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雪是不是把傅玉的通知书给你弟弟了,我们来找他要回来。这两个是公安,你们要是老实交上来还好,要是晚了,我们就自己搜。要是被损毁了,苗雪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苗大哪里见过这个世面,只得大喊:“爸妈,二弟,你们快醒醒,出事儿了。”
苗家住的就是筒子楼,这么个动静儿,周围的人都醒了。
“我说今天苗二怎么会跑来说自己要上大学了,原来是拿的别人的。”
“就他那个成绩,不拿别人的,一辈子都考不上。”
苗二出卧室门的时候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听清楚以后,就想回房间把东西撕了来个死无对证。
公安在这里,还能让他撕了面子往哪儿搁,他手差一点碰到的时候,就被按住了。
拿了通知书,他们就紧赶慢赶的回来。
见到周飞鹏,苗雪仿佛见到了主心骨。刚才傅林的操作给了她启发,她有样学样。
“飞鹏,我错了,现在二妹的通知书找回来了,我给她道歉,别抓我去进去,你也帮我和二妹说说,让她放过我。”
周飞鹏面露难色,但是按捺不住苗雪的哀求。
只能用渴求的眼神看向傅玉,希望她网开一面。
傅玉直接撇过头。
苗雪拉着周飞鹏跪下,自己一个劲儿地磕头:“傅叔叔,麻烦你帮忙和劝劝二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是飞鹏是无辜的。我要是进去了,他怎么办。虽然结婚没几天,但是我肚子里说不定有了飞鹏的孩子。不看在我的份上,看在飞鹏的份上,你也帮帮我们。”
“飞鹏家就这么一个孩子,他爸也盼着他有个后人。”
那边傅林也不断地磕头:“大伯,这次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这次的事儿结束了,我就回农村去,好好守着我爸妈,保管再也不出现在傅玉妹妹跟前。”
傅玉讥笑:“刚刚还说给我当牛做马赔罪,转眼就成了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可见你说的话就没一句可信的。”
傅兴家揉着额头,左边是齐香哎哟的叹气声,右边是陆天工的审视,远处是傅玉的讥笑,堂屋中间是傅林的乞求,苗雪的磕头,门外是若有若无的议论声。
一声声就像一把刀子扎到了他的心里,告诉他他这么多年的经营全毁了,前途,名声,全都没了。
出了今晚上的事儿,以后升职与他无关,甚至在家属院人人提起他,不再是曾经的仗义,而是糊涂。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收养战友的孩子他错了吗,回馈二弟他有错吗,甚至让孩子吃点苦不应该吗?谁不是吃苦走过来的,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耳边的声音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好像无数个人在审问他。
他怒喝一声:“够了。”他的声音震耳欲聋,面目狰狞不堪。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第29章 我与傅家,再无关系 他按下那无数……
他按下那无数的审问, 眼神凝视地看向傅玉:“你要怎么才会松口放过他们?”
门口传来了无数的唏嘘声,以及骂他糊涂的,可是他都不在乎了, 已经有无数的谩骂了, 不差这一点,他知道, 这件事儿的关键在于傅玉。
傅玉对于傅兴家的反应,毫不例外。
倒是齐香质问道:“你疯了?”
傅兴家沉沉地看着她:“我没疯。”
傅玉眼睛直溜溜地看着傅兴家, 里面有忧伤,有怨恨, 也有眼泪, 她知道, 那不全是自己的情绪, 她只是心疼原主,不自觉地代入。
那是一个很好的小姑娘,大哥还在的时候,会三五不时地关心她,也会在她面前说爸妈的不容易, 说他们都很爱她。她不知道, 那只是大哥善意的谎言,就这么信以为真, 直到大哥去世以后,也不曾怀疑。
每当有小朋友骂她没有爹娘或者爹娘不爱她的时候,就会强力地反驳回去, 就这么一年两年。
她就这么期盼着他们回去,在她心中,父母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她们都有大事要做,不该为她们增添负担。
直到她死那一刻,心中升起的都是对父母的想念,眼前浮现的是父母归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原本的傅玉并不优秀,她性格扭捏,不够大方,成绩也是不上不下,甚至走起路来,腰背都不够挺直。可在对父母的爱上,她是最优秀的,最值得夸奖的。
傅玉就这么看着傅兴家,她想问一句,想替原主问一句,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可是她知道没有意义,原主已经消散了,在她把户口迁走那一天就走了。
傅玉的表情太悲伤,陆九州心里也泛起了丝丝疼痛,不只是他,在座的看着傅玉的表情,都替她难受。
可这是她的战场,是她生出羽翼的时刻,无人能替。
傅玉擦干了眼泪,收起了那些弱者的表情。
眼神平静又漠然地看向傅兴家:“今天,你在我们中间选一个,送傅林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我还是你的女儿。要想让我放过他们,你就给我写一封关系断绝书,自从以后,你我之间生死无关,再无干系。”
门口看热闹的人此时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惊扰了屋内的人。
齐香看着傅玉的表情,听着傅玉的话,胸口绞痛,她捂住了胸口,见傅兴家一句话没说,她推了他一把:“你说话啊,送他们进去对不对,你说话。”
傅兴家被齐香推得斜了一下,他站了起来,走到傅玉身边,两人目光对视。
屋内又响起了傅林磕头和哭泣的声音:“大伯,你救救我,否则我这一辈子都完了。”
苗雪也不例外:“傅叔叔,看在飞鹏的份上,你救救我。”
一边是哭啼哀求声,一边是无声地对视。
此时每一个人都想知道,傅兴家会如何做。
时针滴滴答答地,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才过一会儿。
傅兴家叹了一口气:“放过他们吧。”此话一出,他挺直了一辈子的腰背,弯了起来。
傅玉笑了,对这个结果她丝毫没有意外。
她对着陆天工他们鞠了个躬,对着门外的看客也鞠了个躬:“还请各位做个见证,自此之后,我与傅家,再无关系。”
傅玉的眼角划过几滴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都在计划之内,不,也不是,一开始计划要钱的,怎么就没要呢。
算了,没要就没要吧,她好手好脚的,身上钱也不少,不差这一点了。
傅玉的悲伤与傅林和苗雪的劫后余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到这一幕,只让人心中更觉得唏嘘。
傅兴家写了断绝书。
今天这一场闹剧到此结束,于公安将通知书递给了傅玉。
“好孩子,以后好好学习,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事情有很多。好的坏的,现在吃了苦,以后肯定顺顺利利地。”
傅玉此时真诚地道谢:“谢谢于叔叔。”要是没有他,这一切都不会这么顺利。
于公安和陆天工点了点头,带人走了。
陆天工也站了起来,他拍了拍傅兴家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他眼神温柔地看向傅玉:“别怕,遇到事儿来厂里找叔叔。”
虽然傅玉觉得经此一事,再也不会回钢铁厂了,但不妨碍她接受别人的好意:“谢谢叔叔。”
傅玉看到跟在陆天工后面的男同志也看了她几眼,仿佛要说什么。她倒是没多想,今晚看她的,安慰她的人数不胜数。
话事人走了,事情也结束了。时间也不早了,门口看热闹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傅玉看了房间里各位一眼,回到了卧室,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既然已经断绝了关系,那还是出去住比较合适。
傅玉来的时候东西就不多,此时也没多多少。
“傅玉……”齐香叫了她一声,声音嘶哑。
傅玉头也没回地离开了,她知道齐香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她只是更爱傅兴家,习惯了以傅兴家为主的生活,只是更爱其他几个孩子,而忽视了最安静不在身边的这一个。
傅玉走了,傅家的热闹并没有结束。
傅兴家叫住了柳清心和周飞鹏:“当年飞鹏刚来家里的时候,瘦得和小猫一样,清心更不用说,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现在你们长大了,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
周飞鹏:“傅叔叔……”
傅兴家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这些年,我对得起死去的战友。飞鹏,你也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以后没事儿就不要过来了。清心,你也有对象马上要结婚了,你结婚的时候,我再为你出一笔嫁妆,这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事儿。结婚后,没事儿你也不要回来了。”
对于这个答案,柳清心毫不意外。她甚至早就想过结婚后少回傅家,可是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人撵出去。特别是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之后,她如果回来少了,别人怎么看。
“傅叔叔,不要赶我走,这么些年,是你们把我养大的。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现在我长大了,到了回报你们的时候,此时我走了,我还是人吗?”
“清心,养大你们,我不指望有什么回报,以后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记得有时间回去给你爸妈扫墓。”养了这么多年,说是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可是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老大没了,老二要去别人家当上门女婿,老三和他们断绝关系,此时他要是再把几个孩子留在家里,按照以前一样去照顾,不敢想别人要怎么看他。
把两个孩子养这么大,将来有一天他死了,对着死去的战友也能说一句问心无愧。
不管柳清心和周飞鹏愿不愿意,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接下来,傅兴家叫住了傅林:“傅林,接你来城里这事儿是我没考虑妥当,这两天你收拾收拾,买票送你回去。”
“大伯……”他想再一次让傅兴家心软,可是傅兴家已经做好决定了:“回去吧,家属院你也待不下去了,回家以后没人知道你的事儿,你还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傅林到嘴的话就这么咽下去了,可是他还是不甘心,来的时候意气风发,甚至想好了以后在城里扎根,这才没多久,就灰溜溜地回去,不敢想回去以后要怎么给父母交代,怎么和村民解释,可是留下来又能干什么呢?
“我知道了。”
傅玉从傅家出来,住的是傅争所在的招待所。
时间太晚了,今天事情又多,兄妹俩人洗洗睡觉去了。
傅家的消息并没有随着夜色暗沉下去,反而在黑夜里面流淌了起来。
等到了白天,更是四处扩散。走到路上,仔细听听,都在讲这件事儿。
傅家的事儿比预期解决的要快,今天二十七号,星期六,傅玉和陈师傅告别。
陈师傅此时还不知道钢铁厂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恭喜傅玉:“去吧,等到寒暑假我们再见,到时候少不得让你来帮帮忙。你设计的表格好啊,省不少事儿,读了大学回来,肯定更厉害。”
傅玉哪里好意思接下这种夸赞:“都是运气罢了。”
和陈师傅告别以后,傅玉找了齐棉,对着齐棉她没有客气,把昨天的事儿都说了。
齐棉早就发现傅玉和家里关系一般了,可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已经闹到这个程度了:“那你以后是不是不回来了?”
傅玉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率是不回来了。”现在大学包分配,有的时候会优先分配原籍,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分配回来,所以话不能说得太死。
齐棉叹了口气:“走吧。”有的鸟儿,注定是要远飞的,傅玉就是这种。
傅家的事儿都解决了,傅玉和傅争商量着早点走:“时间就定在二十九号怎么样?”
傅争求之不得:“行啊,不过得先看看有没有二十九号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