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剩下眼前这些红酒架了。
叶宝翎数了一下,三列四排, 总共有十二个大木酒架, 酒架上插满了红酒, 要想把这些酒架搬开,需要时间和力气。
红酒能一支支取下来,但那么大的酒架她一个人不可能搬得动。
得有人帮忙才行。
她找谁帮?
只有两个人可供选择, 叶怀章和陈玉兰。
她得好好想想。
叶宝翎正式接手管理叶清堂保洁科的工作。
之前她是打杂的孤家寡人,现在是管理着22号清洁工的负责人。
再怎么说, 她也算是个小小的领导了。
保洁科在四楼角落有个专门的休息室,叶宝翎还是在后勤部坐班,但没事也要去休息室走走逛逛, 偶尔要上楼检查卫生情况。
她备了口罩,以防遇到叶家人时,可以戴上。
不过,她尽量不往30楼跑,遇到叶家人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
第一天开会, 是在周一下午。
她主要是想认识认识各楼层的清洁工,为了拉进关系,她还买了蛋挞和汽水作为下午茶。
来做清洁工作的,都是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年纪普遍比较大,平均四十岁以上,有男有女,但女的偏多。
这底层民众非常两极化。
有因为出身不好,太过老实和善良,一辈子靠双手努力养活家人的。
也有偷奸耍滑,做一行倒一行,无路可走,不得不来做保洁讨生活的。
22个人分成了两组,1-14层是A组,15-3O层是B组。
两组各有一个组长。
简单一个小小的会议,叶宝翎边跟他们聊天边给每个人做记号,方便她迅速熟悉这些人。
画圈的人是普通良善者,比较容易打交道。
画横线的不是刺头就是滑头,都是比较难缠的人。
但这些也只是初印象,她不会以自己标记的特征来区别对待这些清洁工同事们。
散会之前,叶宝翎说:“工作上有遇到难题的,都可以及时跟我反馈,我们想办法共同解决。”
“两年没加薪算不算难题?”提这个问题的是里面唯一戴眼镜的人,叫佟姐。
“同她讲有嗨用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新丁!”这位五十岁讲粗口的大叔叫阿财,是被她画了一道横线的刺头。
叶宝翎斜眼看向阿财,“你的薪资问题不用我管是吗?”
阿财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小丫头会直接把矛头对准自己。
他不相信叶宝翎能解决加薪的问题,只冷笑道:“你爱管不管。”
“行啊,其他人的加薪问题,我会去反应。财叔的我就不管了。”叶宝翎合上本子,把两个组长叫了出去。
她才出门,财叔就故意大声跟旁人吐槽:“以为自己很把炮!死妹丁!新主管一来就把她丢我们这儿,以为是升官了?松毛松翼!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佟姐怼他:“少说两句吧!嘴巴臭死了。”
叶宝翎把两位组长叫办公区的小会议里聊天。
询问为什么两年没加薪的事。
负责低层卫生的A组组长叫廖智辉,四十多岁,是被划了一条线的滑头。
说话非常圆滑滴水不漏。
他说:“我们申请过,但公司不批。”
“什么时候申请的?”
“就今年过年的时候。”
“理由呢?为什么不批?”
“不知道,没理由。”
叶宝翎不相信,“没理由你们没去问?”
廖智辉叹气:“踢皮球,就是没有一个正式的回复。我们说不上话的。”
廖智辉肯定也在踢皮球,他知道或者猜到了原因但不说。
叶宝翎默默给他划了三道杠,这是三级滑头。
她看向B组的组长齐小凤,姓齐,她有点担心对方跟齐毓秀有什么裙带关系。
毕竟叶清堂是关系户大本营。
齐小凤四十多岁,面相倒是挺老实的。
她也摇头说:“我之前问过梅姐,梅姐说帮我们争取过了,一直没争取下来。”
叶宝翎:“我有翻看过我们保洁科的人事档案,这两年整个保洁部,只走了一个员工。这个离职员工还是因为生病离开的。既然公司两年不给你们加工资,为什么没人辞职离开?”
而且叶清堂清洁工的薪资在业内并不算很高,工作饱和度也还行。
那叶清堂究竟有什么魅力,让大家死心塌地不愿意走?
廖智辉想了想,道:“稳定啊,只要好好工作,公司不会乱炒鱿鱼。大家出来找份工,养家糊口不容易的。”
叶宝翎继续追问:“没有其他原因吗?”
齐小凤笑道:“可能还算清闲吧。”
廖启智:“你们B组在楼上当然清闲了。我们A组在楼下,人多事多,哪里清闲?”
齐小凤尴尬笑了笑:“你们A组确实比较辛苦。”
显然,齐小凤说话是让着廖启智的。
廖启智也缓和下来:“都辛苦。做清洁工作怎么可能不辛苦。”
聊不出结果。
叶宝翎回到办公室,悄声问王思敏:“保洁组长齐小凤跟齐经理有什么关系吗?”
王思敏神秘一笑,她凑过来:“你算是问对人了。”
叶宝翎忙也凑前去听她说。
“表面上她们好像没啥关系,实际上,她们是——亲戚。去年吧,有天下班我把钥匙落在公司了,中途折返回来取钥匙,刚好看见齐小凤拿了她自己做的发糕,送到齐经理办公室。那天齐经理有事加班。”
“下属给上司送发糕很正常啊。”
“是很正常,齐小凤走的时候以为办公室没有人,她跟齐经理说的是,叔婆要是喜欢吃,她下次再给做。齐小凤应该是叫齐经理的母亲叔婆。总之她们是亲戚。关系有多亲就不知道了。”
叶宝翎大概明白了。
看来她没猜错。
叶清堂是关系户大本营的人设不倒。
但刚才廖启智直接毫不客气地回怼齐小凤,而齐小凤还让着对方。
为什么呢?
难道廖启智也是关系户?靠山更大?
叶宝翎问:“那个廖启智呢?”
王思敏吃着芒果干,她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吃吗?”
叶宝翎接过王思敏递过来的芒果干,继续问道:“第一天开会,他们跟我反应,两年没涨工资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思敏对保洁科的工作不太了解,“好像是有原因的,梅姐知道,你问她。”
这个点梅姐不在办公室,直到快下班了她才回来。
梅姐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去了,手上塑料袋里拎着半只鸡和一捆小白菜。
把保洁科的工作给叶宝翎后,她倒清闲了。
这状态,比国企还国企。
梅姐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听了叶宝翎的询问,她却说:“不用搭理他们。”
“为什么?”
“公司的纸皮都分给他们捡了,每个月卖的钱,比加工资还多。要不然他们为什么不辞职?”
原来如此。
叶宝翎又问:“公司每个月纸皮有多少?他们怎么分的?”
梅姐把钥匙揣兜里,“这我就没管了。钱是他们两个组长做主分的。哎,我走了,我要赶巴士。”
等梅姐走了,元叔关了收音机,轻声劝叶宝翎:“对付这帮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睁只眼闭只眼,有空多喝两杯茶,少管两件事。”
叶宝翎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元叔你真是人间真理!”
元叔得意笑了。
他拎起收音机往外走,“听我的,少做事就少出错。”
混吃混喝,混日子等死,一辈子就过去了。
叶宝翎也想这样优哉游哉过一世,但环境和实力都不允许啊。
今天顾曼儿加班,两人没办法一起回家。
叶宝翎把资料整理了一下打算直接回清堂街3号大宅。
下班习惯性走的楼梯,走到三楼拐角处,碰见B组的一个清洁工江婶在收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