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路音看着她妈,再次由一只霸王龙变为一尊被美杜莎看过一遍的人像。
室内安静得,能听见厨房电饭锅的滴滴声。
饭做好了,韩逾白说:“可以吃饭了。”
起码过了近10秒吧,路母笑笑说:“怎么,刚才是你们年轻人用来逃避婚姻的新花样?”
这一瞬间。
路音紧张的心情忽然就被释放了出去,尤其看见她妈明明已经默认了事情的真实性,却偏偏还要嘴硬不承认的时候,开心地笑了声。
“妈。”
“不然你以为。”
“他大中午真有这么善良,来我家里做饭啊。”
“………………”
这个中午,路母原本只是来蹭个饭的。昨天她三十年的朋友给她发来生日请帖,邀请她今天下午去参加五十大寿。
她想着周末无事,来一趟也就来一趟。忙着给老朋友选大寿生日礼物,就没来得及告诉路音今天顺便来看看她。
她下午还去和老朋友汇合逛街,实在没想到一顿饭能吃得如此命运多舛,味同嚼蜡。
路母放下筷子:“小白。”
韩逾白:“在。”
路母:“你这厨艺还得多练。”
路音咬了口米饭,坏心眼地看着热闹,心想你看看你看看,女人就是这么善变双标,如果是竹马身份——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嫌弃?如果是女婿身份——还得练。
由此可见韩逾白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她身上。
路音将碗推过去,命令道:“下次不要放这么多味精,你再给我填一碗米饭。”
韩逾白点点头,接过碗的时候,指尖几乎与她肌肤相贴,他亲密又习惯地勾了勾,是两人调情的小动作。
路母:“……”
没眼看。
忽然这样,真的,非常难适应。
她明明也非常想要路音早点找到男朋友,但真找到那一刻,心情却是如此的复杂。
路母觉得这里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她得马上走,今天下午注定是闺蜜局,就这一件事就能谈三天。
离开的时候韩逾白正巧将厨房和卧室收拾干净,低声说着阿姨我送你下去。
从前喜闻乐见的路母,第一次迟疑了点头。
两人从房门出来,高个子的大男生落在她旁边,摁开电梯按钮后,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数字变大,停在他们说在的楼层。
好一会儿才在空旷的电梯里,听见了韩逾白的声音。
“阿姨。我没有父母,奶奶还没来得及亲近,就去世了。我来这个世界孑然一身,从来没想过哪里是自己的未来。”
“如果说路音是我的领路人,那您这里就是我的家。”
路母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童年和家庭呢,小孩成熟得这么早,是她一早就清楚的事。今天忽然如此直白的提起,心中一片涩然。
“我知道……”路母低声说,“我知道。”
“我第一次在家里,手里捧着您第一次递来的白米饭,就认定了这辈子需要保护的对象。从我第一次在您家过春节,收到第一封红包,就认定了哪里才是我的家。”
某种意义上来说。
孤僻冷漠的韩逾白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像男三号那样走偏,只保留了一点天性,多亏了这个开明而温暖的家。
天生的东西他控制不了。
但环境能影响一切。
他已然蜕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是因为遇见了很好的人。
路母从不以一个人的出生辨别人的品行,但不代表她不会筛选与闺女常年待在一起的人。她之所以放任两人这样肆无忌惮关系亲密,也不过是那年她女儿成绩不好,她就给小白随口提了一句帮帮忙,小白就记在心底,第二天准时出现在她们家外。
夜深人静,她端着加餐的碗推开小路音的房间——
她那不爱学习的女儿倒在课桌上呼呼大睡,而韩逾白坐得笔直,帮她整理上课的笔记,出着补习的试卷。
少年打着呵欠,揉了揉眼睛看得出很困了,又掐了自己一下,迫使自己继续写下去。
她那个时候就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托付的孩子。
“你们都是好孩子。”路母低头,摁了摁红润的眼眶,“都是好孩子。”
电梯到了。
两人停在里面,谁也没动。
“阿姨。”
“我会对她好的。”
“会一辈子对她好。”
“嗯。我相信。”
路母顿了顿,来到他身边,中年矮小又略微臃肿的身材,用十年前一样的、那双带着剥茧和纹路的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夹在里面的衣领。
“你去陪她吧,我去倒垃圾。”
“还有,过年的时候记得回来吃饭。”
她说着和往常一样的话。
就像妈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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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逾白回到家里后,路音一脸苦大仇深,抱着电脑阴恻恻地看着他:“果然不能随便乱说话,容易遭报应。”
韩逾白换了拖鞋,走过去,双手搂着她的腰,抱紧。
感受到他情绪不对,路音先将情绪放了放,选择问他:“怎么啦?我妈不要你当女婿?”
“……”韩逾白说,“怎么可能,阿姨可是看着我从小长大,喜欢我得不得了。”
路音:“所以一直都很盲目,一直没看透你的真面目。”
韩逾白:“……什么真面目?”
路音:“对我欲图不轨,多次将我弄哭的真面目。”
成功将人逗笑,他将脸颊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处,心情一下明朗起来,含糊地问:“你遭什么报应了?”
“啊——”路音也顾不上其他了,怅然地叹了口气,“刚才领导给我打电话,说出差的飞机提到了今天晚上,啊——我这个乌鸦嘴,刚才就不该这么说,打工人的命怎么这苦!!”
“……晚上?去哪儿?”
她说了个城市。
又说这次的项目一共要去四个人,实在搞不懂这么一个小小的项目去这么多干嘛,她就是个打杂的,打杂的出门在外还得继续打杂。
韩逾白埋头的动作没动,忽然,就着她的脖子狠狠咬了下。
双唇用力吮吸,直到听见吃痛的声音,感受到充血,才抬头,看见脖子上的艳红的草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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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应该。
也许。
还有五章左右……吧?
第73章
路音两个小时后出现在机场, 脖子上的吻痕不仅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从最开始只有一个淡淡红斑,眼见着红斑颜色逐渐加深, 最终变成了显眼的乌红。
她从副驾驶扒下镜子, 很无语地给自己套上了围巾,控诉道:“你弄这个给谁看,大冬天的谁也看不见就算了, 在室内热了也不敢脱。”
“谁说我是给别人看的。”韩逾白直视前方, 将汽车停在送机口道上,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我是给你看的。”
“……”
他掐指一算,两人将会有四天的时间见不了面, 根据她体质的特点,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回味。再掐指一算, 等回来的时候, 某个地方也好得差不多了。
路音完全不懂他的小九九,忍住白眼,接过他从后备箱提出来的行李箱。
身体还带着昨晚的疲惫和后遗症, 但人已经踏上了工作的去程。
社畜的生活如此命苦,路音撑在行李箱上,双眼合上假寐,又开始思考丢辞职信的可能性。
领导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来,嘴上说着辛苦了晚上请大家吃夜宵,路音沉默地看了一眼航班时间, 到达接近10点,到酒店接近就得接近12点,明天还上班, 谁愿意大半夜和老板吃饭。
出行的时间赶趟,商务舱的座位路音坐得并不舒服,那种若有似无的发疼,总是让人回想起昨晚的疯狂。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涂药膏这件事在一定程度缓解出行摩擦的压力,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和韩逾白天天见面,还是被往死里整,可见男朋友真的毫无人性,惨无人道。
越回想身体越热,路音拿手掌化作扇子给自己扇了扇,惹得旁边的同事多看了她几眼,无语道:“你要热的话可以把围巾和外套脱了,飞机的上座位虽然又硬又窄,饭不好吃,但空调还是很足。”
路音一下子就老实了,紧紧抓住围巾摇头:“不热的,谢谢关心。”
不仅不热,她还将半张脸死死缩在围巾里,只露出两只圆滚滚的眼睛,就怕被人看出了什么。
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在脖子种一个又红又肿的草莓,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她这件事。
到酒店的时间接近晚上12点,给韩逾白发了一整晚的轰炸。同事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各自回房间的时候,领导象征性地问了问要不要吃夜宵。
不出意外得到所有人否定的答案,领导遗憾地表示今天实在太晚了,有机会下次请大家吃。
明知故问,这就是领导的智力。
于是路音对韩逾白的轰炸,从颜色的谴责,变成了对领导的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