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店营业额十元，苏摇铃倒不是很在意，她的购物券数量还挺多，而且促销活动还没开始，接下来的两天，不会少赚。

　　照相馆营业三次，第一次是背心男人，收了十元，虽然吴桂凤给的“现金”不足十元，但四舍五入之后，也差不多。

　　第三笔收入来自孙晓花，她用的是红色购物券，但沈亦没碰，这笔消费算在王展鹏身上。

　　沈亦给他们母子拍了一张合照，就是这照片怎么看起来，都容易让人联想到吴桂凤——她也是这么背着自己的孩子的，只是孙晓花背上，只有王展鹏一个。

　　孙晓花自己看不见，但沈亦的角度看王展鹏可是清清楚楚。

　　除了脑袋，王展鹏的身体已经完全塑料化，偏偏顶着一个真人脑袋，属于小孩子看了晚上都得做噩梦的地步。

　　也就是说，今日营业额最高的，还是图苔。

　　他就是运气好，在杂货店里挑到了最容易卖的一家店。

　　因此，他获得了一张十元的购物券，作为最佳售货员的奖励。

　　顾客这边，可就没那么好了，除了周慧雨，大多数人基本上一只手都没剩下几块肉了。

　　走上路上，连穷鬼都可能把他们认成自己的“同伴”。

　　可以说，顾客们距离完美融入“红星商场”只差最后一口气了。

　　按照惯例，售货员的购物券还是交给苏摇铃保管，但明眼人也看的出来，阎小满的精神状态有些差，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而且眼神也有些呆滞。

　　二楼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被商场里的东西污染。

　　在下楼的楼道里，几人碰到了周章一家。

　　阎小满拉着周慧雨走在最后面。

　　阎小满说，“我见到小小了……”

　　周慧雨一惊：“你疯了？她早就死了，怎么可能——”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这地方什么都可能出现，尤其是死去的人！

　　周慧雨连忙追问：“她，她说什么了吗？”

　　阎小满摇头，眼眶还是红的，“她什么都没说，但是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原谅的。”

　　周慧雨想起来什么：“那王民生……”

　　阎小满恨恨道，“他变成怪物了，就算是死在这儿，也是他先死！”

　　**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今天的售货员们也好，顾客也好，都知道该怎么度过晚上。

　　哪怕是割肉，也得住在宿舍里，出去就完蛋。

　　死了或许还好，最可怕的是变成不死不活的怪物，恶鬼。

　　顾客休息室里和前一天一样，但气氛比前一天还要窒息。

　　没少人，但是活下来的人，一个比一个更吓人。

　　那撞墙的声音还在继续，周慧雨算是看清了，撞墙的是阎主任，就这么在角落里的床铺上，睁着眼睛，一下一下撞着墙壁。

　　另一个则是孙晓花，依然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发出诡异的笑声，就连一开始横行霸道的背心男人，此刻看起来，也和精神病相差无几，他手里捏着一个装着半瓶血水的瓶子，偶尔打开喝上两口，周慧雨小心避开他的眼神，生怕他动手。

　　周章的一条手可以看见骨头，伤口格外骇人，用布条包了起来，暂时没那么可怕。

　　但王富芳的精神状态让周慧雨很担心，她本想替王富芳处理一下嘴唇上的伤口，但被她直接推开。

　　阎小满和她说，按照这个趋势，或许他们第三天会上三楼，到时候让他们来三楼消费，至少阎小满可以照顾一下他们，如果在一楼和二楼，指不定会碰到什么脏东西。

　　她反复确定了顾客宿舍的门关上了，等灯熄灭以后，令人心惊的黑暗再次降临。

　　嘴巴里似乎还有鱼腥味，周慧雨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她不知道，如此痛苦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咚咚咚。

　　——果然，安静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又有“东西”来敲门了。

　　之所以说是东西，是因为周慧雨知道，外面敲门的，绝不可能是正常人，甚至可能……都不是活人！

　　诡异的笑声，交谈声，持续重复的撞击声……

　　“开门，开门呀，我能带你们出去。”

　　“相信我，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开门吧，开门吧！！！！！！”

　　周慧雨捂住耳朵。

　　黑暗里，阎格突然不撞墙了。

　　他站起来，缓缓走向周慧雨所在的床位。

　　**

　　员工宿舍。

　　苏摇铃看着沈亦手里的照相机，“打工还能顺东西，你可真行。”

　　沈亦说：“还能拍三张，能拍出脏东西，你要不要来一张。”

　　苏摇铃：“这么好心？”

　　沈亦：“十元一次。”

　　告辞。

　　不过，苏摇铃也发现了，店主不是店主，是个冒牌货，她私下降低商品价格的事情，并没有任何人来追究，也就是说，只要规则没写的内容，为不违反都是无伤大雅。

　　而沈亦更是光明正大从店里顺东西。

　　只不过这个相机也只剩下三张照片，而且拍完还要回到照相馆的暗房去洗照片，流程挺麻烦的。

　　员工手册说，“不能破坏，损毁，攻击商场内的一切物品”，但没说“不能偷拿”店里物品。

　　钻规则漏洞说的就是他们两这种嚣张的老油条售货员。

　　新的一天过去，几人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弄清楚，楼梯比电梯安全，每一层楼都有死人，而且是各种各样心态的死人恶鬼。

　　塑料模特大部分活跃在一楼，它们会向刚来的售货员，顾客们传递信息，频繁接触。

　　联想到购物券是接触感染，或许塑料模特也是这样的途径——

　　它们传递的信息不一定就是假的，但也不一定是真的，无论是它们的求救，警告还是威胁，都只有一个目的——接触活人。

　　接触的越多，对它们就越有利，但对活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根据员工手册第七条来看，也写的很清楚，【商场内的塑料模特是没有生命的，如果发现它们向你提供物品，信息等，不要接受，用口袋里的红笔在它身上做记号后，立刻远离它们，立刻向保安报告，另外，不要长时间接触塑料模特的身体】。

　　接触模特，可能会造成他们自己的身体塑料化，但塑料模特不可能做对它们没有好处的事情，大胆猜测一下，或许就是可以让它们的行动更容易一些。

　　一开始见到的塑料模特都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即便是偶尔能动，也只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动动手脚和脑袋。

　　但后来见到的几个塑料模特，越来越灵活，比如那个穿着保安衣服，假冒保安的模特。

　　保安可以处理这些越来越“灵活”的模特，但不会处理那些“僵死”的模特，虽然如何处理，目前还不清楚。

　　红星商场对于有的人来说很危险，很恐怖，走两步，说几句话，吃点什么东西都可能被污染，甚至和塑料模特接触也会被污染。

　　但对于掌握了危险点的高级玩家来说，却也会变得很简单。

　　所以，掌握真正的规则，才能活下去。

　　而现在除了等周四来临，商场开门以外，唯一的问题就是弄清楚手册上各种条款的真假，以免被坑。

　　阎小满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不能加入他们的讨论，但有图苔，苏摇铃和沈亦也足够了。

　　虽然图苔胆子小，但是脑子不差。

　　更别说还有两个课代表。

　　他就算是没脑子，也能被带着躺赢。

　　“之前我们的推测是这样的，”

　　沈亦拿出员工手册，手里的笔指向数字4，“污染的力量会在手册上增加一条虚假的规则，所以，才会出现有两条规则矛盾的情况，因为一条为真，一条为假，那么就会出现两条规则有问题。”

　　图苔点头：“是的，可是按照这样的想法来看员工手册，我们找不出四条完全有问题的规则。”

　　员工手册前面一段说一共有9条规范需要遵守，但实际上却出现了第10条规则，而第10条规则【红星商场没有电梯！红星商场没有五楼！】现在看来是正确的。

　　那么，这个逻辑也就顺畅了——污染的力量进行了某种改变，让第10条看起来似乎是【突然出现的不正确的】规范，从而误导他们，让他们第10条内容不正确，让他们认为电梯是安全的，存在的。

　　苏摇铃说：“没见过目的性这么明确，把阴谋全写在脸上的污染力量。”

　　图苔没跟上她的思维：“你是说——？”

　　沈亦说，“她是说改变的规则。如果污染力量真的能直接更改一整条内容，那么就不用大费周章，更改手册之后，还留着第十条的内容，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认为’，多出来的条款就一定不是正确的。”

　　普通人说不定真的会当真，以为商场没有电梯，觉得只是印刷手册的人数学不好，数错了。

　　图苔明白了：“所以，这么费力的引导我们认为第十条是错误的，而不是直接改掉第十条的原因，就是因为它并不能直接将整条内容都改掉，它的更改会受到某种限制。”

　　或者可以这样理解，已经形成手册规则的文字，具有某种力量，员工手册某种意义上代表着红心商场这个世界的“核心规则”，而污染的力量可以在里面加入误导的内容，比如插入虚假的规则，再强大一些，它可以更改“部分”真实的规则，但不能完全改掉某一条或者彻底删除某一条。

　　因为和【添加】不同，【添加】是在空白的地方直接加入内容，而【修改】却需要对已经形成规则的内容进行更改，这比前者更麻烦。

　　苏摇铃点头：“所以，这个四的意思，应该是手册这一页有四个地方是有问题的，之前我们认为是四条规则是假的，但却找不出完全虚假的四条规则。现在看来，可能是有四处内容被“更改”过。”

　　图苔按照这个思路在从头看了一眼规则，“第一个被更改的，应该……在这里！”他指着手册上的第一句话——【在本商场工作，必须熟读和牢记以下9条规范】。

　　不是九条规范，从一开始就是十条规范！

　　这个更改，是为了让他们以为第十条是错误的，凭空出现的，虚假的，从而让他们以为商场存在电梯和五楼。

　　这打的是一个反逻辑。

　　当你看见一条规则强调的写着【没有电梯！没有五楼！】，但你却实在的在那里看见了【电梯】，听到了【五楼】，那么，你就会以为电梯和五楼是某种存在竭力隐藏的地方，越是不让你去，你越好奇，越想知道里面有什么秘密。

　　实际上，去了可能就真的寄了。

　　但新的问题出现了。

　　如果一共就是十条规则，那么说明没有一条规则是多出来的，但怎么会出现两个第五条？

　　只看编号，的确是十条规则，但第五条有两条，而且是分开的两条，这么算起来，一共是11条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