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步伐，消失在宫殿之外。
左青看着林七夜离去的背影，像是猜到了什么，回头看向玉帝与西王母二人。
“是安卿鱼……？”
……
绵绵细雨划过灰霾的天空，伫立在殿门外的曹渊见林七夜走出，跟在他的身边，并没有多问，殿内的对话刚刚他在门口听的很清楚……安卿鱼也是一样。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穿过烟雨蒙蒙的石路，水珠顺着高大恢弘的宫殿屋檐，落在深红色的斗篷之上，染出一片片水渍。
不知过了多久，林七夜缓缓停下脚步。
石阶下方的不远处，便是一座残破的庭院，此刻一个身影正站在庭院间，跪倒在一口残破的黑棺前，用手中丝线与手术器具，一点点将黑棺内夹杂的碎肉缝合在一起……
雨水顺着黑发浸湿衣衫，他背对着林七夜等人，看不清神情，但那双握着手术刀的右手，却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的胸膛用力起伏，似乎在不断进行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远远望着这一幕，林七夜的双唇微微颤抖，他缓缓闭上眼睛，沙哑开口：
“曹渊……”
“嗯。”
“我这个队长做的，是不是很糟糕？”
曹渊转头看向他，正欲说些什么，林七夜便继续说道，“迦蓝沉睡，拽哥失踪，胖胖离队，卿鱼要被封印，现在连江洱我都没保护好……
也许换一个人来当【夜幕】的队长，就不会是这个结果。”
“但这些又不是你造成的。”曹渊摇头道，“你已经尽力了，也许这就是命运的选择……更何况，如果换一个人来当队长，【夜幕】根本就不会存在。
曾经的我们之所以聚在一起，就是因为你林七夜，不是吗？”
林七夜望着雨中那道湿透的身影，没有说话。
……
“我叫江洱，江海的江，洱海的洱……”
“……”
“……可是，带着尸体上战场，不吉利……”
“……”
“……这种衣服在这个国家好像很流行，所以我就想试一下，如果不好看的话其实……”
“……”
“……你啊，就是想太多了，我喜欢你，这不就够了吗？”
“……”
“刚踏入‘克莱因’的时候就在思考了啊，我又不能总是当拖油瓶……你看，我还是厉害的吧？！”
“……”
残破的黑棺前，安卿鱼用力眨了眨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将那副沾满水珠的黑框眼镜从鼻梁上扯下，用力丢到一旁。
咔哒——
黑框眼镜撞在石头上，镜片裂开数道缺口，弯曲的掉进水洼之中。
他用袖口抹过湿润的眼角，通红的眼眸，怔怔的看着黑棺中那道血肉模糊的影子，喃喃自语：
“江洱……我好像，看不清你了……”
“卿鱼。”一道半透明的白裙身影，轻轻飘到他的身前，“不要这样……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我一定有办法救你，我不会让你死的！”安卿鱼不断摇头，“你说过，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我还没有向你求婚，没有和你一起回家，没有圆满的在一起……你不能就这么死了。”
“卿鱼……”
“你等我先把你的身体缝好，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卿鱼！！”江洱大声喊道，安卿鱼手上的动作骤然停顿。
江洱双唇微抿，她张开双臂，轻轻抱住安卿鱼的身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在最后的时间里，看着你毫无意义的拼凑我的尸体……
你已经让我等了很久很久，最后的这段时间，别让我等了，好吗？”
安卿鱼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呆呆的看着江洱，虚无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那双眼眸之中满是恳求。
安卿鱼浑浊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一抹光芒，他紧咬牙关，猛地从地上站起，拉住江洱虚无的手臂，转身就往庭院外狂奔！
第1571章 拦
“卿鱼，你要带我去哪？”江洱漂浮在安卿鱼身边，不解的问道。
安卿鱼踏过湿漉的道路，雨珠从他的脸颊滑落，他双眸紧盯着远方，脸上充满坚决：
“去洱海。”
“现在？可是……”
“没有可是。”安卿鱼抹去眼角的泪痕，认真的开口，“西王母说，在你的大脑被恶魔吞噬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死了，我原本不愿意相信，既然你还在我的面前，就说明我也许还有把你救回来的可能……
但现在，我明白了……你之所以还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希望我去耗费时间挽救你，你的存在，是江洱给我的最后机会……”
“什么机会？”
“弥补遗憾的机会。”
安卿鱼转头看向她，“无论未来如何，现在的我们，不该在绝望与煎熬中结束……不是吗？”
江洱一怔，他望着安卿鱼坚决的目光，嗯了一声。
安卿鱼背着残破的黑棺，飞奔过天庭大道，虚弱的身体粗重喘息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倒在地，一扇高耸恢弘的大门，在他的眼前迅速放大。
就在他即将抵达门前的瞬间，两道身影突然勾勒而出。
“卿鱼小友……你想去哪？”广成子披着一袭红袍，轻声问道。
安卿鱼停下脚步，“洱海。”
“你要去大夏？”广成子与太乙真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古怪，“这……”
“二位金仙前辈，我赶时间，烦请让路。”安卿鱼拱了拱手，说道。
“卿鱼小友，我就直说了，你现在不宜下界。”
“为什么？”
广成子语塞，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求助的看向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斟酌了一下措辞，“因为你现在下界，有可能会给大夏带来一定的风险……”
“你们担心我会对大夏不利？”安卿鱼眉头紧锁，“你们觉得，我会伤害大夏？”
“卿鱼小友我们是相信的，但现在的您，未必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量，不是吗？”
安卿鱼一顿，继续说道：
“如果你们是担心米戈的话，现在我已经能简单的控制它们的行动了，它们不会像之前一样降临，
还有，我身边的时空扰动也可以靠意识控制，不会伤害到别人……”
“卿鱼小友。”太乙真人摇头道，“我们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你现在的状态非常特殊，无论是天庭还是大夏，都不能再冒这个风险……实在抱歉。”
“所以……你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我离开？”
“……是。”
二位金仙的目光坚定无比。
安卿鱼见此，眉头紧紧皱起，气氛突然凝固起来。
几道流光接连划过天际，玉帝与西王母的身形自南天门前勾勒而出，左青等人类天花板也陆续降临，站在二位金仙身前。
他们原本在宫殿内说话，听到南天门这边有动静，便立刻赶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左青疑惑问道。
广成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众人顿时陷入沉默。
大夏众神与众位人类天花板，转头看向安卿鱼，感知到后者身上散发出的克系气息，神情复杂无比
正如西王母所说，现在的安卿鱼，根本不算是人类，而是克系生物……
放任安卿鱼去大夏，绝对是冒险的行为。
安卿鱼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这些原本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存在，现在却对他心存疑虑，将他拦在南天门内。
安卿鱼的心微微一抽，眼眸中浮现出苦涩。
“诸位前辈，我是【夜幕】小队的副队长安卿鱼，我不是大夏的敌人……”安卿鱼深吸一口气，恳切的开口道，“我只是想回大夏，送我的爱人最后一程……最多一个小时，我就会回来的。”
众人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决策……周平正欲开口，玉帝的声音便沉声响起：
“抱歉，天庭不能冒这个险。”
三清不在，玉帝便是天庭的代言人，他的决定，便是大夏众神的决定，几位想帮安卿鱼开口求情的大夏神，还是陷入沉默。
“卿鱼，我们不去了，好不好？”江洱见此，虚无的握住安卿鱼的手，“只要有你在身边，在哪里都一样。”
安卿鱼怔怔的看着拦在南天门前的众多身影，心中第一次对大夏产生了失望……
是，真理之门后的世界，确实具备非常大的能量，足以让寻常人失心疯癫，堕入迷惘……安卿鱼见过了，但他凭自己的毅力扛了下来，他很清楚，他并没有被影响丝毫。
即便他的身上，已经沾满了克苏鲁的气息，即便他生理上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他也一直都是那个安卿鱼。
在安卿鱼的内心深处，他知道他们这么做是对的，他们是在保护大夏，
但，被人怀疑，被人防备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安卿鱼看着江洱那已经淡化的有些模糊的面孔，双唇微微抿起，愧疚，不甘，委屈，愤怒……接连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正欲说些什么，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让他走。”
安卿鱼一怔，回头望去，只见朦胧的细雨之中，两道披着深红斗篷的身影，正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