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健当然知道他们的心思,怎么可能轻易跟他们掺和到一起去?
他不管怎么说都有四百万收入囊中了,怎么不怕肖裕军的事在他身上重演?
当初这事是谁干的,他就不相信里面真就没有一点猫腻,而且也有怀疑对象。
枯坐一个多小时,张健态度就是这些仅仅是猜测,过两天摸摸沈孙乐朱等人的态度再说,没有协议刚签完,就闹翻脸的。
周健齐他们在张健这里拿不到准话,也只能先告辞离开。
张江勇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等送周健齐离开,才抑不住内心惊骇问道:“沈总、孙总以及朱金奇他们的算计是真的?你其实早就猜到,所以想着这里也住不下去,要回县里?”
张健点点头,说道:“他们是想怂恿我出头,但一个个哪里是我能惹的?这事我们掺和不进去,他们下次再来,你找借口说我不在……”
“哦!”张江勇愣怔了半天,问道,“嘉乐的股份,你一退再退,是不是早就有所担心了?”
“唉,”张健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开始是有些担心,不想争,不敢争,但后来看形势太好,还是大意了。有时候就是不如人,栽了就得认啊!”
“爆雷前朱金奇转让4%的股份,会不会太恰好了?”张江勇抑不住内心震惊问道。
“你就当是巧合,别多想了,也不要跟人议论,”张健拍了拍他弟的肩膀,说道,“这事我们忍忍就过去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第363章 幡然难悟
张健走回到水塘边的亭子里,重新拿起钓具,将空饵鱼钩扔水里,看着暗沉的水面发呆。
肖裕军的死,其中的猫腻,张健思来想去,朱金奇最为可疑,也是动机最强。
他也是存有这样的疑心,他才在沈君鹏、孙仰军出资入股时,“低价”转让掉一部分个人持股,同时将主要精力放到销售上,将公司实际统筹事务,拱手让给孙仰军、朱金奇以及幕后军师袁桐他们接手。
新沪晚报那篇报道出炉时,他也正为即将到来的中秋节奔波各地,乍听到消息如遭雷殛,也根本觉察不到什么异常。
然后就是焦头烂额各种收拾残局。
也是今天下午签完运营托管协议之后,朱玮兴又突然提出折抵嘉鸿应付账款的事,张健才醍醐灌顶,对很多事都有了猜测。
当然,他也只是有了一些猜测,就算这一切都是朱金奇跟沈君鹏、孙仰军以及袁桐他们的合谋,他又能奈其何?
不过,想到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这几人,几乎天天都围在孙仰军、朱金奇身边,竟然都没有看出半点端倪,事到临头才幡然醒悟,张健又禁不住苦笑,竟然还不如那个冷眼旁观的,却早就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人与人之间,差距真的就有这么大吗?
只是想到种植园是否真有可能保住时,张健又忍不住患得患失起来,那人真的没有其他算计,仅仅是想着在溪口有个和和气气的近邻吗?
张健当然不可能这么幼稚,他甚至怀疑萧良的目的,利用他那点影响力,阻挠鸿臣顺利的整顿销售团队及经销商网络。
不过,萧良的目的真要是如此,那两天研讨会上的表态,又是什么缘故?
是因为抵挡不住钟云峰的施压,明面上不得不维护东洲保健品行业的稳定,而实际又不想放过朱金奇、袁桐这些跟他有仇怨的人?
倘若是如此,那在他们今天下午签署一系列运营托管协议之前,捅破这事呢?
是他更希望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以及暗中代持的范春江先出局?
太多的思绪在张健的脑海里翻腾着,一时间也是茫然无措……
…………
…………
梁爱珍是参加完夜里临时召开的县长办公会后,匆匆连夜赶回云社红旗村老宅的,刚想打电话联络,就看到丈夫周健齐与范春江、罗学嘉等人后脚将车停在小楼前。
梁爱珍走出堂屋焦急问道:“张健那里怎么说?”
周健齐走进堂屋,也顾不上招呼大家,只是无力的坐到沙发上,沮丧的说道:
“朱玮兴提起折抵嘉鸿应付账款这事时,张健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他肯定那时就想到了什么,但他手里好歹落下四五百万,最后忍住没有吭声签了字;我们其实不能对他抱什么指望。”
“我们到种植场之前,打了他无数通电话都没有接,赶到种植场将他堵住,他说手提电话忘在车里,我看就是故意的!”罗学嘉气急败坏的说道。
梁爱珍嘴角哆嗦了两下,强忍住没有作声,就阴沉着脸,抱胸站在堂屋门口。
“这些狗东西太欺人太甚,亏我们那么尽心帮他们!”赵绍良忿恨叫道,“事情做不成,嫌我们累赘也就罢了,还他妈吃干抹净,骨头渣都要咽下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范春江沉默着没有作声。
他坐到沙发上,从裤兜里摸出烟来,取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才想起将烟跟火机放茶几上,示意别人自取。
他直接损失还算不上什么,大不了一场发家致富的梦破灭了,他内心更担心的还是真要跟沈君鹏、孙仰军、乐宥以及袁桐等人撕破脸,他们变得孤立无援,他在云社会不会被汪兴民、刘辉、梁朝斌等人当成落水狗痛打?
年后自县委书记唐继华公开站出来支持云社建设之后,他在云社的处境就很艰难,肖裕军的儿子还像一只疯狗似的盯着他咬。
范春江内心深处其实跟张健一样,都想息事宁人。
不过,罗学嘉、赵绍良会不会甘愿?
而梁爱珍、周健齐在整件事里,可以说是最惨,周健齐辞去公职,损失上百万不提,唯一的儿子还死于非命,他们会不会就此认下?
范春江想了想,暗感这时候还是不能仓促说什么劝慰的话,看了看手表,说道:“今天已经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吧!这几天还是先试探他们的态度,看看是不是有这样的真实想法。”
范春江看了周健齐、梁爱珍夫妇一眼,见他们没有什么反应,就起身示意赵绍良、罗学嘉以及杜学兵、葛建国等人一起出去。
范春江没有车,现在很多私事也叫不动镇上的车,他与杜学兵、葛建国刚钻进赵绍良的车里,自己开车的罗学嘉却跑过来,敲开车窗说道:“范镇长,你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别扭扭捏捏的,”范春江当然知道罗学嘉要说什么,心里窝着火,阴沉着脸训斥道,“我会差你三瓜两枣的?”
“这,”罗学嘉难堪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当初那五十万也是东拼西凑借的,风声一传出去,这段时间就不断有人上门来要债。”
“我知道了,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范春江黑着脸,将车窗摇上,示意赵绍良开车走人。
赵绍良看了罗学嘉一眼,苦笑了一下,就发动车离开周健齐家前的场地。
赵绍良在嘉乐投的不多,但情况不见得比罗学嘉好哪里去。
他原先手里有一支施工队,华宥大厦建设期间揽些工程做,但华宥大厦总建设投资也不到一千万,而乐宥都恨不得他贴点钱进去,哪可能会给他赚多少钱?
吃喝玩乐算下来,赵绍良在华宥大厦的建设上压根就没有赚到什么钱。
嘉乐科技这半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膨胀起来,不仅缺人缺得厉害,形势还一片大好。
赵绍良好歹也算一个小出资股东,觉得带施工队又苦又累,还赚不到钱,就索性就解散掉,带着六七个多少还能撑一撑场面的伙计,加入嘉乐。
除此之外,他还想着名下有嘉乐科技的股份,就算没有办法很快上市或被上市公司收购,一年怎么说也得有几十万、上百万的分红。
他上个月狠狠借钱买了一辆奥迪,想着先将嘉乐科技高管派头摆出来了,别给人瞧扁了。
这也意味着,倘若这次被清零,他与罗学嘉这些年好不容易折腾出来的一点家底填进去不说,还要欠一屁股债。
想到这一屁股债,赵绍良就一阵阵心悸,将范春江、杜学兵以及葛建国三人送回家后,他就车屁股一拐,直奔梅坞街而来,将车停在一栋宅子前。
赵绍良打开车后备厢,见还有两瓶洋河大曲,拿塑料袋装起来,走到院门前叩起来。
“谁啊?”院子里有人问道。
“干娘,是我,绍良啊。”赵绍良回道。
见是顾玲从里面打开院门,赵绍良问道:“顾玲啊,干爹跟培军在家里啊?”
他探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却见除了顾雄、顾培军以及顾玲的丈夫、刚提拔溪口镇副镇长的林学民外,萧良与袁文海、徐立桓坐在树荫下的桌旁玩牌。
顾雄喜欢热闹的烟火气,他就挑了一栋沿梅坞街两进宅院买了下来,还额外添了十多万进去,最近也是刚刚改造装修好入住。
入秋后暑气还没有彻底消退,大家过来玩,还是坐在院子里玩牌或喝茶聊天。
看着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看过来,赵绍良比哭还难看的笑道:“小萧总、袁所长在这里打牌呢?我听说干爹、干娘跟培军已经搬进新居,都还没有空过来看一眼!”
赵绍良将塑料袋装的两瓶酒放院门边,就再没有勇气多说一句话,掉头就狼狈不堪,逃也似的出院门而去。
顾雄挥了挥手,叫女儿顾玲将大门关上,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死到临头,才想到这边;真要帮了一把,以后还是头白眼狼!”
“他们醒悟还不算慢,”徐立桓咂嘴问道,“这么快就意识到走投无路了?”
“也不算快,”萧良笑道,“我听人说,他们下午签过运营托管协议,朱玮兴就迫不及待逼他们签字同意,拿嘉乐科技对嘉鸿保健品的持股,冲抵掉一部分对嘉鸿保健品的应付账款。他们要是还没有醒悟过来,就不是能拿‘蠢’字来形容的了。”
“鸿臣这也是怕夜长梦多,需要第一时间将张健、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这些人清除出去,为大规模整顿运营团队、销售队伍扫清碍障吧?”顾培军说道,“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这时候就要将鸿惠堂草本凉茶推上市的,现在已经往后拖延了。”
徐立桓贼兮兮的凑过来,问道:“这些人被抛弃了,没有强援给他们当保护伞了,我们是不是先拿范春江开刀啊。再叫这孙子继续霸占云社的关键位子,多少有些恶心人啊!”
“我们多这事干嘛?”萧良笑道,“崩盘之后,狗咬狗一嘴毛才是最精彩的,我们老实看着就行……”
第364章 翻墙闯入
罗学嘉到底不信范春江敷衍的口头承诺,回到家里躺床上左思右想睡不踏实,又爬起来穿上衣服,开车赶到范春江家。
他将车停在村道边上,摸黑朝范春江他家院子走去,没等他叩响院门,就听到院子里有歇斯底里的女人声音传出来。
房间与院门之间有些距离,罗学嘉听不真切,他犹豫了一下,沿着院墙边浅浅的沟垄绕到房子后面。
范春江家后院比较狭窄,更关键院子里朝北是农田,没有人家,罗学嘉找来一截枯树垫脚下扒住院墙,见到堂屋后门敞开着,范春江的妻子正站在堂屋日光灯下,跟范春江在歇斯底里争吵: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堂堂一个镇长、党委副书记,需要怕罗学嘉一个小瘪三?他要敢闹,你还治不了他?你要知道,你越是怂蛋,汪兴民这些人越是欺负你。之前肖裕军那个小杂种闹腾一下,你就轻易松口,叫人家敲走八万多,这次还要给姓罗的二十五万,这个家就不是你这么败的!什么狗屁代持,我们有拿过一分好处?你咬死不认,罗学嘉他手里有证据吗?之前屁好处都没有想到我们,现在一群乌合之众,把事情做败了,却要我们跟着往里填钱,天下就没有这个道理!你叫姓罗的闹去,我就不信他能闹出个鬼来!反正,你不要想从我这里拿一分钱出去!”
听到范春江妻子说这话,罗学嘉气急攻心,当即翻进院子里,叫道:
“嫂子,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地道了!当初咱们可是把话都说得清清楚楚:五十万出资,其中一半是你家的份额,我帮你们代持,我也是暂时替你们垫上这钱。我没有跟范镇长算利息已经够仁义了,你们不会想我帮你家把本金也彻底垫上吧?”
看到罗学嘉竟然从后院墙翻进来,范春江又惊又怒,抄起条凳,冲着欲从后门闯进来的罗学嘉胸口就顶撞过去:“罗学嘉,滚出去!你想干什么?”
“我操你娘!别他妈当我是好欺负的!”
罗学嘉想闯进堂屋揪住范春江讲道理,却不想前脚刚进后门,就被范春江一板凳撞打了一个踉跄,看到有条扁担靠在后墙根上,抄起来就再闯后门,朝范春江的脑袋就砸过去。
“云社派出所吗?我周霞!”范春江的妻子周霞第一时间走到堂屋角落里,就拨通云社镇派出所的电话!
听到妻子不仅报警,竟然还是拨打云社镇派出所的电话报警,范春江气得要吐血,扭头大叫:“周霞,放下电话,放下电话!哎!”
这会儿范春江却被怒火攻心的罗学嘉拿扁担抽了一记狠的,耳朵被刮得生疼,肩膀重重挨了一下,只能转身举起板凳招架。
“我,范春江的妻子,你们耳朵都他妈聋了?我是周霞,是你们云社镇党委副书记、镇长范春江的婆娘!我们家进贼了,拿着凶器行凶,要杀人,你们快过来!”周霞急乱说了几句话,看到丈夫范春江的脑袋又被罗学嘉拿扁担狠狠抽了一下,急得将电话线拔起来,拿起电话机就朝罗学嘉砸过去。
见罗学嘉躲闪过去,周霞拿起一把椅子也冲过去,朝罗学嘉兜头兜脑猛砸过去。
范春江顾忌惊动太大,没敢对罗学嘉下狠手,将板凳拿在手里也以招架为主,希望罗学嘉能尽快冷静下来,腰圆膀阔、身材高大的周霞却像下山猛虎,第一下就将椅背狠狠砸在罗学嘉的脑袋上。
罗学嘉挨了一记狠的,睁眼看着范春江夫妇两人有那么两秒钟,感觉有热流从头顶流下来,又被发疯似的周霞拿椅角狠狠砸了一下胸口,人才晃荡荡栽倒下来。
看到妻子举起椅子,还要朝罗学嘉的脑袋上招呼,范春江赶忙将她拉住,恨不得一巴掌朝婆娘的脸抽过去。
“你个怂货,他逮住你往死里打,我帮你,你还要打我!”周霞蛮横瞪过去,气急败坏要举起椅子跟范春江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