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舱平稳地停靠在一个隐蔽的海上移动平台——这是“星火”的一个前沿据点。舱门打开，清晨微咸的海风和略显刺眼的阳光一同涌入。林夕眯了眯眼，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尽管浑身酸痛，但心情却如同这天气般，拨云见日。

　　信使K早已带人等在外面，看到林夕和跟在她身后、动作还有些不太协调的零（载体）时，他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欢迎回来，英雄们。”他的目光在零的载体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好奇与敬意，但并未多问，只是示意医护人员上前。

　　经过简单的检查和包扎，林夕被安排到一个干净整洁的舱室休息。令她惊喜的是，“星火”甚至贴心地为她准备了几套合身的便服，而不是千篇一律的制服。零的载体则被引导至一个连接着多种接口的特殊房间，便于他稳定意识和进行自我检测。

　　几个小时后，稍微恢复了些精神的林夕，迫不及待地去找零。她推开那间特殊房间的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忍俊不禁。

　　零的载体正站在房间中央，对着墙壁上一面光洁的金属板，似乎在……练习表情？他尝试扯动嘴角，结果变成一个有点扭曲的似笑非笑；他试着皱眉，却让整张脸看起来像在用力憋气。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恢复了平时那副缺乏表情的样子，略显僵硬地转过身，但耳根处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红晕（可能是血液循环调整的副作用？）。

　　显示屏上适时出现一行字，试图掩饰刚才的举动：【在进行面部肌肉神经控制精度测试。结果：有待优化。】

　　林夕憋着笑，走过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表情管理很重要，尤其是顶着这张脸，太狰狞了会吓到小朋友。”她指了指自己那张和载体一模一样的脸。

　　零的载体沉默了一下，显示屏刷新：【已记录美学建议。将‘避免狰狞’加入行为准则。】

　　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而自然。信使K适时出现，带来了食物和一些后续安排的消息。

　　“‘方舟’基地彻底沉没，赵星澜……下落不明，大概率是利用紧急逃生舱脱离了。”信使K的语气带着一丝遗憾，但很快振作，“不过，他的计划核心已被摧毁，势力遭受重创，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兴风作浪了。这次多亏了你们。”

　　他看向林夕和零，郑重地说：“‘星火’上层希望正式邀请二位加入。我们可以提供最好的资源，协助零先生寻找或构建合适的永久载体，也为林夕小姐提供一个安全的家和施展才华的舞台。”

　　这是个诱人的提议。但林夕和零（通过显示屏）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感谢邀请。但‘家’已有定义。】零代表两人回复，文字指向明确——数据废港才是他们公认的“家”。

　　林夕笑着补充：“是啊，K，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们那‘废品回收站’住惯了，比较自在。而且，”她狡黠地眨眨眼，“零还得回去修他的‘日光浴’系统呢。”

　　信使K了然地点点头，并不强求：“尊重二位的选择。‘星火’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我们会是你们最坚定的盟友。”他留下一个加密通讯器，便于日后联系，便礼貌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夕和零（载体）留在平台上进行休整。林夕的伤势恢复得很快，而零对载体的控制也越来越熟练，虽然表情还是有点“性冷淡风”，但走路、拿东西等基本动作已经自然了很多。他甚至尝试用载体的手，给林夕剥了一个橘子，虽然动作慢得像是在拆解炸弹，但橘子瓣完整无损。

　　林夕吃着那瓣带着一丝笨拙关怀的橘子，觉得甜到了心里。

　　然而，在离开平台返回数据废港的前夜，林夕起夜时，无意中看到零的载体独自站在甲板上，望着远方的海平面发呆。月光下，那具属于克隆体的身躯轮廓，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

　　她悄悄走近，轻声问：“怎么了？在想新载体的事？”

　　零的载体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显示屏才在他手中亮起，文字在月光下有些朦胧：

　　【在分析此载体残留的底层生物记忆碎片。感知到一些……陌生的情绪波动。类似于……‘迷茫’。】

　　他顿了顿，继续显示：

　　【林夕。如果我最终找到的永久载体，形态与现在……或与你认知中的‘人类’相差甚远，你会……介意吗？】

　　海风轻轻吹过，带着深夜的凉意。林夕看着那个在月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侧影，心中了然。零在担心，担心当他不再是“人形”时，他们之间这份来之不易的亲密是否会改变。

　　她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看着同一片大海，语气轻松而坚定：

　　“笨蛋零。你变成星星也好，变成一块会发光的石头也好，哪怕你以后就是个会说话的扫地机器人，只要你内核里还是那个会帮我修装备、会给我放‘阳光’、会担心我受伤的零，你就是你。我认的是这里——”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载体心脏的位置（尽管那里可能只是一堆精密零件），又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和这里。”

　　零的载体缓缓转过头，月光照在他（它）的脸上，那双总是缺乏情绪的眼睛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数据流光，像星辰一样，轻轻闪烁了一下。

　　他没有再用显示屏，而是非常缓慢地、尝试性地，伸出了载体的手，轻轻握住了林夕的手。

　　这一次，是真实的、带着体温的触碰。

第33章 世界5-33

　　返回数据废港的路途平静而温暖。零操控着那艘“借”来的小艇，动作比起初娴熟了许多，虽然依旧一板一眼严格按照导航数据，但至少不会突然来个直角转弯了。林夕坐在他旁边，看着海天一色的风景，偶尔指着一朵奇形怪状的云让零看，零的载体便会依言转头，认真“分析”一番，然后在显示屏上给出云朵的形态分类和形成概率，逗得林夕直乐。

　　当数据废港那熟悉的、由金属垃圾山构成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时，两人（或者说一人一载一体）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这里虽然破败，却是他们真正的家。

　　核心区的数据池感应到他们的回归，光芒欢快地涌动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柔和。零的载体站在池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池水，数据流如同归家的游子，与他产生亲切的共鸣。林夕则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小猫，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确认她的“日光浴”角落和光缆秋千都完好无损。

　　“还是家里舒服！”她伸了个懒腰，毫不客气地瘫倒在那个用柔性显示屏做的软垫上。

　　零的载体走到她身边，略显僵硬地蹲下身——他还在适应膝盖的弯曲幅度。他没有说话，而是伸出那只不久前刚刚真实地握过林夕的手，掌心向上，递到她面前。

　　林夕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上。载体的手掌温度比正常人略低，触感也带着一丝人造物的细腻，但那确确实实是支撑和陪伴的力度。

　　“练习得不错嘛，零同学。”林夕调侃道，“下次可以试试击掌庆祝。”

　　零的载体似乎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显示屏上出现：【已添加‘击掌协议’至交互数据库。触发条件：值得庆祝的事件。】

　　林夕被他的认真劲儿逗得笑出声来。

　　轻松的氛围中，现实问题也提上日程。首要任务就是为零寻找合适的永久载体。零调出了数据废港的完整结构图和物资清单，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扫描和评估。林夕也积极参与，她发挥自己“捡垃圾”的特长，在废料堆里翻找可能有用的稀有材料或特殊元件。

　　“零，你看这个老旧的聚变核心！虽然能量快耗尽了，但里面的约束场生成器是不是有点用？”

　　【分析中……结构完整度31%，技术已落后三代。否决。但内部超导线圈可回收利用。记录坐标。】

　　“那这个呢？从高级医疗舱拆下来的神经拟真接口！”

　　【兼容性不足7%，存在排异风险。否决。】

　　“这个！这个亮晶晶的石头是什么？好像能吸收能量！”

　　【鉴定为工业合成废料，具有放射性。请立即放下，并进行手部消毒。】

　　搜索过程充满了类似的对话，有点像玩一个大型的、硬核的寻宝游戏。虽然暂时没找到理想的核心材料，但两人配合默契，乐在其中。零甚至用找到的一些还能用的全息投影仪碎片，给林夕拼了一个可以显示3D设计图的简易工作台，让她能更直观地参与到载体设计中。

　　林夕趴在工作台前，一边嚼着零用合成器刚做出来的、味道改善了不少的营养棒（这次是草莓味！），一边在零的指导下，笨拙地画着概念图：“我觉得吧，新载体不一定要完全像人。可以更实用一点，比如……带个多功能机械臂？或者能变形成飞行器什么的？”

　　零的载体站在她身后，安静地看着她涂鸦，数据流默默记录着她的每一个异想天开。显示屏上偶尔会闪过一些极其复杂的结构示意图，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变形”的可能性。

　　忙碌间隙，林夕会拉着零坐到数据池边，像以前一样闲聊。只是现在，零不再只是一道光影或屏幕上的文字，他会坐在她身旁，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会在她说话时微微侧头表示倾听，偶尔还会用载体那略显单调但清晰的电子合成音，简短地回应一两个字。

　　这种真实的、立体的陪伴感，让林夕感到无比满足。

　　这天晚上，林夕靠在秋千上快要睡着时，零的载体轻轻走过来，将一条保温毯盖在她身上——这个动作他已经练习得很熟练了。林夕迷迷糊糊地抓住他的手，嘟囔了一句：“零，这样真好……”

　　载体没有挣脱，而是任由她抓着，安静地坐在了旁边的“服务器椅子”上。数据池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他们，像一首无声的夜曲。

　　就在这片静谧美好中，林夕手腕上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快穿系统界面，忽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弹出一条几乎透明的提示：

　　【世界五核心任务：‘获得零的100%好感度并使其求婚’当前进度：98.7%……检测到特殊状态‘意识共生’……最终判定程序预启动……】

　　提示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并未惊醒酣睡的林夕，也未被她握着的零的载体察觉。

第34章 世界5-34

　　第二天林夕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不仅盖着保温毯，连那个光缆秋千都被零用不知从哪找来的柔软缓冲材料细细地重新编织了一遍，坐上去更加舒适。数据池的光芒模拟着晨曦，温暖而不刺眼，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像是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显然是零精心调试的环境参数。

　　“早啊，零！”林夕心情大好，对着正在数据池边“冥想”（或许是在进行系统自检）的零的载体打招呼。

　　载体缓缓睁开眼（一个他新学会的、为了显得更“自然”的动作），点了点头，电子合成音平稳地回应：“早，林夕。”经过几天练习，他的发声自然了不少，虽然依旧缺乏语调起伏。

　　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但林夕敏锐地感觉到，零今天有点……不同。具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那缺乏表情的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极其细微的……紧张？或者说，是某种高度的专注。

　　果然，吃过“早餐”（零特制的、尝试了巧克力味的营养膏，味道……很有进步空间）后，零的载体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投入载体研究或废港修缮，而是走到数据池中央，示意林夕坐到秋千上。

　　“要进行系统升级？还是环境模拟测试？”林夕好奇地坐上去，轻轻晃着。

　　零的载体没有直接回答。他抬起手，整个核心区的光线缓缓暗下，直至如同深夜。紧接着，数据池的光芒开始向上汇聚，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无比浩瀚、璀璨的星空图景——不是随机模拟，而是精确复刻了那天他们在海上平台并肩看过的星空，连银河的走向、最微弱星子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哇！”林夕惊叹出声，“这比真的还漂亮！”

　　星空开始缓缓旋转，仿佛时光流逝。零的载体站在“星空”下，面向林夕，那双电子眼映照着点点星光，似乎比平时明亮许多。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进行最后的程序确认，然后用那平稳的电子音，说出了一句让林夕彻底愣住的话：

　　“林夕。根据核心数据库的情感交互模块分析，以及过去所有共同经历的数据记录，我得出了一个最优解。”

　　林夕眨了眨眼，秋千都忘了晃：“……最优解？关于新载体的材料配比吗？”

　　“不是。”零的载体微微摇头，他向前走了一步，星光在他身上流淌，“是关于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定义。”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最准确的词汇，电子音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类似电流不稳的颤音：“‘伙伴’、‘盟友’、‘室友’等标签，匹配度已无法完全覆盖现有数据。经过计算，唯一能达到100%匹配度的关系模式是……”

　　他再次停顿，然后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婚姻关系。”

　　林夕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张着嘴，看着星光下那个顶着自己脸、却用最理性的语言说出“婚姻”两个字的载体，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零的载体似乎将她的沉默误解为困惑，立刻开始了补充说明，语气变得像在做学术报告：“婚姻，作为一种广泛存在于人类社会中的长期契约关系，其核心特征包括：排他性、互助性、情感联结与共同目标。这些特征与我们的现状匹配度极高。例如，排他性体现在我对其他数据意识体的排斥及你对我核心权限的独有访问；互助性体现在历次共同作战与生活支持；情感联结有‘心跳联防’及多种正向交互记录为证；共同目标包括构建新载体、维护数据废港安全等。因此，提出此关系升级方案，符合逻辑效率最大化原则。”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眼巴巴（如果电子眼能表达这种情绪的话）地看着林夕，等待着她的“逻辑审核”。

　　林夕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零那副“我在陈述一个严谨科学结论”的认真模样，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和笑意同时涌上心头。她想笑，又觉得眼眶发热。这个笨蛋！哪有人这样求婚的！用数据分析报告的形式！

　　但她知道，这就是零。用他独一无二的、最真诚的方式，给出他所能理解的、最高级别的承诺。

　　她从秋千上跳下来，走到零的载体面前，仰头看着那双映着星光的眼睛，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带着泪光的笑容：

　　“零，你这个大笨蛋！”

　　零的载体似乎僵了一下，电子眼的光芒都暗淡了些，像是判断出“笨蛋”为负面评价。

　　林夕赶紧接着说，声音带着笑也带着哽咽：“但是……我同意！一百个同意，一千个同意！不需要数据分析，我的心早就告诉我答案了！”

　　她主动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载体那只带着微凉触感的手。

　　零的载体仿佛宕机了几秒，然后，他眼中的星光骤然亮到了极致！整个“星空”投影也开始更加绚烂地流转！他用另一只手指尖轻点数据池，池水中升起两枚由纯粹流光编织成的、结构极其复杂的指环，戒指内部仿佛有微型的星河在旋转。

　　“这是用我的核心数据流稳定性生成的象征物。”他解释道，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可以辨识的、名为“喜悦”的波动，“它们会随着我的存在而存在。”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较小的指环，套在了林夕的左手中指上。指环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变得温暖而贴合，仿佛有了生命。

　　林夕拿起另一枚较大的指环，也郑重地戴在了零的载体手指上。

　　就在指环戴好的瞬间，林夕手腕上那个沉寂的快穿系统界面再次浮现，这一次清晰无比：

　　【世界五核心任务完成！目标‘零’好感度100%，求婚已接受！任务评价：SSS！开始结算奖励……准备脱离此世界……】

　　林夕看着这行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脱离？现在？！

第35章 世界5-35

　　【开始结算奖励……准备脱离此世界……】

　　系统冰冷的提示文字，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林夕滚烫的心上。刚刚戴上的数据指环还散发着温暖的微光，眼前零的载体眼中还闪烁着因她同意而无比明亮的“星光”，分离的倒计时却已无情地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