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去看戏

　　第二天中午。

　　戏班子的人终于来了。

　　这是全村的人，每家出一块钱，这才勉强请来的一个本地戏团。

　　喝的都是一些传统剧目，深得本地人的喜欢，想要请他们出演的村子可多了。

　　今年，王官村的人抽签，抽到了大年初二这一天。

　　有些年景运气不好，很有可能得熬到元宵节这一天，才能轮上。

　　此时，班组里的成员，都在紧锣密鼓的化着妆，他们的箱笼等，七八个，各种戏服，乐器，配件等，东西多得让人目接不暇。

　　村民们自打这些人开始布置舞台的时候，就已经陆陆续续的赶来占位子了。

　　一直要等到吃了晚饭后，这才戏才会开锣。

　　孩子们聚在舞台下，眼巴巴的看着忙碌的人群。

　　王家的一个年轻人，则摸进了后台，把其中一个正在擦拭锣鼓的中年人给叫了出来。

　　“叔，往年都是王大川来这里帮忙，今年这家伙不来了，你的活儿可没有人替得了了。”

　　这中年人叫王二，原本每年来王官村演出，有王大川这个本家侄子相帮，他可以一边打鼓，一边上场客串一下别的角色，一个人挣两份钱。

　　眼下听得这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王大川为何不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吗？”

　　往前时，他私底下特意培养了王大川打鼓的诀窍，就是想着借对方的付出，多得一点好处。

　　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钱他拿着，而王大川从来没有一年，是能坐在台子底下，完整的看过一出戏的。

　　王二早已经把老实巴交的王大川，视作自己的挣钱工具人。

　　此时听到不能再占便宜了，那种不爽的感觉，甚至还怪上工具人不听使唤了，是否需要调教一番。

　　那王家子弟，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叔，这家伙欠着家族50块钱，但就是一毛钱不愿意给。”

　　“我奶的意思，就是要让他尝到一点苦头，让他后悔一意孤行，需要你帮忙配合一下……”

　　此人凑到王二的耳朵边，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然后道：“哼！咱们这样……再那样……”

　　二人商议了好了一会儿后，这才贼笑连连的离去。

　　却不知，王大川压根儿就没下山，也没打算带家人去看。

　　一块钱，他没给啊，根本就没资格看戏。

　　他还是挺守规矩的，没打算做那种浑水摸鱼的人。

　　只不过，他也没在山中待着，而是带着家人去了别的地方。

　　过年了，总是要走亲戚的，王家这边的亲戚是断了来往了，但是，马翠兰这边还有个舅家，这才是他们家真正的亲人。

　　这些年，马翠兰有很多次都快坚持不下去了，就是这个大哥暗中扶持着，这才没让这个家散了去。

　　此时，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又怎么能忘了这个舅舅，还有几个表妹表哥，也是需要看望一番的。

　　王大川一大早就背着马翠兰下了山，他知道老娘一直都很惦记这个大哥，即想探望，又害怕增加王大川的负担。

　　王大川不怕麻烦，他只怕留下遗憾。

　　所以，二话不说就把老娘背起。

　　至于探亲礼物，则分了两箩筐，让王小静和文英辛苦一下，背着下山。

　　今儿个的天气还不错，罕见的出了太阳，一家人感受到了少有的冬日暖阳，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就连脚步都跟着轻快了不少。

　　舅舅家不在王官村，在离着两个小时路程的马家村。

　　这冬天一路走过去，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王大川来到山脚下后，就见到赵钱已经赶着一辆驴车，等在那里很久了。

　　昨晚上，他摸黑跑到这山中来，和王大川一家畅谈了很久，得知他们有这个计划后，一大清早就已经从生产队那里，借了一辆马车过来。

　　“大钱哥，谢谢你哈，你这可省了我们不少的事情。”

　　如果让他们现在去借的话，怕是不一定能借到。

　　因为村子里面现在走亲戚的人家还是挺多的，想要借马车的人家肯定不在少数。

　　有赵钱提前他们一步帮忙说话，做起事儿可省心很多了。

　　赵钱嘿嘿一笑后，指着车上的一个箩筐道：“今儿个忙着看戏，去不了我那舅爷家了，这点东西是他老人家一直想要的山珍，还有一些药材，我和媳妇攒了一年的，就麻烦你经过他们家的时候，给他稍一下。”

　　王大种看了一下那麻袋口袋，暗道赵钱人还怪大方的，里面的东西，足有30斤重吧。

　　自己家都吃得挺糟糕的了，但还是舍得拿出这么多给亲戚，这才是骨子里善良有温度的人啊！

　　“你放心，这事儿肯定给你办妥了。”

　　王大川把老娘和东西放到马车上，又把文英和王小静扶上车，自己坐到车头那里，赶起车子来。

　　他会赶这样的牲口车，什么牛车，驴车，骡车……

　　这马车是所有车子里面最好赶的一种了。

　　主要是他曾经就在牲口队里面，主要任务就是放牧牲口，每天都和这些牛马牲口打交道。

　　每到农忙时节，还要驱赶着这些牛马去犁田，拉粮食，是所有的活计里面，最辛苦的一种。

　　平时还要管牛马的放牧，夏天的时候，得防止发瘟，冬天的时候，得防止冻死。

　　后面，是出了一些事情，队里面的牲口屡遭人暗算，差一点点就死绝了，他这才从牲口队，转到别的生产小组。

　　这匹马，是村子里面为数不多的马之一了，也是和王大川比较亲的马，驱赶起来，如臂指使，特别的稳。

　　他也不着急赶路，只慢悠悠的晃着，一路上高兴的时候，还带头哼了几首小曲儿。

　　王小静听他唱得有意思，却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张口，只撺掇着文英也唱一个。

　　文英是会唱歌的，从前在学校里的时候，还是个文艺骨干。

　　于是张开嘴就唱了起来。

　　“思念的月光，照亮我的心房，期待有天，能回到那熟悉的街巷，与亲人相聚，不再流浪……”

　　这一听，就是自己作的词曲，王大川暗自叹息一声，媳妇这是想家了吧。

　　可惜他没有笛子，不然能把这个曲子吹下来，那感觉一定很棒。

第38章 舅舅家好惨

　　马家村，王大川舅舅家。

　　此时的村子里面，早已经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饭菜的香味儿，隔着老远就已经能闻见。

　　然而，其舅舅家却一直都是冷锅冷灶，一家人窝在炕头上，手里拿着的，竟然是树根。

　　王大川兴奋的推开大门，冲到屋子里面时，看到的就是这般窘迫一幕。

　　“你们……这是……”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料想到舅舅家在打饥荒，但没有想到，会这般严重。

　　全家老小，此时都裹在一床被子里，屋子里面的温度和外面是一样的，他们竟然连柴禾也没有。

　　在这样的环境下，吃着树根，这是人过的日子？

　　其舅舅看到他来，激动的钻出被窝。

　　“大川啊，你不在家照顾老娘，大冷天的跑来作甚？”

　　“可是家中缺粮啦？你等着，我这给你弄去……”

　　弄啥弄啊，他自己都吃不上饭，一堆儿女饿得皮黄饥瘦的，还想着出去借粮。

　　王大川难受的一把拉住他的手。

　　“舅舅，我娘也来了，你别急，快回炕上躺着去，别冻着了。”

　　作孽啊，其舅穿的还是夏天的衣服，只短短的几分钟而已，就已经冻得脸色发青，浑身都在颤抖了。

　　他的那一身棉袄，此时正裹在两个小表妹的身上，唉，一家人都是勤快人，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王大川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

　　也就是这个时候，王小静已经扶着马翠兰走了进来。

　　王大川赶紧帮着文英将马车牵到院子里，然后将那些物资都抬进了屋。

　　两个背篓里，都被塞得满满的。

　　其中一个里面，装的都是新衣，那是王大川提前就采买下来的。

　　急忙给大表哥和两个小表妹穿上。

　　其舅舅却是死活有些不敢穿，在那里畏畏缩缩的道：“大川啊，这是作的啥子嘛，你们从哪儿弄来的衣服？来路正当不？”

　　“如果是不正经的衣服，我们不能要！”

　　听到他这般说后，原本正喜滋滋要穿衣服的三个孩子，瞬间停下了动作，一致赞同的道：“川表哥，我们听俺爹的，不合适的衣服，是不会穿的。”

　　马翠兰赶紧着急的解释起来：“哥，这是大川上山猎，卖了钱买回来的，这孩子出息了，现在都已经能挣钱了，你们只管放心大胆的穿，这些都是干净钱买来的。”

　　舅家人听到这个，这才欢欢喜喜的把新衣服穿上，然后能离开那破败冰冷的烂炕头。

　　马翠兰心里憋了好多的苦水，此时总算是能畅所欲言的和自己最亲的人诉说起来。

　　良久之后，这才听到其舅感叹的道：“分家断亲，早该这么干了，还是大川这个男娃娃有魄力。”

　　“眼下看到你们日子好起来了，大哥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王大川把带的几十斤肉全都拿了出来，然后道：“舅，可惜啊，小静和我媳妇力气不够，只背了这些下山来。”

　　“你们先凑合着吃，等我以后多打一些野物，然后再来分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