调学生管理的问题，这群半大小子精力旺盛，上课能在教室打起来，下课能在操场打起来，休息能在宿舍打起来，跟同学打，跟外面人打，甚至跟老师打。

　　你又不是他正经师父，跟他爸还是这样的关系，若是因为学武术出点什么事，这关系还怎么处，我都不敢想。我都这个岁数，握着锋利的宝剑，都忍不住想砍点什么，何况这大点的孩子。”

　　“哪个岁数啊，二八年华青春正少漂亮着呢。”

　　“别闹，大白天干嘛呀。”

　　罗学云振振有词：“合法夫妻，恩恩爱爱，谁来都管不着。”

　　“孩子管得着，你再不来照看，月月就要打雷了。”秦月温声细语道，“孩子觉大，晚上再来。”

　　“好好好，到时候我再传你些新招式。”罗学云微笑，牵着女儿让她爬来爬去，聊回正题。“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读书虽然明理，但想法会多，有时候太文弱容易吃亏，某些场合甚至得亮拳头才能让人跟你好好讲道理。”

　　“这我倒是听过，刚分工那会儿三爷爷专门提点我，带班的时候千万别给学生好脸，一旦让他们觉得你脾气好，容易说话，你***两届名声传出去，就别想安生。”

　　秦月道：“事实还真就这样，脾气坏的老师，学生们虽然私底下骂，但是课堂纪律好，作业能完成，不需要三令五申，不容易拖拖拉拉，反而脾气好的，就一堆求情，各种死缠烂打，那时候想翻脸学生都不怕，很难起到显著效果。”

　　“梧高凤必至，花香蝶自来。”罗学云幽幽道，“俩孩子生在咱家，显然成长之路不会平静，谁能保证都会看着为夫的面子，和和气气？不光要教育孩子明事理，还得教他们保护自己的手段。

　　我其实考虑过，送他俩去江城或者香江读书，条件更好也更方便，学的东西会多，但又怕他们不在田集长大，没有根，将来对家乡感情不深，何况我早早许诺不搬家，把自己架在这里。

　　好在咱家有个老师，可以多教教，放假的时候，带着孩子游学旅行，增长见识，尽量让他们能长好吧。”

　　“育儿果然是古今中外第一难事，诫子书颜氏家训朱子家训，还有勿以善小而不为，我愿我儿愚且鲁，多少文人骚客，英雄豪杰愁白头，只可惜虎父无犬子终究只是美好的祝愿，能长成什么样，还真难说。”秦月叹道，“教育真是艰难重大。”

　　“我们夫妻以身作则多费心就是，另外少让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影响太多，基本上不会成为败家子，至于将来能不能干出一番事业，就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罗学云笑道，“不过，我还是有些信心，毕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一代踩着肩膀向上爬，总会更高更好。”

　　秦月拉住两个孩子的小手，喃喃自语。

　　“爸爸妈妈为你付出这么多，千万别让父母伤心失望啊。”

　　闻听此言，罗学云忍不住汗毛直竖。

　　……

　　江城。

　　脚不沾地的范兴宗终于可以喘口气，暂时结束一人当做三人用的匆忙局面。

　　雷荣那边的元旦歌会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后续任务按部就班即可，涉及到大型活动举办，搭建舞台，调集设备之类的东西，还是雷荣更有本事。

　　当然，营销方案的策划，还是青云自己干，雷荣同样分身乏术，没法一把全部都搂到自己面前，须得一步步走。

　　青云鲜橙多这边，上市前的准备工作已经七七八八，就等着元旦开售，范兴宗作为项目经理统筹各个部门，属实累得够呛，而张光辉作为分厂长，亦是干起本行，天天跟人拉关系套近乎，拓展新饮料的销售渠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鲜橙多若能立足，分厂就稳了，兴宗啊，再辛苦辛苦，坚持过这个月就给你放长假。”张光辉熟练运用画饼技巧，鼓舞范兴宗的斗志，然而后者早就免疫，对这种套路吃不下去，反而更明白什么是自己该做的。

　　“公司投入这么多资源，又是请代言，又是办歌会，三省城齐发，没道理会差。”范兴宗说道，“鲜橙多倾注我们太多心血，一定能做好。”

　　“你有这份决心就好，晚上跟我去见个朋友，若是说服他，青云饮料在本地又能增加许多商店上架。”张光辉也是欣赏范兴宗的能力，想带着他多干多见，希望他快速成长抗住大旗。

　　范兴宗是喜欢挑战的，若非如此，他不会天南海北地折腾，陈清青云的工位至今都没个着落，却已经为青云立下汗马功劳。

　　有间商务酒店，范兴宗跟着张光辉的步伐走进包间，硬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见到此行的正主。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路上有些事耽搁，我先自罚三杯。”陈喜明明是客人，却跟东家似的，进门就要罚酒，可见某些习惯已形成条件反射，都有些分不清场合。

　　张光辉赶忙拦下，笑道：“咱们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我俩也是刚到没等多久，知道你想吃凤桥黑猪，专门托关系找到酒店老板，让他帮忙留了一桌全猪宴，你要是尝过真心喜欢，过两天我再给你送一扇完整的肉条。”

　　“老张，可不带糊弄人的，这两天我可是听凤桥黑猪这个名字，都听出茧子，说是吃山珍喝山泉，在林间放牧长大的黑猪，兼具家猪野猪两大优点，不是野猪胜似野猪，即便是大饭店，也都仅寥寥数家能有食材供应。”

　　陈喜眉飞色舞，道：“你真能搞到？”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倒是要先问问，老陈你是吃过，还是听人家传来传去，觉得好吃。”张光辉道。

　　“没吃多，光是听说，怎么啦？”

　　“那就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凤桥黑猪是青云农业驯养的玉阑当地养殖猪种，若论这几天声名鹊起的名号，除了青云家的，我根本想不到其他品牌。”

　　“青云农业？”陈喜惊讶道，“跟你们青云饮料分厂，有什么关系？”

　　“平起平坐的兄弟公司，关系嘛，不敢说穿一条裤子，但一两片猪总是能要到的，陈老弟要喜欢，我尽量争取名额，什么时候你要，就从玉阑调来，保证不让陈老弟馋到。”

　　陈喜一笑，两只眼睛就眯起来。

　　“张哥这般讲义气，我还说个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就是，我能帮的一定帮。”

　　“可不敢说吩咐，合作共赢。”张光辉笑道，“饭菜上来了，先尝尝，边吃边谈。”

　　听着俩人扯淡，范兴宗面带微笑，根本没有流露半点不满，做生意就是这样，哪怕没话也要找话，哪怕不熟都得表现得跟几百年铁哥们似的。

　　跟着主客的节奏，范兴宗悄悄夹了两块肉片，就是混着辣椒炒的，没有太多佐料，但是味道一下出来，就跟鲜花盛开，氢气爆鸣一般。

　　香、浓、劲道、不肥不腻！

　　范兴宗长这么大还真没怎么困着，即便是再缺钱花的时候，都能经常整顿荤腥，毕业以后更是宽裕，在不着急成家的年纪，钱大半都花销在自己身上。

　　对于吃肉，他还是有心得的，太肥不行，一有腻味油味就白搭，太瘦也不行，吃起来感觉不到味道，还要塞牙缝，凤桥黑猪肉完全综合优点，简直令人叫绝。

　　青云农业干的都是这种活计吗？怪不得田秀禾有本事跟袁晓成相提并论，青云食品在罗总心中还要低过青农一筹，不管做什么，做到这般超出同侪鹤立鸡群，都是大大的了不起，等闲人根本没有法子达到。

　　再看陈喜，更是欢喜地不得了。

　　他原本是追名逐利，听到别人推崇讨论什么凤桥黑猪，连底细没查明就兴冲冲附庸风雅，连谁家出产都不知道，现在得偿所愿，发现闻名不如见面，那感觉就好像愿望被满足一样，充满一种复杂的感情，连酒都不喝了，要来米饭咔咔吃菜。

　　张光辉心放在肚子里，此情奇景，陈喜若不吃人嘴短，他立刻从三楼包间跳下去。

　　果然，饭饱之后，陈喜不再要求互相喝酒，直接了当承诺合作。

　　一顿饭，帮分厂搞定难题，不光是陈喜讲道理好说话，更是凤桥黑猪最近有点红得发紫，仿佛吃到它们就是赶上潮流，大家不能落后于人一般。

　　这种情况吸引范兴宗的注意力，他开始好奇，凤桥黑猪怎么突然火起来的，又没大肆宣传，咋就让陈喜这么欢喜？

　　生意场的趣闻总是瞒不住人，一番打听，很快就知道原因，说是有个人去香江出差，吃到凤桥黑猪肉，看到产地是玉阑，忍不住大跌眼镜，有种高人竟在身边的惊喜。

　　回江城后，他赶忙叫人去玉阑询问，得知原委，大手一挥就是买买买，将好东西带过来分享，因首年上市，量小噱头大，不知不觉引起风潮，大家都要一睹真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