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唐国斌那边不管是向徐海科工的董事会还是控股股东发出质询函,实际都会传到母公司徐海重工集团手里。
冯薇玲给程德彪解释了一遍上市公司回应股东质询等方面的管理规定,是不想他这时候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但郭晋阳刚走进会议室,就满心不悦的对孙仰军、温骏提出质问,则轮不到冯薇玲去解释。
她也是神情冰冷的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会议桌旁,看孙仰军、温骏如何解释。
抛开更高层次的意志撮合,以及不得不做出的利益选择外,他们跟孙仰军、沈君鹏他们的合作,绝对谈不上愉快的。
之前要不是南亭实业手下留情,又有鸿臣集团站出来接手烂摊子,嘉乐科技的爆雷,就极可能炸得他们万劫不复了。
虽说冯薇玲做不了主,但在再次选择跟沈君鹏、孙仰军合作时,她明面上一直是持反对意见的。
“唐国斌是跟我们有比较深的旧怨,但他这两年在东洲较为低调,手里有一些资金,主要也是小心翼翼的跟盘,没有大开大合的操作过,”
孙仰军眉头皱起像破纸团,苦涩的解释道,
“我们一开始判断他这一次的主要目的,是想从徐海科工的并购上狠狠咬走一块肉,不会介入具体的并购中来。不过,现在的情况,可能跟我们最初的判断,有一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唐国斌向徐海重工集团质询了哪些问题?”袁桐也禁不住有些焦急的问道。
停牌那天,江洲集团没有抢到多少筹码,今天一早调集上千万资金,安排人盯在证券公司营业部,第一时间通过交易端口下单。
在赶到友谊大厦之前,袁桐联系过黑爷何云剑,得知已经有少量成交,说明他们的买单已经排到最前面了。
他们只要不撤单,今天接下来成交的筹码,只要在一千万以内,都将被他们吃下来。
现在这个情况,袁桐怎么可能不焦急?
“能不能叫徐海重工集团,将质询函传真一份过来?”冯薇玲问道。
星海投资作为收购方,虽然已经签署了协议,还支付了五千万的履约保证金,但法人股还没有正式转移之前,跟上市公司没有直接的关系,股东也不会对星海投资直接发起质询。
“我们已经让徐海重工集团传真一份过来了。”温骏打开文件夹,将一份传真件递过来。
郭晋阳先一步将传真件接过来,边看边念:“兹受徐海科工有限公司股东胡婕女士(身份证*******证券账户卡*******)委托向贵公司就如下问题提起质询……”
“胡婕?”
冯薇玲假装惊讶的站起来,凑头朝郭晋阳手里的传真件扫了两眼,俏脸陡然冷如寒霜,朝孙仰军、温骏看过去问道,
“前些天通过富海证券新华通大厦营业部,买入四百万股徐海科工的,都是这个叫胡婕的名下账户?”
“是的,怎么了?”温骏不解的问道。
“你们有没有对这个胡婕做过调查?”冯薇玲蹙紧秀眉问道。
“唐国斌对我们很熟悉,知道我们操盘一支股票,有渠道监视大的资金来源,所以他才会一开始故意用新手欺骗我们。这个胡婕肯定是他随便借用一个人新开的账户,不需要调查什么。”温骏解释说道。
“最好是同名同姓,不然我们这次麻烦大了!”冯薇玲美脸有些发白的跟郭晋阳说道,“这里写有胡婕的身份证号码,船机厂那里现在还能不能查到她的人事档案,是不是直接打电话找谁问一下?”
“就是胡婕!”程德彪对胡婕动了小半年的心思,虽然不知道胡婕具体的身份证号码,但身份证号码里显示的出生年岁月日信息,他还是知道的。
想到胡婕背后就是萧良,程德彪禁不住脸色发白的抓住头发,喃喃道:
“操他妈,这次完蛋了!”
“这个胡婕到底是谁?”温骏紧张问道。
“你们知道这个女人背后站的是谁吗?”
程德彪这段时间已经够心烦气躁了,他都能想到整件事背后是萧良联手唐国斌搞鬼可能会有怎样的后果,就觉得天都快塌下来,这一刻也不再顾忌孙仰军、温骏、唐逸凡他们的身份,将这些天积累的怨气,统统发泄出来,厉声呵斥道,
“你们什么消息都藏着掖着不跟我们说,他妈的一个个自以为是、自命不凡,但你们他妈看看自己做的都叫什么屁事!”
“这个胡婕,是害程总被逐出蓄电池厂的那个女人?”袁桐对胡婕这个名字印象不深,但看程德彪、冯薇玲这么大反应,郭晋阳脸色也是一阵阵发白,震惊问道。
郭晋阳拉住程德彪,要他闭嘴,却也忍不住痛心疾首的质问孙仰军他们:“你们有你们的顾虑,不希望别人知道你们太核心的机密,我能理解,但你们看到什么蛛丝马迹,都应该去调查啊,怎么就能凭空猜测,就断定这个账户是唐国斌随意找人借用的呢?”
孙仰军骤然间脸色也难看起来。
萧良第一次到蓄电池厂,逮住程德彪对一个女职工动手动脚大发雷霆,不惜将罗智林拉到现场,最终以程德彪被行政拘留,萧良彻底控制蓄电池厂而告终。
孙仰军不仅知道这事,甚至一直都揣测萧良在蓄电池厂上的意图极深。
郭晋阳等人这次选择跟他们合作,想要用暗渡陈仓、金蝉脱壳之计洗白上岸,主要还是感受到萧良借蓄电池项目步步进逼,带给他们的巨大压力。
甚至他们跟郭晋阳见面也好,跟程德彪、冯薇玲以及其他船机厂或西港城信社的人见面,还曾多次谈及那次发生在蓄电池厂的冲突,但是谁没事会盯住程德彪或冯薇玲,去问这个女职工到底叫什么名字,以及这个女职工的名字到底是怎么写的啊?
如果说在富海证券开设账户吃进徐海科工四百万股流通股的胡婕,确实就是当初程德彪动手动脚非礼的那个蓄电池厂女职工,这就意味着他们从头到尾都被萧良与唐国斌两个人牵着鼻子在走。
而萧良通过唐国斌发起的质询函,要求了解徐海科工法人股收购的详细情况,包括星海投资的收购资金来源,这个问题不是他们不想回答就可以无视的,事实上他们可能连拖延都不行了。
上市公司涉及控股权转移的法人股收购,至少在程序上是非常严肃并且严谨的。
星海投资作为收购方,不仅在签署协议的当天就已经支付了五千万履约保证金,同时也在协议里详细注明了后续收购资金的支付方式与来源;为此西港城信社还出具了包括贷款协议在内的一系列证明文件。
这些文件都作为附件,附属在收购协议后面。
没有这些东西,徐海市政府那边连表面审核都通不过。
总不可能随随便便一家皮包公司找上门,就同时意签下上市公司控股权转让协议吧?
更关键的是这一系列文件的复印件,徐海重工集团以控股股东的名义,在昨天收盘发布公告信息之前,都已经提交给证券交易所以及省证监局进行审查了。
上市公司涉及控股权转移的法人股收购协议,需要得到证券监管部门批准,才能最终生效的。
如果没有萧良与唐国斌插手进来,这一系列的流程,就只是一个流程。
证监部门以及徐海市政府,谁会真正拿起放大镜,审查收购涉及的每个环节是否都真实有效、合规合法?
真要能做得这么严格严谨,证券市场哪来那么多破事?
孙仰军都不敢想象这一整套协议落到萧良与唐国斌的手里,会发生什么;关键他们可能已经无法阻止了!
萧良只要拿到这一整套协议文件,甚至都不需要通过罗智林,只需要向徐海重工集团以及证券监管部门,质疑西港城信社提供如此巨量资金的真实性及合法性,就能直接中止掉这次交易。
徐海重工集团也好,证券交易所以及证监部门,他们在审查这些文件时,或有意或无意,是可以忽视掉一些合规性的问题,但合规性问题被某一个股东点出来,甚至还有可能被捅上媒体、捅到更上级部门,他们还怎么装瞎?
或者说,他们凭什么冒那么大的风险继续装瞎?
再一个,西港城信社是独立法人不假,不受到市里以及西港区直接管辖,但是西港城信社的运营并非全无监督。
正常说来,城市信用社受到两层监管:
其一是主要由股金出资方进行推荐,选举理事会,对信用社的运营进行直接的监督管理;城信社的管理人员理论上也是受理事会聘用或任命。
船机厂作为西港城信社最大股金出资人,郭晋阳、于春光等人都是西港城信社理事会成员,也是他们控制了理事会,任命霍启德担任城信社主任。
其二,西港城信社的经营活动,同时还直接受到人民银行东洲分行的监督管理。
西港城信社向个人或单一企业实体发放贷款,要履行怎样的手续,不得超过总存贷规模的多少百分比,理事会以及人民银行东洲分行都给城信社制定了具体的章程。
萧良以前没有证据,无法随便找人举报;罗智林那边没有合适的借口与切入点,肯定也不能随随便便插手。
现在只要徐海重工或者证券交易所、省证监局任何一方,回应萧良通过唐国斌发出的质询,就相当于他们将证据直接交到萧良手里了,也就意味着这些证据交到罗智林手里了。
到时候罗智林一个电话直接到郭晋阳的办公室,询问他作为西港城信社的理事会成员,知不知道西港城信社超规模为星海投资提供收购贷款的事,要郭晋阳怎么回答?
还有一个关键的,一旦萧良对西港城信社提出巨额收购贷款的真实性与合法性提出质疑后,徐海重工集团不仅能够直接中止收购协议,已经支付的履约保证金很可能也不会归还。
这意味着将令西港城信社直接产生一个五千万的大窟窿。
冯薇玲从挎包里拿出女士烟,坐在会议桌的一角,寒着脸打量郭晋阳、孙仰军两人。
萧良说郭晋阳、沈君鹏、孙仰军鼓捣这事,必有备案。
说实话,冯薇玲并不完全相信。
她此时的紧张、严峻,也非完全伪装。
整件事如果不能像萧良所说的那般走下去,沈君鹏、孙仰军他们还是能脱身的,袁桐、朱金奇也最多掉一层皮,但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以及程德彪因为西港城信社案发进去了,她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沈总人在哪里,他知不知道这事?”郭晋阳问孙仰军。
“沈总正在赶来东洲的路上,要下午才能赶到东洲。”孙仰军说道。
“孙总有没有可能联系证监局以及证交所的朋友,暂时对质询函不予回应?”郭晋阳又问道。
“我联系过了,有些为难。”孙仰军说道。
孙仰军要是私下打听什么消息,这些朋友在电话里说也就说了;甚至在文件审查时高抬贵手,都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要这些朋友直接出面阻挠部门的正常工作流程,要承担的风险就有点大了………
第405章 校外相遇
萧良联合唐国斌发出的质询函,就像一道霹雳狠狠劈砸下来,众人坐在融金投资分公司的会议室里心魂俱惊的枯坐了大半个小时,也想不出应对的良策。
才大半个小时过去,看脸色黑沉的郭晋阳就像老了好几岁,孙仰军跟他说道:
“都年底了,大家手头工作都忙。要不郭厂长你留在这里,一起等沈总过来,其他人就没必要在这里干耗着,都先去忙吧?”
“现在这里都火烧眉毛了,还有什么破事好忙的?你们有什么话直说,这时候还想将我们支走有什么意思?”程德彪看不懂郭晋阳使过来的眼色,冲着孙仰军不满的质问道。
“那你坐这里,就有屁用了?”郭晋阳面容狰狞的指着程德彪厉声训斥。
“……”程德彪强忍住没有吭声,脸颊青筋却隐隐跳动,显示他也是极力压制内心的不满与愤怨。
冯薇玲瞥了袁桐、朱金奇一眼,见他们脸上也有疑惑跟不满的神色,猜测也许沈君鹏、孙仰军可能就跟郭晋阳私下讨议过事遇不虞该如何收场。
这么想,冯薇玲也就稍稍安心下来,默默拿起挎包,将外套穿上,跟郭晋阳、孙仰军说道:“郭厂长,孙总,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有什么消息联系我。”
从融金投资分公司走出来,见袁桐没有走电梯,而是迫不及待的朝消防楼梯走去,冯薇玲看了朱金奇一眼,强笑道:“看来袁总今天挂了不少买单啊?”
朱金奇低头看了一眼皮鞋尖,感慨说道:
“都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谁能想到会在这一刻横生枝节?我也不想说之前的岔子谁该负责,但大家既然都是绑到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是更应该要同舟共济才是吗?我也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分了个三六九等,郭厂长竟然也没有帮我们说一声,看来我们之前特意找郭厂长通气,完全没有发挥作用啊!”
听了朱金奇这话,程德彪再也摁不住心头的怨恨与怒火,“哗”的一脚,将电梯前的金属垃圾桶踹翻在地。
融金投资分公司有员工听到动静,跑出来探头看过来。
程德彪瞪眼破口骂道:“看你妈B!滚你妈蛋!”
“你要造反是不是?”郭晋阳额头青筋直跳,走出来指着程德彪质问道。
“……”
程德彪认定这次栽了,他很可能后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郭晋阳平时管用的威严,这时候怎么可能还能压制他的脾气?
他梗着脖子叫道,
“我造什么反?有些人要是当初能磊落些,能对我们当成真正的合作伙伴坦诚一些,别他妈把我们当贼一样防来防去,哪他妈会搞出这样的漏子?明明是他们眼睛跟瞎逼一样,连这么大的破绽都没有看出来,现在还有脸关起门来搞事情,把我们当外人一样赶出去?难道最后事情做败了,我不用坐牢了?谁他妈不是绑到一根绳子上的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