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掌东厂,光是他想从锦衣卫里调人做千户百户,都是四处碰壁,阻碍重重。
前往扬州的官船上,容显资将那份柳府纸案狠狠捻成硬棍直指他的场面历历在目。
“这一路上我和季玹舟必须一个屋子,床要一丈宽、底下垫着的棉被要五床、套罩要丝绸的,一日三餐早上五个菜中午七荤八素三汤晚上海参燕窝一个不落,不然孟提督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癞蛤蟆不咬人但膈应人。”
思绪回笼,孟回疼得呲牙咧嘴的脸上扯开一抹笑意。
这容显资,是在告诉他孟回,她还记着季玹舟呢。
容显资,在四川你盘活了我的死局,在京城,你也不要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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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文改名《强取豪夺了黑月光》[爆哭]
因为看见好多读者评论说因为文名滑走了,然后改名也是为了打盗,不过封面暂时不改,我怕改了后读者一看最近阅读
“这是个什么玩意我咋没见过”[爆哭]
过几天再约新封面
第58章
申时未至, 张内管已将新府邸安排妥当。只是容显资还未来得及转悠一圈,便又病倒了。
这次虽烧得厉害,人倒还清醒。
宋瓒径直将她抱进主院, 又命人去押着太医院院使那把老骨头来。
这座小宋府虽比宋府略小, 却也处处透着不凡气派。
心高气傲的院使亲自为个孤女看诊,x还是个声名狼藉的,自然满心不忿,连带着说话也没个好气。
更让他不快的是, 饶是宫里的娘娘都得同他说一句有劳,这孤女竟连句客套话都没有,全然一副理所应当的姿态。
送走院使,宋瓒倚在门边,抱臂轻笑:“往日连下人都舍不得使唤, 今日倒对院使摆起架子了。”
容显资靠在床榻上,身后是丫鬟给她垫的软枕头, 最底下用的是温养的药玉枕头, 怕硌着她, 又垫了孔雀金绒蚕丝枕,铺上了层嫩水貂毛免得凉着她。
因着发热,容显资连眼皮也懒得撑开, 她语气慵懒:“他是你请来的, 我同他客气有什么用,你若有本事,他哪里会管我什么态度, 保管对我低眉顺眼还来不及。”
她一顿,终于睁眼斜斜看了他一眼:“宋瓒,看来你还得进步啊。”
被嫌弃的宋瓒笑意却愈发明显, 他走上前用手背探着容显资侧脖:“你底子居然这般好,估摸着将养个几日也就痊愈了。”
“大难不死,你不得给我点奖励?”容显资挠了挠宋瓒下巴。
这是一个十分轻佻的姿态,却叫宋瓒没有半分不悦,他眼底含笑:“你大难不死,管我要什么奖励?”
容显资立刻答:“我的死劫都是你带来的,你不是说要教我,那我上完课了,你不该给我奖励?”
女子理直气壮的模样看得宋瓒有些愣神,勾起的嘴角也浑然不知地停了片刻。待把容显资的话又回味过一道心坎后,宋瓒的笑意愈发张扬。
他转头吩咐张内管:“待夫人能下床走动了,你陪夫人上街些头面首饰。”
又回头朝容显资道:“看上哪个只管买回府内,或者你懒得动弹,我叫他们送到府上给你挑。”
容显资若无其事道:“女子逛街哪有独自的,让阿婉来陪我。”
话语方落,连一旁的张内管都轻了几分气息,宋瓒那含笑的眸子刹那涌上一股寒意,转而又极快掩盖去。
敏感多疑的人看着容显资,语气宠溺道:“都随你。”
得了准话,容显资便也懒得同他多言,她扯扯锦被疲惫道:“我累了。”
宋瓒看着容显资敷衍的样子,静立良久开口:“北镇抚司公务积压,这几日我怕是不能回府陪你,你有什么只管告诉张内管,要做什么就吩咐下人去。”
容显资满不在乎摆摆手,示意自己知晓了。
宋瓒凝视着容显资躺下的身影,终是大步离开。
张内管连忙跟上,有些诧异:“大人不与夫人同寝吗?”
“她身子不好。”宋瓒嘴角抿直。
有些事,没有过还好,一旦开了个头,连看一眼都觉得灵府炽热。
张内管也不是闺阁女子,瞬间意会宋瓒的言下之意,她搓了搓手:“大人,奴婢原以为您会同夫人一并就寝,立府仓促,故而只有主院……”
宋瓒淡淡看了她一眼,却未发怒:“我今日不留府上,这几日都会在北镇抚司。”
说罢,他回头看了一眼容显资已然熄灯的屋子:“她若想做什么,便由着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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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容显资果然退了热,只是还是止不住咳嗽,身子也还有些虚弱。
她刚醒便迫不及待问道:“我何时能寻阿婉?”
张内管布膳的手一顿,思及宋瓒嘱咐的话,恭谨应道:“全凭夫人心意。”
“那就用膳后罢,”容显资立刻接道“去京城最大的铺子。”
闻言张内管不动声色看了眼容显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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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一座五开间的三层朱漆楼阁巍然矗立,檐下悬着黑底金字的“珍宝阁”匾额。
日头刚照上鎏金飞檐,铺子前已是车马如流,两尊汉白玉石狮旁站着四位青衣伙计,见人先带三分笑。
容显资掀开马车帘子时,见阿婉鼻尖通红,显是在阁门前等候已久。
她同阿婉对视片刻,方才下了马车。
阿婉被容显资看得有些心慌。
她踌躇上前,却被容显资眉开眼笑揽过来,那模样像是二人一如从前。
容显资朝一旁的伙计朗声道:“把你们这最贵的东西拿出来。”
那伙计瞧着容显资面生,笑得有些拘谨:“这……不知姑娘是哪府小姐,可是约了我家铺子的宝贝?”
铺子内已然有三三两两的客人,着装气派皆非俗物,容显资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绕着梁子传到阁内每一处:“北镇抚司佥事宋瓒。”
她笑意淡下,朝着出声的伙计缓缓道:“怎么,是有什么宝贝我看不起的吗?”
话语一落,满堂皆静。
能来此间的顾主,自然都是高门显贵,纵然好奇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红颜祸水究竟是何模样,也只是不动声色侧侧眼风。
对这些放不得明面上的探寻,容显资恍若未觉,随意拿了件雍容华贵的衣衫便带着阿婉去了里间。
“我试试这成衣合适不,”容显资朝张内管吩咐完,又朝那伙计打了个响指“合适不合适的,我都包起来。”
一旁张内管拘谨立身,旁人不知这些纠葛,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赔笑:“夫人若是试衣,府里的婢子也……”
“你是夫人还是我是夫人,”容显资不耐打断张内管“你等就在此处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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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阿婉和容显资说话,还是季玹舟出事前。
哪怕阿婉在宋府替容显资挡下一盆冰水时,容显资也只是在打斗时将她扔得远些。
阿婉自认自己并未做错什么,她的抉择并无不妥。
但如果容显资要因此寻她的仇,她也绝无怨言,总归她现在的鲜衣美食都是拜容显资所赐。
但她没料到的是,容显资对她的第一句话,居然问宋阁老可有为难她。
纤长白皙的手指在阿婉眼前晃出残影,她蓦然回神,只听见容显资道:“怎么傻了,看样子季夫人还是将你护着的,你还有心思游神。”
阿婉愣愣看着容显资。
容显资说话的语气太平常,虽不见她以往游戏人间的戏谑,却也没什么怒意怨气。
“没,母亲护着我的。”阿婉喃喃答道。
“那就好,”容显资点点头,解开自己衣带“明日玹舟停灵,你会随季夫人去季府吗?”
阿婉帮容显资试衣的手一僵,随后硬着脖子点头:“宋瓒不在宋府了,其余人并不管这些。”
她回答后,此间久久不再有回声,忽然,阿婉手背一暖。
是容显资的手轻轻攥了上来,指腹带着点微凉的汗意,指节却在微微发颤。
“玹舟的棺材里,真的没有尸身么?”
饶是阿婉不通男女之情,也能清清楚楚辨出容显资隐忍的心痛。
“确真,后面季府的去收尸,长街上只剩残血,旁人的尸身都在,”阿婉反握住容显资的手“母亲也去了北镇抚司,都说无人知晓。”
阿婉目光顺着握住的手攀上容显资肩背,感觉眼前一贯好强的人脊背竟似乎有些塌,几乎要站不住了。
良久,容显资长吐出一口气,忍痛道:“阿婉,帮我做件事。”
阿婉一怔:“容姐姐还信我?”
容显资避而不答,兀自道:“你自幼在市井长大,定有法子让所有流民明日聚会在城门口。”
阿婉问:“容姐姐可有什么由头?”
“就说明日腊八节,有贵人分腊八粥打发赏钱。”容显资低声道。
阿婉沉思片刻:“可以,找些人扮作乞丐,这种消息不过多会儿就能流传开,但就聚来么?”
容显资点点头:“越多越好,最好能引起些骚乱。”
“好。”阿婉琢磨着骚乱和城门这两要素,给容显资系衣裳的手一顿。
她抬头看向容显资的侧颜,还能窥见女子强压下去的神伤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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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阁这名字听着有些张扬狂妄,尤其是在京城这个不缺奇珍异宝的地,但容显资换上她随手拿的那件衣衫后,觉得此地倒也有几分担得起这个响头。
这是一套正红色的冬装。
竖领短袄以织金锦缎裁成,衬得容显资脖颈愈发修长白皙。长比甲边缘镶着的一圈玄色貂皮,更将她面容映显得莹润如玉。
织金马面裙散开,裙门上的金线梅花在走动间流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