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江陵是如此认为的。

　　她身上有一种“魔力”——当她在你身边时，总会让人有一种盲目的信任，那就是相信她，无论面对如何棘手和无解的困局，她一定能解决。

　　不管这股魔力如何让人盲目信赖她，如今的情况依然不可无忽视，事情出了偏差，苏摇铭没有和他们一起脱离空间。

　　江陵：“所以，你们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短发女人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道：“的确有可能出现意外，毕竟里面的情况复杂万变，如果她没有出现的话，多半是凶多吉少——”

　　刚说到这，众人身边的空间就再次出现一个小裂口。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裂口中跌落出来，而后裂口瞬间消失。

　　是苏摇铭，而且是外貌看起来正常年龄的苏摇铭。

　　夏阳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

　　短发女人也注视着她：“27号，你完成了任务？”

　　苏摇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它吸收的能量，全都返还了，不过，他们两走的太早，没吃到，可惜。”

　　她说的走的太早的两人，显然就是如今看起来非常年轻，甚至很“青少年”的佘意和另一位引导者。

　　这句话一出口，已经宣布了结果——

　　三头人能将吞噬的能量返回给她，说明它的确是死了，死之前才会将还没有完全消化的能量返回，只不过当时苏摇铭身处摩天轮之上，正是崩坏空间的核心区域，所以才被影响了传送。

　　夏阳也看向苏摇铭，“它死了？”

　　苏摇铭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来，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最后看向短发女人：“这位陌生的同伙是？”

　　江陵：“……她不是同伙，这场任务一开始就不是偷取那个东西，而是杀死那个东西。”

　　他只说了这句话，苏摇铭瞬间就明白了一切，“难怪，我说这么大个公司，就这么轻易被渗透了，那里面的东西不是早就被偷光了？”

　　贪吃蛇在旁边小声道：“话也不能说的太满，那两个偷兔子的小贼不就成功混进来了？”

　　短发女人开口道：“既然任务完成了，一会和我去进行登记吧，需要写一份详尽的报告，至于奖励的事情，夏阳会和你们对接。”

　　夏阳此刻却开口道：“我能和她单独相处一会吗，到时候，我带她去写报告。”

　　短发女人对任务之外的内容并不感兴趣，基于任务的保密原则，她也是不久之前才接到对应的任务内容——帮他们收尾善后。

　　“尽快，不要耽误时间。”

　　短发女人带着几人打开传送通道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夏阳和苏摇铭两个人。

　　夏阳却没有主动开口。

　　苏摇铭看出了她的想法：“你想问它死之前说过什么，交代过什么，却又不敢知道，对不对？”

　　夏阳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而后才睁开眼睛，露出苏摇铭曾经见过的轻松表情：“死亡有时候也是一种解脱，是的，我并不勇敢，我想知道，却不敢知道，而我也明白……”

　　她顿了顿，语调稍微低了一些：“如果今天不知道这个答案，以后的一生，我都会后悔，都会想着……”

　　在死亡之前，它是不是恨过我。

　　苏摇铭拿出了一个礼物盒：“在它死之前，我看见了它人生的‘走马灯’，看见了你们的过去和来处，这是它送给你的礼物。”

　　夏阳接过这个看起来有些拙劣和粗糙的礼物盒，上面的包装显然是用以前她送给它的礼物盒上撕下来的纸重新包装的，或许盒子也是。

　　那个地方，没有别的物质能出现，所有的东西都是来自她。

　　“空间崩溃之前，它的确说过一些话，”

　　苏摇铭将她最后看见和听见的说了出来。

　　**

　　“姐姐说，逃出去之后，我就能学习什么是自由，不受限制的学习万物本身，也是自由的一部分。”

　　“可我明白自由是什么之后，却发现自己不可能拥有自由。”

　　“如果当初没有离开那个建筑体，又或者，那天在船舱门口，我们就死在无人机的武器之下，如果我从来没有觉醒过这项吞噬的能力……”

　　“如果一切都没有开始。”

　　“那我会很遗憾。”

　　“因为那样的话，我会死在十岁，她会成为被矮星人控制一生的武器和工具，用来杀戮和摧毁另一个文明。”

　　“虽然我没有得到自由，可是她得到了。”

　　空间即将消散，苏摇铭在这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不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她的身边什么都没有，也许下一刻她就会被拉回灰色地狱，总之，这一片刻的空白里，只剩下收到了生命能量，逐渐恢复原貌的她，还有正在返还能量，走向死亡的三头人。

　　不过，她也看不见三头人在哪。

　　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像是有人关掉了音量键。

　　万籁俱寂之间，三个孩童和少年，女孩和男孩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觉得我该死吗？”

　　“宇宙里的每个生命，没有该不该死，只有会不会死，而答案很明确，每个生命都会死，最后，”

　　苏摇铭也向它最终提了一个问题，“我还想知道一件事，你，叫什么名字？”

　　摩天轮的每一圈，他们都在互相提问。

　　三个声音回答道：“从此世上不会再有我，我的名字也将失去意义。”

　　“是的，可我想知道，因为6639已经有了名字，就不会让你依然用着冰冷的编号，6640可以是任何人，甚至可以是任何东西，编号是最没有辨识度的，没有任何寓意的代称。只有名字，哪怕会重复，也是单独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良久的沉默，三头人似乎并不想回答。

　　就苏摇铭以为它已经死了的时候，这个问题终于有了回答。

　　第一个女孩的声音回答：“夏星。”

　　第二个稍沉的男孩的声音随后响起：“夏星。”

　　第三个稚嫩的少年最后道：“夏星。”

　　它的姐姐如同太阳，如此耀眼明亮。

　　但太阳，也只是更亮的星星而已。

　　太阳和星星，本质是同样的存在，只是有着不一样的命运。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也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你相信，只要活着，你和你的家人就还会再见面。”

　　“如果直到你死去，也未能和他们相遇，怎么办？”

　　直到这一刻，它也没有再见到过它唯一的“亲人”。

　　苏摇铭回答道：“没关系。”

　　“不是所有的分别都会再相见，但我们每个人都还会遇到其他人，无论走哪条路，我都并不孤单，这就已经足够。”

　　“我愿意期待着和家人重逢的那一天，但如果在我死亡之前那一天也未曾到来，我不会遗憾痛苦。”

　　“我会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在他们所在的世界，能自由且健康地活着。”

　　**

　　夏阳在苏摇铭说完这段话后，才拆开了手中的礼物。

　　里面是一副看起来很陈旧的扑克牌。

　　苏摇铭：“它还是了解你，知道你喜欢什么。”

　　夏阳摇摇头，“不，这是我从某个世界收集到的，带去给它的东西之一，我早该猜到，它能送我的东西，都是我送给它的，它那里……什么也没有。”

　　苏摇铭：“所以它将这些还给了你。”

　　夏阳：“和那些小玩具一样，这是给它用来打发时间的，既然往后再也没有无尽的时间要度过，那它也不需要这个了。”

　　夏阳打开扑克牌盒，前两张就是鬼牌，似乎是被人特意挑选后放在这里，一张彩色的放在最上面，是她用彩笔在小丑上画了笑脸，把原本滑稽的鬼牌改成了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自认为），至于下一张小鬼，原本应该是黑白色的，但此刻也被人用同样的色彩，画的和上一张很相近。

　　显然，小鬼的色彩，是三头人画上去的。

　　小鬼牌上还有一句话，写的歪歪扭扭，

　　——“送给整个宇宙中，我唯一的那位亲人。”

　　这不是普通的扑克牌，普通的纸经历时间和岁月，总会坏掉，这是她找到的不会轻易分解破损的特殊纸牌，只不过，即便是再好的材料，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变得陈旧。

　　苏摇铭继续道：“可是你送给它的玩具还有很多，它却只送了这个给你。”

　　“是的，我之所以将这副牌带给他，是因为……”

　　夏阳说着说着，自己却嘲讽地笑了起来。

　　她没有说完的话，被苏摇铭接上了。

　　苏摇铭：“是因为斗地主，是三个人的游戏。”

　　苏摇铭叹了口气，看向眼前的夏阳，也是她看着长大的6639：“哪怕加上你身体里的那个小孩，玩这个也有点尴尬吧，因为，你们只有两个人，你身边永远都会缺一个人，你总是玩这个游戏，而不是别的纸牌游戏，是在提醒自己……你的身边还缺一个人。”

　　夏阳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而后抬头看向苏摇铭，语气恢复了平淡：“你很了解我，只不过这牌是送给它的，而我这么多年一来一直都忘记了一点……”

　　“它有三个脑袋，却只有两只手。”

　　这句话之后，沉默持续了很久，终于，夏阳再次开口道： “时间到了，恭喜你完成了任务，去写报告吧。”

　　作者有话说：

　　6640：在我的结局章你福气满满是……？

　　苏摇铭：以乐景衬托哀情（确信）

第818章 非法入职74

　　灰色地狱总部要求所有任务执行者详细描述自己任务经历，短发女人问的很细致，在他们写完的自述之上还追问了很多细节。

　　短发女人似乎在精神方面也很强大，在她的审视之下，很少有人能说谎。

　　和她聊过之后，苏摇铭大概知道为什么灰色地狱会让她来做收尾和报告工作了，这项能力就很适合干监察。

　　被苏摇铭“强行催眠带走”的引导者自然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全程就装茫然就行，绝不可能将自己假晕的事情说出来，虽然苏摇铭他们的任务是假的，但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为是真的，不说出来，他只是会被灰色地狱以工作不利而警告处罚，扣点积分，说出来，多半会丢掉在这里的工作，以后也不会再有来这里工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