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跟钟云峰说道,
“钟市长,你也不用专门做我什么工作,徐海科工的事情,我早就在罗书记面前表态了,只要市里拿出来的方案,是对船机厂、对上市公司未来的发展有利,对东洲市未来发展有利,我都无条件配合。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萧良朝隋婧笑了笑,心里有一点点的哀伤,他还是勉强不了自己跟沈君鹏、孙仰军、温骏同处一室,挥了挥手权当告别,走到鞋柜前换上那双看似丑陋的厚重劳保鞋,推开大门走进寒冷的空气里……
第445章 尽想好事
“这是把威风耍到我家里来了?”
沈美婷刚才没有插上话,这一刻按捺不住脾气,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又朝钟云峰埋怨道,
“这种没家教的东西,以后别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我辛辛苦苦准备这顿饭,还得听他出言不逊教训?”
“沈主任,主要还是我们工作不到位,叫他揪住把柄,我要向钟市长做深刻检讨!”袁唯山尴尬的跟沈美婷说道,却有些担忧的看了钟云峰一眼。
萧良走时是没有将话说透,毕竟这孙子只是猜疑,但他说起话来却是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却不知道钟云峰听了,会不会对他们起疑心。
“我可不是对你有意见,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为点破事就耍威风的——就这么一点破事,搞得大家都下不了台,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沈美婷还是气不过萧良年纪轻轻却嚣张之极的脾气,气哼哼的说道,
“难不成还要云峰跟他赔礼道歉啊?”
“理这种人做什么呢?没必要为一点小事搞得我们自己都不开心啊!”沈君鹏哈哈一笑,想要将这个话题岔过去。
隋婧眼眸扫了客厅里围着茶台而坐的众人一眼,这样的氛围她多留一刻都觉得难受,站起来跟她爸钟云峰说道:“我今天还约了以前的同事吃夜宵,夜里可能会在狮山随便找家宾馆住下,就不住过来了。”
隋婧径直走到门口,将外套以及塞满行李还没有拿出来的背包拿起来,就推门追了出去;孙菲菲见沈美婷脸色“唰”的发青起来,也不想这时候触她的霉头,就默默坐在沙发一角没有吭声。
钟云峰看着女儿推门离开身影,有些发怔……
…………
…………
萧良从钟云峰家里出来,没有直接去找罗智林,多少也算是给钟云峰留了颜面;走出市委家属院后,他就沿着白芦湖畔的便道信步由缰。
“嗨,”隋婧从后面追过来,喊道,“你说你耍完威风,把人都得罪光了,然后把我扔那里,你够意思吗?”
萧良等隋婧追上来,看了一眼她后背鼓囊囊的背包,问道:“你这算是离家出走?”
“我这次回国就计划在东洲待两天;今天吃了这顿饭就算完成任务,不怕被那个倔老头骂了,”
隋婧怕萧良直接打车就走了,她从家属院一路追出来,都有些气喘吁吁,表示她这次回国,也是被他姥爷“逼迫”过来跟她爸见上一面,歪着脑袋问道,
“以前再怎么看不对眼,也能捏住鼻子坐下来吧,怎么短短一年时间,你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就这么水火不容了?温骏,你以前也不认识吧,听菲菲说你跟他第一次见面,恨不得想要咬他一口?”
“这一年发生那么多事,孙菲菲没有都告诉你吗?”萧良问道。
“她说的那些事,也就两个小寡妇以及厂花助理的故事有点可信度,其他的,我也就随便听听,就当打发时间!”隋婧说道。
萧良瞪了隋婧一眼,这会儿寻呼机又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你怎么还在用寻呼机,舍不得买一部手机?你这个老板得多抠门啊!”隋婧好奇的问道。
萧良将寻呼机翻给隋婧看:
“今天事情还少点,寻呼机收到的留言才十六条;通常情况下一天都要有二三十条。事情确实特别重要,我就回个电话过去,不重要的看一眼知道了就行。真要有了手机,那些家伙遇到事情懒得动脑筋,动不动就打电话过来汇报请示,我还要不要工作了?”
刚收到一条留言,是许建强发过来的:“下午与钟见面是否顺利;隋婧人在东洲,亚云欲邀她住到云社,知否——许建强。”
许建强知道萧良下午会跟钟云峰见面,但不知道当中发生那些插曲。
许建强这个点通过寻呼机给他留言,一是询问他跟钟云峰谈得怎么样;还有就是徐亚云担忧隋婧在东洲,未必乐意跟钟云峰、沈美婷同住一个屋檐,就犹豫着要不要给隋婧打电话,请她住到他们在云社的宅子里去。
隋婧拿起回国临时使用的手机,直接给许建强拨过去:“你们夫妻俩真是好人啊,快邀请我住到云社,要不然我今天夜里就要流落街头了!”
“啊,你跟萧良在一起?”许建强刚给萧良发传呼,没想到隋婧随后就打电话过来了,讶异的问道。
“是啊,萧良刚才脾气可大了,在市委家属大院,把沈君鹏、孙仰军、温骏一个个都骂得狗血淋头。他耍过威风,拍拍屁股走人了,害得我也被赶出来了,”隋婧“夸大其词”的说道,“你们要不收留我,我真就惨了。”
得知许建强、徐亚云夫妻已经回到云社住处,萧良与隋婧也就走到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云社而去。
萧良在出租车上,将徐海科工涉及的一些曲折,简略说给隋婧知道。
春节假期过后,沈君鹏、孙仰军虽然将他们所持的徐海科工流通股都抛售一空,股价也随之下跌到每股七元左右,但在钟云峰的催促下,他们还是联系秣陵等地的几家投资机构谈增发的事情。
奈何船机厂的工程机械及车用柴油机业务,并不具备太大的优势,目前每年也就贡献上千万利润,值不了两亿的增发股票市值(以徐海科工最新的交易均价计算),更不要说将徐海科工的整体股价支撑起来了。
船机厂持有宿云山能源50%的股份,都还没有开始盈利,自然是没有资格作为单独的资产包装入上市公司的。
因此,年后沈君鹏、孙仰军以及郭晋阳这些人在背后就鼓捣出一个方案,就是将船机厂对宿云山能源50%的持股,与车用柴油机业务捆绑打包,装入上市公司,然后说服这几家投资机构参与新的增发,给船机厂回笼宝贵的资金。
关键还是卡在宿云山能源尚未盈利这点上,投资机构对宿云山能源50%的持股价值,是不认可的。
既然萧良当初为了促进宿云山能源的快速发展,对宿云山能源所有直接、间接投资方,包括船机厂在内,都做出股权保本回购的承诺,这些人就在想,萧良能不能就宿云山能源未来三年的经营业绩,向这几家有意参与定向增发的机构投资者也做出相应的承诺。
钟云峰在今天找萧良之前,就先找许建强谈过。
许建强是参与香港公司的出资,但整体跟这件事关系不大,钟云峰主要还是想通过许建强先给萧良传个话。
萧良最初做出股权保底回购承诺,一方面是他为了大力推动投资者参与宿云山能源的产能建设,另一方面他所做的承诺,仅仅是针对净资产投入。
比如说,目前宿云山能源目前净资产投入是四千万,年后即将启动狮山工厂二期建设,暂时将以借款的名义,使用香港公司筹集到的五千万资金。
也就是说,扣除从金融机构借贷的三千万建设贷款不谈,倘若所有投资者都要求萧良兑现承诺,萧良仅需支付九千万外加相应利息,就能获得宿云山能源全部的股权。
如果说投资对宿云山能源未来盈利前景看好,就继续持有股份或进一步追加投资。
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承诺,利益与责任也是对等的。
钟云峰他们现在所期待的,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目前几家有意参与定增的投资机构,是希望看到船机厂持有宿云山能源50%的股份,未来三年内所对应的年盈利逐步增涨到两千万(宿云山能源第三年净利润不低于四千万),三年对应的总盈利额不低于四千万(未来三年宿云山能源总净利润不低于八千万)。
毕竟徐海科工想将股价稳定支撑在每股八到十元之间,上市公司每年怎么也得做出五六千万的利润才够。
这样参与定增的投资机构,等到了定增新股限售期满,才能有获利退出的空间。
投资机构的要求不可谓不合理,明面上也仅仅是对船机厂提出的业绩要求,但问题在于,不是船机厂关起门来召开党组会议,然后闭着眼睛在业绩对赌协议随便签字盖章,就可以糊弄人的。
他们需要宿云山能源所有的关联方,都要在业绩对赌协议上签字盖章,并承担未能履约的赔偿责任。
这就有点开玩笑了。
萧良拖着不去谈这事,一方面是他没有这个责任跟义务。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叫钟云峰承受更大的压力,迫使钟云峰在一些问题的处置上,比如将郭晋阳、于春光调离船机厂,以及理应他们来主导与投资机构的洽谈,与罗智林,与他们保持一致,而不是让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再掺和进来。
船机厂今天就因为拖延医疗报销闹出聚集事件,看似能叫钟云峰承受更大的压力,但有些出乎萧良的意料。
萧良原本也没有太迫切,毕竟宿云山能源的狮山分厂二期工程,已经先从香港公司,以借款的名义,将五千万筹资用起来了。
萧良还想着等到六七月份狮山分厂二期工程建成进行试生产,他们再主导与投资机构的洽谈,会更有利一些。
第446章 棋子
萧良与隋婧来到云社,中途接到电话的袁文海、成霞也已经到许建强的宅子里。
“今天耍啥威风了,害得隋婧要流落街头?”许建强招呼萧良、隋婧在院子里坐下来,笑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建强也在院子里装了壁炉,早春时节夜风还有些寒冷,大家围着壁炉喝茶,感觉也是美妙。
“……市政府大院搞得风声鹤唳、戒备森严,我都怀疑袁唯山这些人早就知道船机厂患病职工情绪不稳,提前做了防备,”
萧良将今天下午市政府大门口以及夜里在钟云峰家闹得不欢而散的事情,又简略说了一遍,头痛的说道,
“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明明都知道他们屁股有什么屎,却死活等着钟大市长找纸帮他们擦屁股。我看到他们就烦,没有忍住脾气,训斥了他们一顿,反正也不怕他们能咬我。”
“嗨嗨,比喻用语稍微文雅一点,”徐亚云乐不可支地笑道,“我家老许昨天也被钟大市长找过去施压了,合辙他也是钟大市长找去擦屎的纸啊?”
“你不用刻意提醒我,大家喝茶呢,”许建强笑着轻打了一下妻子的肩膀,问萧良,“你打算怎么办,继续晾着他们?”
“不晾着他们干嘛?”徐亚云有些好奇的问道,“我就好奇了,沈君鹏、孙仰军他们今天怎么有脸凑上来的?”
对沈君鹏、孙仰军等人的居心,萧良头痛的说道:
“他们也许不希望钟大市长跟我们妥协太多吧,也许宁可先将罐子砸烂了,事态扩大了,看罗书记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唉,他们就是想欺负老实人啊。”许建强叹了一口气说道。
如果说他们真的能狠心,不管船机厂死活,不管船机厂上万职工生计有无着落,也不管收购徐海科工这事最终变成烂摊子,不管这事对东洲市会造成怎样的恶劣影响,那他们确实是不会吃亏。
最终钟云峰、郭晋阳、于春光这些要为整件事承担主要责任。
可惜的是,他们不可能眼睛就盯着权力斗争,不可能单单为了扳倒钟云峰、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就坐看船机厂崩盘,坐看船机厂上万职工生计无措,坐看徐海科工被船机厂收购控股权,也彻底变成不可收拾的烂摊子。
这就是他们与罗智林的软肋。
就像穷凶极恶的匪徒劫持人质后,总能逼迫老实人暂时退步。
这种博弈,谁顾全大局,谁吃亏。
“老实人吃亏?”萧良猛然想到一件事,拍着脑袋说道,“我知道沈君鹏、孙仰军这两个狗日的想干什么了?”
“他们想干什么?”许建强问道。
“他们想把郭晋阳、于春光在船机厂最后的价值给榨出来,”
萧良说道,
“拖延支付医疗报销,乃至闹出患病职工聚集,是他们有意而为之。你们想想看,徐海科工的股价已经被他们清仓式出货,压到每股七元左右了,要是聚集这事明天传开出去,会对徐海科工的股价造成怎样的影响?如果说他们手里还有一点尾货,明天一早砸一下,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啊?”
徐亚云也想明白过来了,说道,
“借助负面消息进一步重创徐海科工的股价,他们好有机会再次在底部吸筹;又因为他们知道罗书记不可能真正袖手不管,甚至为了避免影响扩大化,一定会尽可能拿出妥善的处理方案,去化解危机,到时候他们又可以借反弹拉高出货,赚上一笔!”
“这些人真真聪明呢,真是想着把每一个人的价值都榨出来啊!”
萧良禁不住感慨起来,但他也绝非无端揣测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的居心。
原为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暗中掌握的船机厂存款,用于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后,这些人对西港城信社的控制力也随之被大幅削弱;徐海科工早被这些蛀虫啃得千疮百孔,存款也消耗一空,对他们已成鸡肋。
郭晋阳、于春光他们对船机厂已无恋栈之心——这是冯薇玲很明显能感受到的。
又由于委托收购控股权一事已经得到市委常委会议的明确认可,哪怕提前引爆危机,他们也不用承担多大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