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舆论的风向也随之开始悄然转变,从对冲突的恐惧,逐渐转向对华盛顿方面不理智行为的质疑和批评。
而在一天后,华夏方面的发言人同样被问及对此事的看法。
与以往风格不同,此次发言人的回应虽然依旧保持着外交礼仪,但措辞中蕴含的力量却前所未有: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过去几天里国际社会各方就此事的反应,实际上已经给出了清晰的答案。在全世界经济深度融合、产业链供应链紧密交织的今天,任何违背客观经济规律、妄图将华夏排除在全球金融体系之外的行径,都注定是不得人心的,也绝无可能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认可。”
“我们敦促个别势力认清时代潮流,正视现实,改正错误,回头是岸。同时,我们也善意地做出提醒,玩火者必将自焚,如果有关方面继续执迷不悟,一意孤行,那么最终被孤立、被时代抛弃的,绝不会是华夏,而将是他们自己。”
这番发言并没有直接点名,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却溢于言表,与过去华夏在外交场合常采取的守势姿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更让外界愕然的是,面对华夏这番赤裸裸的威胁,最初挑起事端的白宫和美联储却不约而同地当起了所鸵鸟,完全陷入沉默。
此前高调抛出的“金融核弹”威胁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既没有公布任何后续时间表,也没有再就此发表任何强硬言论。
双方之间的贸易往来、金融结算照常进行,仿佛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段突兀插入的、极不和谐的插曲。
如此堪比小丑的表现,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广泛的嘲讽。
分析人士普遍认为,这并非其主观上愿意息事宁人,而是阿齐兹所阐述的冰冷现实以及国际社会的普遍反对,迫使华盛顿不得不吞下自己酿造的苦果。
他们意识到,自己手中曾经无往不利的金融武器,这一次非但未能击中目标,反而可能伤及自身根本,甚至可能导致美元体系加速崩解。
而世界各国也纷纷意识到,时代,已经彻底变了——
华夏在科技和军事等领域积累的庞大优势,已经不可逆转地转移到了经济和战略领域。
如今美国哪怕是在自己最占优势的金融领域,都已经无力对华夏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人类文明发展的中心不是正在转移,而是已经从北美转移到了东亚。
风波过后,全球市场似乎重新恢复了平静,贸易照常进行,股市回归理性。
只有美元指数一路受挫,维持了一路下跌的趋势,但整体走势仍然比较平稳。
甚至有媒体开始以“三日风暴”来戏谑地定义这场短暂的危机,仿佛一切只是一场虚惊。
然而,很多人都忘记了一句华夏的诗词。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是更深层力量格局的颠覆与重组,一场旨在彻底重塑全球能源与金融秩序的、威力更大、波及范围更广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
两个月后。
瑞士,苏黎世国际机场。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一架运20军用运输机在夜色中缓缓滑入跑道,加速,并昂首冲入天际。
机舱内是十几名来自华夏科学院的技术专家,以及四个被特殊固定装置牢牢锁在货舱中央、标准尺寸的军用级加固货箱。
货箱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内部精密的温控和防震系统在默默工作,确保其内物品的绝对安全。
经过近十二个小时不间断的长途飞行,运-20平稳降落在庐州阚集军用机场。
早已在停机坪等候多时的特种运输车辆和安保人员迅速上前,将四个货箱小心翼翼地卸下,随即与同机的验收团队一起,在数辆防暴装甲车的严密护卫下,直奔位于城市近郊、戒备森严的庐州物质科学研究院。
抵达目的地之后,带队的梁建国院士顾不上休息,立刻找到了正在这里领导示范堆设计与建造任务的常浩南和彭觉先。
“报告,验收团队已顺利完成任务!”
梁建国声音中带着些许疲惫,但更多的还是振奋:
“我们在瑞士SNI对稳态超导磁场背景系统的主体硬件以及相关技术文档进行了验证,确定产品与SNI方面此前给出的手册说明中一致,并且符合‘聚能一号’聚变示范堆对于强背景磁场的需求!”
这个时候,彭觉先已经来到一台电脑旁,开始检查SNI方面给出的部分资料。
忽然,他滑动滚轮的手指停住,眉头也跟着微微蹙起。
“等一下,老梁。”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页参数表说道:
“你看这个线圈的临界电流密度和绕组结构……根据这些基础参数反推,这套磁场系统的强度应该至少能达到17.5T以上,但SNI方面只给标定了15T的数据,这个余量留得……是不是有点过于充裕了?”
梁建国凑上去瞄了眼屏幕,然后立即解释道:
“瑞士人早先测试过一套采用了相同技术的磁场系统,但在磁感应强度达到理论值的88%附近时,就会因为不明原因诱发等离子体破裂,所以SNI在设计这套东西的时候,就把标定的磁感应强度设置在了理论值的85%,以避免发生类似的问题。”
说完之后,或许是担心说服力不够强,于是又补充道:
“对于这个说法,我们专门让SNI方面重复了一次验证测试,而且对照检查过运行数据,可以确定瑞士人没说假话。”
彭觉先听完,有些迟疑地嗯了一声。
从技术谨慎的角度出发,他理解SNI的做法,也并非真的怀疑对方会在这种地方故意隐瞒或作假。
只是心里多少会有点别扭。
以及一些隐隐的焦虑。
不过他也清楚,工程上的问题,有时候确实不能过于强求。
“那就……”
彭觉先本来准备换到下个话题,但话才刚出口,之前一直在检查验收报告的常浩南忽然合上文件夹,抬起头说道:
“梁院士,你刚才提到的,关于磁场诱发等离子体破裂的详细实验数据,应该跟着这些资料一并带回来了吧?”
“那是当然。”梁建国点头,“除去设计流程文档是商业机密以外,剩下所有材料,我们全都拷贝了一份。”
必须得说,瑞士方面这一次表现出的诚意很足。
应该是下定了决心要站队。
常浩南轻轻敲了敲桌面:“我想看一下,现在。”
第1705章 稳定电力联盟
作为整个聚变示范堆项目的发起者和领导者,常浩南在团队内部自然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威。
在他提出要求后,梁建国立刻转身,对站在门口待命的一名年轻工程师吩咐道:
“小刘,你快点跑一趟,把咱们带回来的,编号C-017的光盘拿过来!”
“是,梁院士!”
年轻工程师领命,转身快步而去。
等待的间隙,常浩南继续梳理起自己的思路,也像是在对另外两人解释:
“磁场诱发等离子体破裂的可能原因有很多,但绝大多数都跟磁场形态异常有关……像这种和磁感应强度,或者说和线圈电流呈强相关的情况其实不多,极大概率是因为没控制好极向磁通变化,在周围导体结构里感生出环向涡流,或者是等离子体与周围的导体部件接触,产生晕电流。”
“无论是其中哪一种情况,本质上都是聚变装置本身的设计存在缺陷,而不是磁场系统的问题……”
“……”
梁建国闻言沉思片刻,然后试探着开口:“可是常院士,瑞士的TCV和德国的ASDEX Upgrade两台托卡马克装置,都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他的意思也很简单:两台相互独立的装置都出现过一样的问题,通常可以排除设备因素才对。
但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常浩南的语气极为笃定,“实际上,以我现在的视角回看,旧有的等离子体理论体系存在很多原理性错误,而这些错误导致过去的所有磁约束聚变装置,当然也包括EAST在内,都存在几类共同的问题。”
“换句话说,在这个问题上,它们之间并不是相互独立的……”
梁建国当即不再言语——
虽然还没有完全参透,但他非常确信,常浩南通过N-S方程通解所提出的磁流体动力学理论体系,对于旧有理论而言几乎是降维打击。
没什么好质疑的。
刚好此时,工程师小刘小跑着回到会议室,将一张贴着“C-017”标签的光盘递交给梁建国。
后者迅速将其插入会议室电脑的光驱中。
屏幕上很快弹出了文件夹,里面是数十个按照日期和实验编号命名的数据文件。
常浩南来到电脑前,俯身操控鼠标,直接点开了几个标记有“Disruption Event”字样的最大文件。
数据如瀑布般在屏幕上出现,全是难以直接用于分析的原始采样值。
梁建国赶紧搬了把椅子让常浩南坐下,自己则站在对方身后,屏息凝神地试图跟上节奏,希望能发现之前自己团队忽略的细节。
然而,常浩南浏览数据的速度快得惊人。
他的目光似乎能瞬间捕捉到关键参数之间的关联,鼠标滚轮飞速滑动,时而快速滚动大片看似无关的数据,时而在某个不起眼的参数点突然停下,放大,与另一份文件中的某个曲线进行比对。
复杂的波形图和多达数十个参数的并行时序数据,在他眼中如同一幅脉络清晰的地图。
梁建国努力想要跟上思路,却发现自己连看清那些一闪而过的数据标值都困难,更别提进行即时分析和判断了。
仅仅几分钟后,他就感到头脑发涨,不得不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放弃了刚才的念头。
他悄悄走到一旁正在喝茶休息的彭觉先身边,压低声音感叹道:“老彭,常院士他平时也一直都是这种……这种速度吗?”
“那倒不是。”
彭觉先放下茶杯,果断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但还没等梁建国松口气,就话锋一转,补充道:“聚变相关的技术文件还是太复杂了,常院士以前看其他资料还要比这更快的。”
“……”
梁建国一时无语,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内心受到的震撼无以复加。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会议室里始终维持着安静的状态,只有常浩南偶尔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以及偶尔翻阅纸张的沙沙声。
正当梁建国几乎快要被这种专注的寂静催眠时,忽然听到常浩南提高音量叫道:
“找到了!”
梁建国和彭觉先几乎同时从椅子上弹起来,快步来到电脑屏幕前。
只见常浩南用鼠标光标在数据波形图上快速圈出了几个区域:
“你们看这几组数据,特别是在破裂前约3.5毫秒的这个时间点上,环向场线圈的电流波动异常,与之耦合的真空室壁上的感应涡流监测点数据出现尖峰,同时伴随有巨大的径向电磁力负载反馈……这是非常典型的、因极向场快速变化感生出强大环向涡流的特征!”
说完之后,他又调出了一个结构图文件:“这是TCV装置的真空室和冷屏结构设计图。看这里,它的剖面形态和导体回路设计,明显是基于经典的‘普林斯顿-D’型方案衍生而来。”
“但这种设计在处理高场强下的瞬态电磁过程时,存在固有的涡流密度计算误差,会导致环向场磁力线的中心线与环形等离子体的实际内边界之间产生电磁干涉。这种干涉效应会显著加剧等离子体的不稳定性,极易诱发快速向上的垂直位移事件(V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