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国之前是与我们交好的国家,突然一反常态,和姜国同时犯境,明显是商量好的。她们形成了联盟,但比两国联盟更可怕的是凌家军的一场场败仗。”
“虽然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我真的怀疑定北侯有通敌之嫌。否则凭她的四十万兵马,何至于输成这样?”
宋婧骁眼含笑意看向闻霁,骄傲道:“怎么样?咱们的镇北将军虽然年纪小,但算得上颇有见识吧?”
闻霁拱手道:“陆将军有大帅年轻时的风范,让老妇大开眼界。陆将军说得都对,也幸亏大帅有远见卓识,提前把归到咱们手里的十万凌家军,从北州大营调出来,和宋家军融合到一处。不然今天的败兵恐怕不止四十万,而是五十万。”
宋婧骁叹了口气,对陆锦澜道:“不是你多想,你怀疑的也是我怀疑的。我想,皇上也有此怀疑。不然她为何急匆匆的把皇家学院的学生都拉到战场上来?补充军官只是表面意图,其中还有深意,你不妨猜一猜。”
闻霁忙道:“大帅,你这题太难了。若没有像您这般了解皇上的人,是想不到的。似我等这些专研时局的人,都看不透圣上的意图。陆将军还是个少年学生,她连陛下都未见过,如何能猜到?”
宋婧骁摇头,“让她试着想想,又没有坏处。”
“深意?”陆锦澜喃喃道:“我的这些同窗、学长,有一半都是世家之女官员之后,把她们送上战场,对皇上或者局势能有什么深意呢?何况,一旦有人牺牲……”
陆锦澜说到这儿忽然住了口,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涌上心头。
宋婧骁忙问:“你想到了什么?”
陆锦澜不可置信道:“皇上不会是在提前布局吧?如果我们的怀疑是对的,战争的真相一旦被戳破,那些烈士家属都会把账算在定北侯头上。如果是这样,那当皇上彻底清算凌家的时候,那些人会毫不犹豫的站在皇上那边。”
闻霁大为震惊,“陆将军,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不愧是状元之才。老妇我也算见多识广,可我从未见到哪个年轻将领能看透皇上的手笔,老妇佩服。”
陆锦澜忙道:“军师言重了。”
宋婧骁得意道:“所以我说,后生可畏。澜儿,你能想到这些,我就放心了。我总怕你年少气盛,不知上意,容易冒犯天威。可你都没见过皇上,却能懂圣上的深意,我便可以放下担忧了。”
陆锦澜皱眉道:“我能猜到她的意图,可我还是不理解她的做法。这么说来,她早就料到凌家军会节节败退。”
“这场战争,是皇上和定北侯之间的斗法。可那些因此牺牲的数以万计的将士们算什么呢?政治博弈的牺牲品吗?”
宋婧骁压了压手腕,“低声些,这种话在我和军师面前说说也就算了,不要跟外人提起半句。”
闻霁也劝道:“我们虽然远在边关,对京城的变化同样洞若观火。自从太尉凌之冲离奇病故,皇上和定北侯之间的争斗几乎摆到了明面上。”
“通敌是大罪,定北侯这么做是破釜沉舟,皇上自然也要压上重注。定北侯想要皇上先示弱,重新倚重凌家。皇上却想要借此消耗凌家军,将局面彻底改写。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没有人牺牲的。”
“陆将军,你不必悲愤。从皇上这道圣旨来看,她想要通过你的介入,来遏制局势,你眼下最要紧的是为自己打算。”
陆锦澜叹了口气,“是啊,皇上要想利用我这颗棋子。我若不想想办法,我就是下一个牺牲品。”
宋婧骁分析道:“凌家军一败再败,已经被姜国军队入侵北境一百二十余里。囚龙关是北州城外最后一道屏障,圣上大约已经瞧出来,她们下一战恐怕要退守囚龙关。再下一战,就要退守北州城。”
“如果败况持续下去,一旦北州城失守,城内数十万百姓可就遭殃了。站在全局来看,是应该有人去坚守囚龙关。如果是别人,我会让她去试试。可如果是你,我绝不会让你去。”
“圣旨上的措辞很微妙,‘可提调’而不是‘立刻提调’,皇上也没要求你立即去驻守囚龙关,她大概能猜到我是不愿你去的。既然是可去可不去,那就不去。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让你去枉送性命。”
陆锦澜一愣,“那北州的百姓怎么办?”
“再说吧,凌家军不是还没退守北州城吗?等等再说。”
*
陆锦澜暂时抛开烦乱的心绪,和项如蓁、晏无辛等人简单的吃了顿庆功饭,喝了点庆功酒。
她回到帐中,见萧衡正端了一盆水,坐在那儿给她洗衣服。
陆锦澜:“你做什么?”
“洗衣服啊!”萧衡道:“洗衣板和皂荚是洗衣的蔡大叔给我的,他还教了我怎么洗衣服。我刚给你洗了寝衣,虽然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洗,但你看,我洗得多干净!”
他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衣衫,兴冲冲地展示给陆锦澜看。
陆锦澜看他扑腾得身上地上,到处都是水,不由舔了舔唇,笑问:“你是来当俘虏的,还是来当洗衣工的?”
萧衡不服道:“不是你说我只会胡搅蛮缠吗?你说你那几个夫郎个个都好,有的聪明贤惠,有的温柔体贴,还有的纯情可人。我搞不懂,这有什么难的?我也可以温柔体贴纯情可人啊。你看我这样,不贤惠吗?”
陆锦澜无言以对,默默拿本书到榻上去看。
不一会儿,晏无辛过来串门。一进门便踩到水上,“哎呦”一声,惊道:“我的老天奶啊,你这儿闹水灾了?”
陆锦澜笑道:“有人说要洗衣服,也不知道到底是洗衣服还是玩水和泥。”
萧衡脸一红,“洗衣服怎么可能没水?人家都是这样洗的,洒出些水是正常的。你们女人又不洗衣服,怎么知道洗衣服有多难?”
晏无辛干笑两声,去跟陆锦澜咬耳朵。
她悄声道:“你看他把你这儿弄得乱七八糟的,我把他带走,你岂不是省心了?”
陆锦澜看了她一眼,“你问他吧,我无所谓。”
晏无辛一喜,笑呵呵的绕过地上的‘河流小溪’,蹲到萧衡身旁,关怀备至地问:“小郎主,洗衣服累不累啊?”
萧衡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不累,劳晏将军关心。”
晏无辛笑道:“你看你在这儿还得洗衣服,不如到我帐里去,我保你什么都不用干。”
萧衡瞥了陆锦澜一眼,“不用,我贤惠,我喜欢洗衣服。”
“是吗?”晏无辛有些诧异,随即灵活道:“那也行,我那儿也有很多脏衣服,够你洗上几天的,跟我走吧?”
萧衡连连摇头,“我不去。”
“为什么?我跟你说,你到我那儿,我可以保护你。不然你一个男儿家,在军营多危险啊。”
萧衡还是摇头,“陆将军会保护我的,我在这里没什么危险。反倒是你,让我觉得挺危险的。”
陆锦澜一直侧耳偷听,此刻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晏无辛咬了咬牙,对萧衡道:“洗吧洗吧,累死你算了,我就不该心疼你,哼。”
晏无辛翻着白眼气乎乎地走了,萧衡回头一看,陆锦澜将书盖在头上,笑得发抖。
他暗暗勾起嘴角,得意道:“能让你开心,也算是我的本事,对吧?”
陆锦澜笑而不语,她觉得他有个事做挺好,至少不缠着她了,不闹人。
她操练队伍回来,发现萧衡不仅把一大盆衣服洗完了,还把帐篷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他将她的盔甲擦得锃亮,笑着向她邀功,“看!我擦的。”
晚上,陆锦澜没再要求他去榻上睡,他很自觉的在床上靠边躺下,很老实,终于不再多话。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把自己折腾得太累了,躺下就睡着了。
*
信已经射到了赤州城,陆锦澜估摸着再过三五天,曲国就会来赎人了。
只是二人同吃同住,渐渐熟悉。不知道是萧衡太会装贤惠体贴,还是陆锦澜终于看顺了眼,彼此相处起来越发融洽。
这日陆锦澜正在带兵操练,孔鸾过来禀报,“将军,今日是探营日。我家夫郎带了些酒菜前来探营,特意给您备了一份。”
陆锦澜笑了笑,“你们妻夫俩客气了,将东西送到我帐中,你去陪他吧。一会儿我得了空,再去见他。”
孔鸾笑着应了,便带着十三将东西送过去。
碰巧萧衡在帐中,十三是个心无城府的直肠子,萧衡憋了这些天,难得遇见个同龄的兄弟,两人一见面就打开了话匣子。
从“你这个手是怎么伤的”到“你怎么和陆将军住在一起”,二人聊了一会儿,恨不得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交待了。
孔鸾听了一会儿,两人的话题越来越私密,她干脆到帐外去,好让男人们随意畅聊。
没一会儿,二人的话题已经从自身的经历,到如何洗衣做饭铺床。
说到床,十三不由得语带暧昧,“真羡慕你,陆将军可以把你养在她的帐里。不像我,自从打了仗,我十天半个月才能见我家妻主一次。弟弟你啊,不懂得独守空房的苦。”
萧衡叹了口气,“我怎么不懂?我现在也等于独守空房,她根本就不碰我。”
十三惊道:“那怎么可能呢?陆将军和我七哥在一起的时候,她简直就是个色魔。”
萧衡沮丧地垂下眼眸,“可能我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你七哥,比不上她任意一个男人,她对我没兴趣。”
十三想了想,“她对你没兴趣,你可以主动啊。京城人人都知道陆锦澜喜欢主动的男人,你没听说吗?”
萧衡尴尬道:“我……我怎么主动啊?她武功那么高,我又拧不过她。”
十三“啧”了一声,“你怎么比我还笨?这种事情,又不是打擂台,跟武功高低有什么关系?你得勾引她,刺激她,把她先伺候舒服了,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吗?”
萧衡听得一愣一愣的,“怎……怎么伺候?我天天都给她洗衣服、打扫房间,我帮她更衣穿鞋,我能想到的都做了,还能伺候她什么?”
十三无语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伺候,是在床上伺候。”
“床上?可在床上她都离得我远远的,她说她不喜欢我。”
“你傻啊?你花花心思让她喜欢你啊。我家妻主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也是冷酷无情。她说什么她不想成亲,不想拖累我,总之找了一堆理由拒绝我。”
萧衡忙问:“那然后呢?”
“然后我就哭,我抱着她不撒手,我是我非她不嫁。她看我哭得可怜,就心软了。”
萧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不爱哭,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哭出来。哭完了之后呢,我该怎么伺候?”
十三脸上发烫,“哎呀,这种事,你让我怎么说?无非是费一些……口舌工夫。”
萧衡愣愣地看着她,懵懂地摇了摇头。
十三噗嗤一笑,“你想啊,咱们男人一旦有了身孕身体不方便的时候,自然就得想别的法子伺候妻主。你没成婚,自然不知道,成了婚,就无师自通了。”
萧衡诚恳道:“我现在拜你为师,你现在就告诉我吧。”
十三犹豫了一下,“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陆锦澜掀开帘子进来时,两人正聊得面红耳赤,见她进来立刻住了口,心虚地别过脸去。
陆锦澜笑了笑,“你们聊你们的,别管我。”
萧衡连连摇头,十三忙跪下行礼,“陆将军,十三终于又见到亲人了。”
陆锦澜忙道:“你有孕在身,快起来。孔鸾说你今日还特意给我带了些吃食,你养胎要紧,下次不要这么操劳了。”
陆锦澜说着从柜子里取了些人参、燕窝,“这些是从家里带来的补品,我用不上,你拿回去好好补补身子。”
十三道了谢,又看了看萧衡,“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去陪陪我家妻主,走时再来告别。”
陆锦澜见十三满脸都是笑意,不由好奇,“你们聊什么了?”
“没什么啊,十三哥就是教了我一些东西。”
十三哥?陆锦澜不禁皱了皱眉,“他大字都不识一个,他能教你什么?”
萧衡呵呵一笑,“很多东西,不需要识字。他就是教我怎么洗衣服比较快,怎么做饭比较好吃,还有一些为夫之道什么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小声,陆锦澜也没注意听。
当晚,两人照旧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