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倘若你不知道这个东西，可能很多次出现，你都没注意到，然而一旦留心，就跟打开地球online的开关，频繁给你推送这种东西。
出了面馆，罗学云真就发现很多摊位摆有十三香，甚至在街尾还看到戴帽子的汪守易本人，摆满香料的推车清晰可见。
他推着车用奇异的腔调吆喝着：“五香，八大味~”
三四十岁的男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想接过车，老人不让，叫他离开，也不愿意，就这样形成老头推车干活，中年人袖手旁观的景象。
罗学云忍不住想起经典课文骑驴论，父子俩牵一头驴，骑也不是，不骑也不是。
但他决定要做这个路人，搭话。
“您是汪老爹，后面是您儿子？”
“我是，孩子要买十三香吗？”
汪老爹有些苍老，但精神头很好，目光炯炯有神，听闻有人询问，仿佛在发光。
罗学云一下子就明白老头推车上街，还不让儿子帮忙的原因，他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只是想卖东西。
“买。”他道，“不过，哪有长辈干活，孩子在后面干看着的道理？怎么不让大哥推车，您在后面吆喝呢。”
汪老爹连忙摆手：“不成的，我这样习惯，反而是他不去忙自己的正事，非在这跟我蘑菇。孩子，你要买多少？”
“我不买这个十三香。”罗学云接过料包，指着三个字，道：“我要买这个十三香。”
第445章 换个方式
汪老爹一时没能明白罗学云的意思，愣了片刻，但他儿子汪金温却听明白，脸色当即变黑。
“哪里来的骗子，别来找事！”
“有话好说，吼什么。”汪老爹拦住儿子，轻声细语道：“孩子，你要买什么十三香，我没听懂。”
罗学云伸手入兜，变出青云公司的名片。
“我是一家食品公司的老板，经营业务涉及国内海外，听街上老板都夸赞十三香味道很好，价格还便宜，我觉得这样的好东西，值得推广出去，所以想跟你们合作。”
他笑道：“方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聊聊？”
“爸，这人根本就是骗子，您别听他的，咱们走。”
“你别说话。”
汪老爹费劲地瞧着名片，认出“玉阑青云食品公司总裁”的字样，抬头瞅了瞅衣着光鲜的俩人，笑道：“这么年轻就开公司当老板，小伙子厉害呀。”
罗学云微笑道：“青云食品是合资公司，香江公司出钱，我负责出力，此次来天中，就是为了收购本地的农产，张镇张师傅您听过吧，我就是来找他的，汪老爹不必担心我是骗子。”
“张师傅我当然是晓得的，两仪拳大师傅嘛，不过十三香是祖上传下来的，就想着不失传能顺带养家糊口，就行了，没想着做多大，赚多少钱。”
汪老爹说话很慢，笑起来有劳动人民的真挚：“小伙子一看就是厉害的，别在俺们身上白费力气。”
罗学云道：“我稍微打听一下，才知道十三香连整个地区都没铺满，这么好的东西，小打小闹可惜了，购买机器，开设厂房，扩大生产，让全省乃至全国都知道汪老爹祖传的调料老字号，难道不好吗？”
原本对他十分警惕的汪金温闻言，瞬间一百八十度转弯。
“说真的？你愿意投钱帮我们扩大生产？”
“如假包换。”罗学云道，“做小摊子虽然灵活，想推到哪里就去哪里，但也容易倒闭，开店加大投入，能竖起招牌，建厂招人添机器，能做成企业，多销则多利的道理，两位应该明白。”
“那怕是要不少钱吧。”汪金温跃跃欲试。
“我公司兼顾出口内销，最不缺的就是钱。”罗学云道，“若是有意愿，可以换个地方慢慢谈。”
汪金温不知不觉走到前面：“爸，我就说应该扩大经营吧，您看，人家大老板都说了，开工厂做企业才能长久。”
“你别说话。”
汪老爹道：“小伙子，感谢你对十三香的喜欢，但是合作开厂这事就免了，我没那么大的劲头。”
“我叫罗学云，现在就住在天中旅店，短时间不会走，两位可以先考虑考虑，若是有合作的想法，不妨去旅店找我。”罗学云提起一箱调料，道：“这些我都买了。”
“这么多，得吃多久？小伙子不用这样讨我欢心。”
“我家人多，慢慢吃。”
汪老爹收起钱，给纸箱打包，递给罗学云，望着他俩远去。
“我瞧他样子，真像是个老板，干嘛不跟他谈谈呢。”
“呵，刚才还说人家是骗子呢。”
“我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汪金温道，“爸，老板都说了，推小车没前途的，想要长久还是得开厂，人家愿意帮忙，谈谈不好吗？”
汪老爹推起小车，慢悠悠向前走。
“看不起推小车？不是我一车一车上街，能有现在十三香的名头？别小伙子三两句话，你就找不到北，他那样的人，一看就是做生意的，不是搞调料的，合伙到最后姓是名谁都不知道，开再大厂又有什么用？”
汪金温急道：“可咱们也不能一直这样呀，等我们都干不动了，十三香还怎么传下去，舍得让你孙子孙女来磨药材，推车上街？”
汪老爹不答，依旧推着小车，吆喝着：“五香，八大味……”
……
悠悠的吆喝在背后响起，秦月望着一箱调味，很是无语。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买这么多调料干嘛？真当饭吃啊，还要买人家品牌，脑瓜子怎么琢磨的。”
“可能是情怀吧，想让坚持热爱的人，能少点磨难。”罗学云灿烂一笑，“当然，如果他们不愿意合作，我只能换个方式。”
“什么方式？”
“喏，就是这些。”
罗学云提起调料。
“查古籍，找配方，研究味道，试验效果，看样子他们还不懂得注册商标，那么青云食品为什么不能出十三香呢？我们有钱有人有决心，难道不会比他们更容易做成吗？”
秦月皱眉。
“听起来怎么味道怪怪的，好像在抢别人的东西一样。”
“换个方式理解，热干面你知道吧？”
“废话。”
“玉阑有热干面，江城也有，虽然是同一个名字，但风味并不相同，我想跟江城某人合作热干面，他不同意，转头研制玉阑热干面，你觉得算是抢吗？”
“可十三香的名头毕竟是人家叫出来的，你若是注册，难道不是抢吗？若是青云菜还没火的时候，有人卖菜也叫青云菜，你会高兴吗？”
秦月叉腰，怒目而视。
“好啦好啦，真是被你打败了。”罗学云无奈道，“我改个名字，叫十全香，五大香，十一香行吗？不抢人家的作业本，看看解题思路总行吧。”
秦月道：“青云公司放眼全国很小，可对很多人讲，已经非常庞大，若是你这个带头的不讲规矩，下面人有样学样，蔚然成风，这是好事吗？”
“我真只是见猎心喜，没有抢老人家东西的意思，相反，正因为我很尊重他们的认真，才不想东西被埋没。”
罗学云真没有抢夺的意思，就是一些恶趣味，想让十三香、老干妈这些记忆中的牌子，早点做起来，汪老爹不愿合作后，他下意识就想着自己做。
而那些品牌背后的故事，他相当尊重。
事实上，这些名字也就对他有点特殊意味，对于青云公司和普通客户来说，十三香还是十全香，老干妈还是老嬷嬷没什么区别。
就像二四六七八，马兰花开二十一，是故事赋予名字意义，而非名字本身多么隽永无穷。
换个名字也好，省得将来打口水仗，讨论究竟谁才是创始人，谁剽窃谁。
当然……
罗学云提着香料，情不自禁微笑，借鉴是不能避免的，这叫对标。
第446章 不敬尊长
原本只当是个插曲，没想到两天后，汪金温真的找上门来，这时罗学云刚刚跟张镇等人见面，还未来得及进门谈论合作之事。
“罗先生，张师傅，抱歉打扰了。”汪金温态度端正，“我去旅店问过，说是没人，走着走着就来到这，恰好看到罗先生进门……”
众人审视着突然打断见面的汪金温，表情不一。
罗学云自是无所谓，经过秦月一番劝说，他已经抛开情怀，决定另起炉灶，对汪金温无所求，无得失之心。
况且后者此时出现，难免没有摸底的意思，就更不必过分亲近，省得对方以为自己求他一样。
张镇和周道文则是比较好奇，他们没想到还有人找罗学云找到武馆来，看来这几天，罗师傅不是纯粹玩耍。
赖绍就很不满，他是既惊且惧。
本来罗学云虚晃一枪，就让他这几日忐忑不安，患得患失，把准备好的资料来回翻阅，都难以消解。
还是师父做了田黄鸡给他品尝，告诉他，罗师傅是个认真做事的人，不是他以前接触，需要曲意逢迎讨好的那种俗人，只要他选的农产货真价实，做事踏实，多半就会合作，不必太有得失之心，这样的话反而办不成事。
好不容易压抑心中悸动，熬到罗学云驾临，正踌躇满志准备大展身手时，被程咬金杀出来破坏气氛，劲力泄了大半，岂会好受？
“汪老板找我有事？”罗学云平静道，“若是不着急的话，咱们再约时间，我跟张师傅早约好的。”
“不打紧，不打紧，你们先忙。”汪金温笑着说道，“我等会儿没事的。”
罗学云顿时无语，怪不得后世两大巨头都未能抗住市场洪流，确是后继无人，跟创始者相比，既缺少热爱，还缺少格局。
“这样好了，明天上午我在旅店等你，到时候细谈。”他说道，“今天是正事，不定什么时候散，汪老板没必要在这里苦捱。”
“那敢情好，咱们说定，明天上午我去旅店找您。”
目送汪金温离去，张镇适时问道：“这是？”
“前几天街上遇到的，本来说瞧着十三香很不错，适合做大，想跟他们合作一把，汪老爹拒绝了，没想到今天儿子登门，八成是自作主张，这样的话就很麻烦，我不想招惹。”
张镇既是做师父的也是掌门，很快明白罗学云的意思，对汪金温立刻不满起来，这叫什么？不敬尊长，暗通款曲，崽卖爷田。
“哼，不必管他，罗师傅，我带你去武馆看看。”
说是武馆，其实课外学习班，有室内室外两个场地，本身两仪拳就包罗万千，除却周道文赖绍等寥寥数人，要根据张镇的要求，刻苦学习，武术医术都不能放下，其他人基本上就是培训班。
想长学的交学费，张镇也管得严些，能练到点真功夫，只是玩票，三五天感受个新鲜，他也不推搡，有什么东西都会给人介绍，保证来人是了解清楚后，才决定离开或就学。
想学什么更是不强求，刀剑棍棒都行。
这一点上，张镇想得很开，他很清楚今时不同往日，很多人都是奔波劳苦，为一口饭从白到黑，根本没时间没精力学武，而有时间有精力学武的，往往吃不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