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摇铭很快就把话题再次引了回来。

　　既然聊得愉快，张姨也就知无不言起来，更何况，她原本也喜欢和别人闲聊，讲一些生活里的碰到的琐事和八卦：“那个孩子啊，身体的确不好，但不是生病，而是受伤！蒋老板的确很少回来，经常出差，但是他们家挺有钱的，这个我知道，以前还给孩子买了一台电脑，我儿子看见了，吵着闹着也要，你说我们家境能和别人比吗？”

　　江陵问道：“受伤？怎么回事？”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经常看见这孩子脸上有伤，我也问过，她说是不小心摔倒，脸撞到桌子磕碰的，可哪能经常摔啊，而且就算是夏天，也不穿短袖短裤，看着都热，我这眼睛毒着呢，一眼就看出估计她身上其他地方也有伤，不好意思让别人看见。”

　　苏摇铭：“你觉得，她是在学校里受伤的，还是在家里？”

　　“这个我就说不好了，”

　　张姨回忆道：“他爸对她挺凶的，虽然他们住在楼上，但是我听他们楼下的住户也聊过，说能听见他打骂孩子的声音，不过这也正常，我那两个孩子要是不听话，能把我气死，我也只能用棍棒管教，但小蒋怎么说也是个女孩，不能老是靠武力管教啊，而且都这么大了。”

　　张姨的意思，可能在学校里受了欺负，也可能就是家长管教的时候打的：“听说她妈妈在她出生后没多久就走了，也没人知道去了哪里，小蒋经常都自己一个人上下学，而且大部分时间是在学校办了住宿的，所以她也很少回来。”

　　苏摇铭喝了口水，又问：“那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张姨：“哎呦，这个可就太长时间了。”

　　她想了想，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那都是六七个月前了吧，我看见小蒋早上出门，我问了一句，她说是去上学，也是奇怪啊，虽然办了住宿，但是买了电脑之后，她还是经常回家来，至于她爸爸，那应该是六个月前，对，我想起来了，他还借我们家的座机打电话，说有个外地的生意要联系，但自己的手机摔坏了。”

　　苏摇铭：“然后呢？”

　　“打完电话他就出去了，说是笔大生意，我也就再也没见过他们，那段时间，搬走的人很多，我也不是一直都呆在家里，或许他们哪天搬走了也不说定，反正他们不怎么和其他住户来往，小蒋性格也很内向，不爱和别人说话……”

　　江陵拿出手机，打开一张他在电脑城拍的照片：“他们家买的电脑，是这个样子的吗？”

　　张姨点头：“对对对，你要问别的东西，我可能不知道，但这电脑送来的时候，我家小孩看见了可太闹了，我就多看了几眼，这么洋气又贵重的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这个图片，和包装盒上映的那个东西一模一样，你说电脑到底是什么？小孩怎么都这么喜欢？家里的电视都没它这么大吸引力。”

　　张姨越聊越热情，苏摇铭要走，她还一直拉着两人叫他们留下来吃顿饭，“合同的事情不着急，哪天带过来都行，饭都好了，不吃是不给我面子。”

　　她看了一眼里面的餐桌：“你们两别和我客气，来来来。”

　　江陵也被拉着坐了下来。

　　苏摇铭无奈道：“吃吧，反正今天也没吃饭。”

　　张姨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年龄差的都不大，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五岁，都在上学，他们家里面积不大，住着四个人着实拥挤。

　　“没什么好菜，来来吃点，别客气！”

　　张姨的丈夫也很和善，“第一次见你们两，这么年轻啊。”

　　江陵礼貌回答：“看着年轻而已，其实已经工作很长时间了，经验丰富。”

　　可不是吗，刚高中毕业就成了玩家，副本的牛马，霾石的奴隶，没日没夜的努力，累死累活地通关，还没时间休息。

　　“干什么呢，赶快过来吃饭了，家里有客人，可不会等着你们两，别看电视了！”张姨对着自己孩子的语气明显严厉很多，过去催了几遍才把人叫过来。

　　“叫哥哥姐姐！”

　　“哥哥姐姐好……”

　　两人喊了一声，就不再多言，低头吃饭，对于孩子来说，成人的关系圈，与他们无关。

　　窗外的雨下的轻了一些，桌上的菜的确都很普通，但无论是苏摇铭还是江陵，也很久没在这么普通的地方，吃这么一顿普通的饭菜。

　　他们是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没什么钱，有些拮据，但也没什么苦难，想借着这次的拆迁，多要点钱。

　　往后生活的压力也可以减轻一点，毕竟再往后孩子上学，需要的开销更多。

　　家里的家具都很老旧，张姨身上的衣服也很旧，估计穿了好几年。

　　孩子的鞋子开了口子，顶端微微翘起，但只要下雨天不穿出去，就还能继续穿。

　　而城里的房价，也开始慢慢上涨，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涨成什么样。

　　他们一家和王超一家比起来，彷佛生活在两个世界。

　　甚至可能和楼上的蒋家，虽然住在同一栋楼里，但也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们孩子没有很多别的孩子有的东西，但同时，也有有着其他孩子没有的东西。

　　没有谁的家庭是完美和绝对幸福的。

　　这就是每个人的命运和生活。

　　如果任由那个电子幽灵继续在这个世界蔓延下去，张姨一家所拥有的普通，也会彻底被粉碎，一如在网吧爆炸案里死亡的人的家庭，又或者，像是王超的家庭一样。

　　被灾难淹没，被死亡击碎。

　　离开张姨，江陵靠在楼道口，问她：“你刚才在想什么？”

　　苏摇铭：“我在想，我们这趟应该找对了地方。”

　　江陵：“还有呢？”

　　苏摇铭叹了口气：“他们家的菜饭很普通，是家常菜，味道也的确很普通，而且炒肉盐放太多了，有点难吃，不如我背包里买的。”

　　江陵：“难怪你动了几口就没吃了。”

　　苏摇铭：“你不是也一样。”

　　江陵：“不好吃，那你还坐到了最后。”

　　苏摇铭：“休息一下，恢复点体力。”

　　她抬头看着幽暗的楼道：“毕竟一会，就要去这个世界最危险的地方了。”

　　她顿了顿，才道：“我查过拆迁系统里的资料，在半年前，蒋大有的确签了拆迁协议，所以拆迁的人没来找过他，但是他人在哪里，我还在查，至少派出所的死亡记录里没有他和她的女儿。”

　　江陵想了想，问她：“你觉得他是不是出事了。”

　　苏摇铭：“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也未必就一定是出事了，他们可能的确搬走了。”

　　走到三楼的时候，苏摇铭的电话响了，是佘意的号码。

　　**

　　阴雨天，细雨被风吹进走廊，打湿了地面。

　　顶楼一共有四户人家，都是签了拆迁协议的，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走廊上堆着的杂物上都是灰尘，还有一些角落被雨水打湿，雨水混着灰尘变成了污泥，沾染在物体表面，看着更脏了。

　　苏摇铭和江陵顺着走廊走到第二户人家门门口，门上安装了第二层的防盗门，里面的门也很厚实，和其他几家不太一样，窗户上也安装了防盗栏，似乎怕贼能轻松地溜门撬锁进去。

　　江陵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放在窗台上的花枯萎后化作泥土的养料，连尸体都看不见，只留下泥土和几片枯枝。

　　两人要打开这道门很简单，但按照张姨的说法，电脑很可能就在里面。

　　苏摇铭的手放在最外层的铁门上，微微用力，就将上锁的铁门拉开。

　　这铁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江陵阻止了她下一步动作，他看着眼前的门：“这背后的能量波动有些怪异，小心点。”

　　苏摇铭问他：“怎么小心？”

　　江陵眨眼间便掏出一叠符纸，上面画着的图还不太一样，像是不要钱一样贴了满门：“如果有任何不对劲，这些东西可以帮我们抵挡无论是物理还是精神上的冲击，不过，根据我感知到的危险来看，门后的东西肯定不简单，我建议是直接拨打电话，叫给我们电话的人过来验收。”

　　他说的电话就是开局他们拿到的那个，按照信上所说，找到电脑可以尝试进行销毁，实在销毁不了，再打电话。

　　但他们现在还没见到那台电脑。

　　苏摇铭：“好主意，这东西不简单，我的意思，也是直接打电话。”

　　能让别人来处理的，自己就没什么必要处理了。

　　他们又不是笨蛋，明明有危险还要往前冲，这种行为和“能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却偏不报警，一定自己去处理，怒送人头”的电视剧剧情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说：

　　苏摇铭：主打一个听劝。

第736章 彩色电脑19

　　这个电话显然不是能随便用的，如果他们猜错了，门后面不是电脑而是别的东西，那……

　　也只能再说了。

　　江陵能感觉到不对，苏摇铭也一样。

　　她的精神比高阶玩家强大无数倍，自然能感知到门后面的恐怖波动。

　　两人拨通了电话，很快，听筒那边就传来了一个电子合成音。

　　“找到任务目标，请按1, 销毁任务目标，请按2, 误触拨号功能，请按3，人工服务，请按4。”

　　苏摇铭直接按下了“4”。

　　没别的，就想试试看人工服务是什么东西。

　　“正在为您匹配相关客服，请稍等。”

　　“……”

　　三分钟之后……

　　“正在为您匹配相关客服，请稍等。”

　　又过了三分钟，还是只有这段话。

　　就算是江陵的脾气，也对这电话系统的服务难以认同：“他们是不是就根本没有人工客服。”

　　谁知道这话刚出口，电话里就传来了新的内容。

　　“查询目前排队状态，请按1, 取消目前排队任务，回到主界面，请按2，人工服务，请按3。”

　　苏摇铭：“虽然不知道委托我们任务的是什么机构，但现在看起来，起码不是太智能的机构。”

　　真是比欧格尔斯还智障的智障电话程序。

　　真要碰到紧急情况，听这段语音的时间，他们就死了无数次了。

　　苏摇铭按了“1”，查询排队状态。

　　“您的前面排队人数为：4211人……”

　　“预估排队时间：未知时间……”

　　这么多人排个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