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亦见随叫随到没事，也和他们一样想起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松了口气，但随后又担忧道，“那她人呢？陆野呢？”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一切都结束了才对，为什么他们还没离开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出现结算？

　　为什么，他们还在这里？

　　赵晓随说，“不对啊，怎么我们进入这个副本之后没有看见谭青？”

　　他们之前可是尝试过，原本以前可以随便在每一层通关之后离开塔，但现在似乎不可以了。

　　谭青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出现在车上？

　　不会和现在苏摇铃的失踪一样有什么问题吧？

　　777看向远处的艺术楼方向，“别着急，”

　　他说，“老板还没醒来呢。”

　　**

　　苏摇铃还在接受记忆。

　　她像是在无尽纷飞的画面中，不断看见过去发生的事情，记忆的返还并没有停止在她们进入第三层，也没有停留在七号地铁和黑暗初降临。

　　记忆还在往前回溯！

　　她看见自己的过去，看见来来去去的人，看见她在网上留言，和其他人一起讨论那个她解出来的奇怪日期，也就是日后大黑暗降临，怪物出现的日子。

　　有一个网友问她，你是怎么算出这个日子的？你所写的这个日期，和我爷爷死之前告诉我的一个时间一模一样。

　　苏摇铃没有回复那个网友，而是看向自己找到的那个笔记本。

　　她的父母留下的笔记本。

　　记忆继续往过去回溯。

　　“你父母的车祸的确是意外……要不然以后跟着我们过……”

　　“这个孩子挺坚强的，没哭没闹。”

　　“真让人心疼……”

　　“……”

　　“生老病死是正常的事，”

　　妈妈说着，“所有人都会死，最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活得快乐，高兴一些，你看这个电视剧，这个女主就拍的很傻很天真，难怪被人卖了也不知道，活着没享福，死了还遭罪。”

　　小苏摇铃：“……你在我这个年龄段观看大量悬疑谋。杀题材的影视作品，还和我分享观影体验真的好吗？”

　　妈妈叹了口气，“你不明白，或许哪一天，我和你爸就走了，你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是一个人过日子的，外面的世界相当危险，你得多个心眼。”

　　“你们不就是两个人过日子吗？”

　　“那是他运气好，小时候就遇见我了，不然也是孤勇一辈子的命。”

　　“……”

　　她看见年幼的自己睡在沙发上，隐约听见一些模糊的对话。

　　女人的声音说，“魔神之争只是一个骗局，”

　　男人问，“这里的宝藏也是骗局？”

　　“是……引来无数的争斗……现在看来……”

　　“你说得对，但是摇铃……”

　　“你怎么确定，我们的孩子没有受到……布局……连那个圆锥曲线都被骗了，下棋的人……”

　　“……的确……一部分……你我知道的也不一定是真相。”

　　这两个谜语人一听就是她的父母。

　　只是这段对话，埋在她潜意识的深处，并不是什么值得牢记的对话。

　　就算是清醒的她当时听见这段内容，估计也只会以为这两人在讨论哪款新游戏的剧情。

　　魔神，宝藏，布局什么的，这不就是游戏剧情吗？

　　现实正常人谁会一本正经讨论这种东西。

　　回溯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比起一开始混乱和纷杂，现在就连这些记忆画面都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她隐约感觉自己快要醒来。

　　但她最后一瞥，却看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极快的记忆片段。

　　她的妈妈站在街边，手里拿着一双可爱的小鞋子，“就这个吧，这个可爱，跑起来还会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小孩一定喜欢。”

　　说完，看了一眼苏摇铃的方向。

　　而此刻她的方向想起爸爸的声音。

　　“她盯着这鞋子呢，肯定是喜欢。”

　　那鞋子一看就是给三四岁的孩子穿的。

　　店员走过来，笑着问要不要装起来。

　　妈妈抬头，满意点头，然后说，“给我拿两双。”

　　苏摇铃呼吸一顿，

　　她想看清那记忆里的更多细节，但来不及了。

　　为什么，

　　同样的鞋子，要买两双？

　　**

　　记忆返还结束。

　　所有的一切消失了。

　　摘月楼，尸坑，旧宅，铜镜，飞船，森林，医院，地铁，留言，鞋子……

　　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站在广场旁边的雕像附近，777嘿了一声，自己钻回了疯狂之书，而安子亦等人见到她，都激动起来，“太好了，你没出事！”

　　苏摇铃皱着眉。

　　她还在想刚才看见的无数记忆。

　　尤其是最后一幕。

　　脚下的土地开始轻微震动，一个个人影从虚无到凝实——几个学生从他们身边快步走过，边走边聊天。

　　“一会笔记借我抄抄！”

　　“下午音乐课呢，有的是给你抄笔记的时间。”

　　“对了，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天气冷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关心这个干嘛，马上考试了，考试才是最重要的！”

　　“同学，快上课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于清等人听见声音，转头一看，见是一个脸上带着笑容的中年女人。

　　是……教语文的宋老师？

　　她像是不认识几人一样，“快回教室吧。”

　　说完，宋老师若无其事走向了教学楼。

　　安子亦知道是苏摇铃改变了一切，让怪物消失，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他问：“陆野呢？”

　　苏摇铃回来了，卜程程也没出事，其他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那么，陆野呢？

　　苏摇铃没回答这个问题。

　　而在这一刻，上课铃声响起的瞬间——

　　广场上的几个玩家同时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天空没有太多云，第一次，带着温度的日光穿透了湿冷的空气，照在灰烬高中正在喷出新泉的雕像上。

　　校门口的大树抽出了新芽。

　　上课铃过后，学校里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走廊，门窗，吹动他们的课本。

　　后排的一个学生站起来，打了个喷嚏，然后紧急关上了最后一扇窗户，阻挡冷风。

　　关上窗户，他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但他的目光还是不自觉落在靠窗那两个空着的桌椅上。

　　总觉得那里似乎曾经也是坐着两个同学的。

　　奇怪。

　　老师敲黑板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又投入到课堂之中去。

　　没有人会记得曾经这里发生过多么可怕的故事。

　　没人会想起那个飘满灰烬的死亡校园。

　　也没有人会记得有一个少年，曾在没人理解和信任的时间里，一次次试图去拯救他们。

　　在他痛苦而濒临崩溃的无数个日子里，没有选择直接一死解脱，将所有的一切交给怪物。

　　更没有人会知道，少年曾为了一群不相识的人，提前燃烧了自己的生命。

　　但他们在路过那两张空桌时，偶尔也会有莫名的错觉。

　　好像在另一个时空，他们曾经被守护过，拯救过。

　　阳光落在窗户上，透过关紧的玻璃照进来。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又充满了希望。

　　**

　　疯狂之书里的很多怪物还在恢复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