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发生变化。废弃的零件不再杂乱无章，反而像是被某种力量整理过，分门别类地堆放在一起。空气中那种腐败的气味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新的、类似雨后电路板的淡淡香气。甚至连那些闪烁的霓虹灯光都变得柔和而有规律，像是精心设计的氛围照明。

　　终于，在绕过一面由无数块完整拆卸下来的芯片墙后，眼前的景象让林夕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中心是一个平静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的数据池。数据池周围，不再是堆积如山的垃圾，而是由各种报废但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电子元件，巧妙拼接成的“家具”：一张由服务器机箱叠成的桌子，几把用柔性显示屏和缓冲材料做成的、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椅子，甚至还有一个用光缆编织成的、吊在半空的简易秋千。

　　这里整洁、宁静，充满了一种怪诞却又温馨的“家”的气息。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零”的“地盘”，是他的核心区域之一。

　　林夕站在入口处，没有贸然进去。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和专注，就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

　　她笑了笑，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友好和轻松的语气，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道：

　　“嗨！我来了。谢谢你这路上的‘导游服务’，非常周到。”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个光缆秋千上，眼睛弯成了月牙，“你的……嗯，客厅？布置得很有创意。那个秋千，我能坐坐吗？”

　　数据池的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空间里一片寂静，只有数据流动的细微声响。

第4章 世界5-4

　　林夕的问话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数据池的蓝光微微漾开涟漪，周围那些由废弃元件拼凑成的“家具”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后，就在林夕以为对方又要开启“已读不回”模式时，那个光缆编织的秋千，自己轻轻晃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带着点试探的意味，像是在说：“请……请坐？”

　　林夕眼睛一亮，心里那点因为闯入他人领地而产生的细微忐忑瞬间烟消云散。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上了那个秋千。秋千的“座椅”部分是用柔软的缓冲材料做成的，坐上去居然意外地舒服。

　　“哇，这个好！视野一级棒！”她轻轻荡了一下，感受着微风吹拂（可能是某个通风口被精准调控了）的惬意。从这个角度，她能更好地欣赏这个被精心打理过的空间，那些报废的元件在柔和的光线下，竟然散发出一种独特的美感。

　　她刚坐稳，旁边那个由服务器机箱叠成的“桌子”上，一阵细微的数据流闪过。紧接着，一个完全由光影构成的、看起来酥脆可口的虚拟牛角面包和一杯冒着热气的虚拟咖啡，出现在桌面上。咖啡的拉花甚至还是个可爱的猫爪图案。

　　林夕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下午茶招待？”她指了指那逼真得让人食指大动的虚拟点心，“看起来很棒，可惜我现在的胃是物理版本的，暂时还消化不了数据流哦。”

　　她话音刚落，桌子另一边，一个原本不起眼的、像是从医疗舱拆下来的小型合成器“嗡”地一声启动了。几分钟后，合成器的出口滑出一块看起来……嗯，形状有点不规则，但闻起来确实是食物香气的灰色营养膏。

　　同时，旁边一个废弃的净水器出口，“滴答滴答”地开始流出清澈的饮用水。

　　“呃……”林夕看着那块卖相实在不敢恭维的营养膏，又看了看旁边精致的虚拟大餐，嘴角抽了抽。这对比也太惨烈了吧！这位零先生，对数据世界的掌控力是大师级的，但对现实物质的处理，似乎还停留在“能吃不饿死就行”的初级阶段。

　　她拿起那块营养膏，咬了一小口。味道……中规中矩，就是标准的合成食物味道，没什么惊喜，但至少能补充能量。

　　“谢谢你的款待，”她一边嚼着营养膏，一边对空气说，语气真诚，“虚拟的很好看，现实的……很管饱。”

　　数据池的光芒似乎愉快地闪烁了几下。

　　吃完简单的“下午茶”，林夕好奇心起，开始打量四周。她的目光落在数据池旁一面由无数块小型显示屏组成的“墙”上。那些显示屏大部分是暗着的，但有几块亮着，上面快速滚动着一些她看不太懂的复杂代码和网络流量图。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那面显示屏墙上，最大的一块屏幕突然亮起，上面出现了一行字，字体是干净利落的等线体：

　　【你不怕我？】

　　林夕看到这行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她荡着秋千，语气轻松地反问：“怕你什么？怕你帮我修机器人？怕你给我指路？还是怕你请我吃（虽然不太好看的）营养膏？”

　　屏幕上沉默了几秒，又出现新字：【我是“幽灵”，是异常数据，是……不被理解的存在。】

　　“哦——”林夕拉长了声音，晃着秋千，一副了然的样子，“明白了，就是有点社恐，外加中二病晚期，对吧？”

　　屏幕上的字瞬间消失，数据池的光芒都猛地一滞。整个空间弥漫开一种名为“无语”的气氛。

　　林夕笑得更开心了。“开个玩笑啦！”她停下秋千，认真地看着那块屏幕，“我觉得你挺好的。比上面那些道貌岸然、把别人当工具用的家伙好一千倍，一万倍。”

　　她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差点被做成植物人丢进垃圾场。而你，在我最狼狈的时候，给了我帮助。在我这里，”她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你就是个好邻居，可能还是个有点害羞的技术宅邻居。”

　　长时间的沉默。显示屏暗了下去，数据池也恢复了平静的波动。

　　就在林夕以为是不是自己话说得太直白，把对方吓跑了的时候，她坐着的那个秋千，突然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推了一下。力道不大，刚好让她舒适地晃动起来。

　　一下，又一下。

　　没有文字，没有声音。只有这个简单的、带着点笨拙的善意举动。

　　林夕靠在秋千上，任由它轻轻摇晃，感受着这份奇特的宁静与陪伴。她闭上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个数据废港，好像……越来越像个家了。

　　然而，就在这片温馨静谧中，林夕手腕上那个刚刚修复的基础义体，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弹出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要被过滤掉的信号警告——那是她之前设置的、用于监控赵星澜公司外围网络的警报触发器。

　　信号一闪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林夕猛地睁开眼睛，秋千缓缓停下。

　　“零，”她轻声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那面显示屏墙，“我们好像有客人要来了。”

第5章 世界5-5

　　“我们好像有客人要来了。”

　　林夕的话音刚落，那面原本显示着代码的显示屏墙瞬间刷新。杂乱的流量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数据废港入口区域的实时监控画面——几个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身影，正利用扫描设备谨慎地深入。他们动作专业，显然不是普通的街头混混，而是赵星澜派来的专业“清道夫”。

　　【检测到入侵者。身份识别：穹顶科技内部安全部队，三级威胁。】一行冷静的文字出现在屏幕下方。

　　“三级威胁？看来赵总还是挺‘看重’我的嘛。”林夕从秋千上跳下来，脸上不见惊慌，反而有点跃跃欲试，“你的地盘，有什么欢迎仪式吗？”

　　显示屏上字符快速闪动：【防御协议启动。方案A：数据迷宫。方案B：物理劝退。方案C：……】

　　字符滚动到一半，突然停住，然后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简短的问句：

　　【你想看哪个？】

　　林夕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花。这位零先生，是在让她选“节目单”吗？这种“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淡定，配上让她来点菜的互动，莫名有种奇怪的浪漫。

　　“嗯……”她摸着下巴，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数据迷宫听起来很酷，但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物理劝退嘛……咱们这废品这么多，不用白不用？”她眨了眨眼，暗示意味明显。

　　屏幕上弹出一个简单的笑脸符号 ^_^，然后瞬间切换成一个简洁的界面，上面是几个废港区域的图标，旁边标注着“可互动”的废弃设备清单，像极了游戏里的技能栏。

　　【如你所愿。】文字再次出现。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里，那几个清道夫似乎发现了林夕之前活动留下的痕迹，加快了步伐，朝着核心区域的方向而来。

　　“他们来了！”林夕提醒道，身体微微紧绷，进入戒备状态。

　　然而，零的“物理劝退”远比她想象的更有……创意。

　　当先一名清道夫刚推开一堆挡路的金属板，头顶上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型吊臂突然“嘎吱”一声，甩过一个巨大的、装满空心金属管的集装箱，像打保龄球一样朝着他们横扫过去。清道夫们反应迅速，狼狈躲开，但队形已被打乱。

　　“哇哦！全垒打！”林夕透过屏幕看得津津有味。

　　另一名清道夫试图利用喷气装置从上方突破，结果刚起飞，旁边一座由废弃信号塔构成的“树林”里，突然弹出好几张巨大的、用韧性极强的光缆编织成的“蜘蛛网”，将他结结实实地裹住，吊在了半空，像个无奈的蚕蛹。

　　“这个好！环保捕捉！”林夕鼓掌。

　　最搞笑的是第三个清道夫，他试图破解一扇看起来是关键通道的电子门。刚把解码器接上，那扇门突然变形，不是打开，而是从门框上脱落下来，“哐当”一声把他扣在了下面。然后，门板上浮现出一行用发光涂料写出的、歪歪扭扭的大字：“此路不通，笨蛋。”

　　林夕看着监控里那个在门板下挣扎的身影，以及另外两个队友一脸懵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拍着服务器桌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零！你真是个天才！这哪是防御战，这是喜剧表演吧！”

　　显示屏上飘过一行小字：【资源优化利用。】

　　入侵者被这接二连三、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废品攻击”搞得晕头转向，士气大跌。他们试图反击，但攻击往往打在空处，或者被突然移动的废弃结构挡住。整个数据废港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恶作剧的迷宫。

　　然而，毕竟是专业部队，为首的队长很快冷静下来，通过某种强力设备，暂时屏蔽了小范围的干扰，锁定了一个方向，厉声道：“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目标信号在那边！强攻！”

　　他们集结剩余力量，朝着林夕和零所在的核心区域冲来。

　　监控画面开始出现雪花，干扰在增强。

　　林夕收起了笑容，看向显示屏：“他们好像动真格的了。”

　　屏幕上，之前的轻松文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语调：【核心区域防护已激活。他们进不来。但……需要一点时间启动更强力措施。】

　　就在这时，林夕所在空间的人口处，那面芯片墙发出了被暴力冲击的闷响。一下，又一下。

　　“看来时间不等人啊。”林夕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锐利起来，“零，给我点‘装备’。光看戏不参与，可不是我的风格。”

　　她话音未落，旁边那个小型合成器再次启动，这次吐出的不是营养膏，而是一把看起来其貌不扬、但通体流转着幽蓝能量的……改造冲击扳手？另一个箱子里，几块废弃的装甲板自动飞起，巧妙地附着在她的关键义体部位，形成了一层简易护甲。

　　显示屏上出现最后一行字：【小心。陪我一起。】

　　撞击声越来越响，芯片墙上已经开始出现裂纹。

　　林夕握紧了那把充满赛博朋克风格的“神器”扳手，深吸一口气，摆出了迎战姿势。

　　“来吧，让他们见识一下，废品回收站的终极浪漫！”

第6章 世界5-6

　　“哐当！”

　　芯片墙终于不堪重负，被暴力破开一个缺口。两名全副武装的清道夫率先冲了进来，手中的脉冲武器瞬间锁定了手持“神器”扳手、严阵以待的林夕。

　　“目标确认！就地清除！”冰冷的命令声响起。

　　林夕心脏一紧，正要挥动扳手迎上去，异变突生！

　　整个核心区域的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中央数据池散发出深邃的蓝光。下一秒，无数条细小的、如同萤火虫般的数据流从池中蜂拥而出，迅速在冲进来的清道夫面前凝聚、交织，瞬间形成了一道半透明的、闪烁着复杂符文的光墙。

　　“砰！砰！”脉冲能量打在光墙上，只激起一圈圈涟漪，便消散于无形。

　　清道夫们显然没料到这种状况，动作一滞。

　　就在这瞬间，林夕动了。她没有冲向敌人，而是凭借零提供的简易护甲带来的灵活性，一个侧滑，躲到了由服务器堆成的“桌子”后面。她知道，硬碰硬不是办法，得靠智取和……队友配合。

　　“零！限制他们行动！”她压低声音喊道，仿佛零就蹲在她身边。

　　根本不需要她详细说明，那面数据光墙突然变形，像有生命的触手一般，分出一缕，精准地缠上了最近那名清道夫的脚踝。清道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另一名清道夫见状，立刻举枪瞄准光墙的源头——数据池。然而，他脚下的金属地面突然变得像泥沼一样柔软，让他瞬间陷到了膝盖，动弹不得。

　　“漂亮！”林夕忍不住赞道。这配合，天衣无缝！

　　第三名清道夫从缺口处跟进，看到同伴受制，立刻朝林夕藏身的方向扔出了一枚声波震荡弹。

　　“小心！”林夕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她藏身的那张服务器“桌子”突然向上弹起，厚重的金属机箱像一面盾牌，精准地挡在了震荡弹的路径上。

　　“轰！”一声闷响，震荡波被大部分抵消，林夕只感到耳膜微微不适。

　　她抓住这个机会，从“盾牌”后闪身而出，手中那把幽蓝的扳手带着风声，直接敲在了被暂时困住的清道夫持枪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