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澜急道:“那你就别管了,做朝中大员有什么意思?天天还要起早上朝,你知道我最讨厌早起。就算我没有功名,我也可以到军中效力,说不定比你们做官还要逍遥自在。就这么决定了,我去认。”
“不行!你这是在说谎!”项如蓁死死抓住她,神情激动得红了眼,“你陆锦澜是天下闻名的风流人物,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被开除,天下人会如何喋喋不休的议论?”
陆锦澜坚定道:“天下人如何议论,我根本就不在乎,但我绝不会让我最优秀的朋友断送前程。”
陆锦澜握住她的手,“这次的事主意是我出的,事情败露我应该负责。你别和我争了,我脸皮厚,被开除也好,降罪也好,我都撑得住,你就听我的吧。”
有那么一瞬,陆锦澜感到项如蓁几乎被她说服了。
但项如蓁忽然神情一变,坚持道:“不对,错误是我犯的,没道理让你承担后果,这不公平。”
陆锦澜气道:“什么叫公平?让我们一群最优秀的外地学子打得头破血流,争取那几个可怜的入学名额,公平吗?那些皇亲什么试都不用考,就能到最好的学院来读书,公平吗?你是学院最刻苦最优秀的学生,那群人把你排到三十六名,这世间对你项如蓁公平过吗?”
看着陆锦澜如此愤慨,项如蓁微微苦笑,哽咽道:“难道世间对我不公,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让我的朋友为我牺牲吗?”
晏无辛在一旁擦了擦眼泪,“好啦,你们两个不要争了,让我来认。我没有你们那些远大抱负,我是真的没想过做什么大官,干什么大事。反正我也死不了,开除就开除,顶多被我娘骂一顿,我一直是我们家最不争气的女儿,我无所谓。”
陆锦澜无奈道:“这个事你抢不了,你又没有绿蜡。”
“我说我从你俩那儿拿的,不就行了吗?”晏无辛看向项如蓁:“这次你真的不能固执了,你想想你的远大抱负,你想想你北州的家,还有你的小月亮。你忘了吗?你要毕业要做官,你才能去提亲,才能把他娶回家。”
项如蓁笑着摇了摇头,含泪看向二人,“对我来说,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我可以一辈子庸庸碌碌,一辈子贫穷困苦,一辈子不娶夫,但我不能对不起陆锦澜和晏无辛。”
“你们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两个人,我绝不允许你们用自己的前程来换我的前程,我也绝不接受你们的人生因我而染上污点。”
晏无辛急道:“哎呀如蓁……”
陆锦澜拍了拍她的背,“算了,别劝她了。她项如蓁认定的事儿,谁能劝得动?让她去吧。”
项如蓁点了点头,“好,那我走了,你们赶紧回宿舍。”
项如蓁毫无防备的转过身,陆锦澜一记手刀,人顿时晕了过去。
情况峰回路转,晏无辛有点跟不上节奏,“现……现在怎么办?”
陆锦澜把晕倒的项如蓁丢给她,“你带她回宿舍,死死的看住她。我去院长家门口堵着,争取坦白从宽。你一定要看住她,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绝对不能放她出来。”
晏无辛:“那她醒了怎么办?”
“那就再打晕她。”
“啊?”
“快去!”
晏无辛叹了口气,背着晕倒的项如蓁快步离开。
*
陆锦澜坐在院长家门口的青石台阶上,一边等一边构思,准备拿出一套天衣无缝情有可原理直气壮的说辞。
天快要亮了,她想得头疼,双手按揉着太阳穴,面前忽然出现一双脚。
陆锦澜抬头一看,项如蓁定定的看着她。
陆锦澜无奈的笑出声,真有些哭笑不得。
“无辛呢?”
“被我打晕了。”
陆锦澜点了点头,“好,我早该知道她这个笨蛋看不住你。”
“不过你既然来了,想必撵你你也不会走。我刚才就在想,这些事,一个人做,实在是有些不合理,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你来了也好,咱俩一起认,只要皇上不砍我的脑袋,就没有理由砍你的脑袋。”
项如蓁一笑,“好,咱们一起被开除,晏钰就是名正言顺的第一了,皇上真该感谢咱们对她女儿的承让。”
两人并肩坐下,此刻反倒没有了获罪前的惶恐,闲适得像秉烛夜话。
陆锦澜忽道:“我刚才仔细复盘了一下,我还是觉得咱们非常了不起。要怪就怪昨晚风大,天不助我等,非我等之过。再来一次,这件事还是得干。”
项如蓁笑道:“当然,其实我想就算我被开除了,明年这个时候,我还要潜回学院来,再干一次。一次不成,就再做一次,下次一定能做得更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锦澜笑了笑,“那你还是得叫上我,咱们就跟这帮造假的杠上了,这辈子非把这件事做成不可。”
两人虽然一夜没睡,还倒了大霉,却越说越高兴。眼睛都熬红了,却是一脸意气风发。不知道的以为这不是来领罪,是准备来领赏的。
天蒙蒙亮,陆锦澜左右看了看,“无辛怎么还没来啊?是不是你出手太重了?”
项如蓁估算了一下时间,“不至于吧,她这会儿早该醒了。”
二人正说着,身后的大门忽然打开,二人忙起身道:“我们要见院长。”
*
两刻钟前,晏无辛在宿舍里悠悠转醒,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气得哐哐捶床。
她快步走到校园内,看了看院长家的房檐,又看了看外面,咬了咬牙,目光忽然变得坚定,一个纵身飞快的越过院墙。
院墙外,摆了些早摊,有过路人牵着马在那儿买早点。
晏无辛匆忙塞给那人一锭银子,“大姐,我买你的马。”
她说完便抢过缰绳飞身上马,迅速远去,急得那人追在后面大喊:“哎,我不是卖马的!这马值不了这么多钱!”
晏无辛头也不回,那人无奈的喃喃自语:“跟疯了似的,什么事儿这么急啊。”
-----------------------
作者有话说:抱歉,今天头疼,可能觉没睡好,先写到这儿吧。
第68章 她怎么来了
今日,皇家学院的气氛格外紧张。
理应张贴公示的成绩榜并没有按时贴出,一大早所有人都被召集到教工楼前,陆锦澜和项如蓁被院长叫进院长室内密谈,学生们人心惶惶。
凌照人低声道:“听说阅卷楼昨晚着火,是不是她俩干的?”
楚易舒一惊:“是吗?好好地烧阅卷楼干嘛?不过这么刺激的事儿,不叫上我,真是可惜。”
凌照人不屑道:“哼,叫上你,你现在也在里面了。”
赵祉钰在学院里还是晏钰,她左右看了看,问道:“乐闻,无辛怎么没来?”
孙乐闻摇了摇头,“不知道,一大早不见人影儿。我这心突突的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孙乐闻不安的捂住胸口,“晏钰,你说她们俩个被叫进去,会不会跟阅卷楼的事儿有关?”
赵祉钰皱了皱眉,“阅卷楼里存放着学年考试的试卷,干系重大,她们最好和此事没有关系。”
如赵祉钰所说,此事干系重大。院长室内,凌知序愁眉不展。
“你们胆子太大了,闹这么一出,几乎把京中各方势力都得罪了,跟把天捅个窟窿也没什么区别。平心而论,你们是我这一生中遇到的最出色的学生,我想看着你们功成名就,成为国之栋梁。可这件事太大了,抱歉,我保不住你们。”
项如蓁道:“院长,您能这么说,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您实在不必抱歉。”
陆锦澜也道:“这一年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们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我知道,您一直在用您的方式包容着我们。这件事,我们没有做错,只是没有做成。失败了就要承受失败的后果,我们无怨无悔,也能承受所有罪责,您处置吧。”
凌知序老眼泛红,“学院要先对你们做开除处理,之后我会进宫向圣上求情。希望她能看在你们已经退学的份上网开一面,不再追究下去。”
她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离开皇家学院,你们便失去了一条直上青云的大道,可惜了啊。”
她看向项如蓁,苍老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你以后的路会更加难走,如果遇到困难,还是可以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
项如蓁点了点头,陆锦澜道:“您放心,不论以后发生任何事,我们都会守望相助彼此扶持,我永远不会让她孤立无助。”
凌知序含泪微笑着点头,“好,我要写两份退学通知,你们先出去等着。”
二人走出门外,屋门再次关上。
她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撩起衣摆跪在门口,准备最后一次聆听院长的训示。
其她学生不明所以的跟着跪下,片刻后,凌知序拿着两份纸张从屋内出来,开始诵读手中的文字:“皇家学院壬子年入学学生陆锦澜,恃才傲物,肆意妄为……”
凌知序念到此处,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忽听得几道门外来传来一声:“相尊大人到!”
凌知序停下了下来,学生们顿时窃窃私语。
“相尊大人?那位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晏维津?她怎么来了?”
一道道门通传进来,声音由远及近,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型高挺浑身精干近卫模样的中年女子越过拱门,声音高亢的喊了最后一声:“相尊大人到!”
凌知序忙上前几步,率一众学生跪拜,齐声颂道:“叩见相尊大人。”
陆锦澜随众人一同伏在地上,偷偷侧首一看,丞相晏维津从近卫身后闪身而出。
她看起来不到五十岁,瘦削的面上残留着岁月的沉淀与官场浮沉二十余年的风霜,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锐利如鹰。
她身姿挺拔步履沉稳,周身都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度和不容冒犯的威严。
陆锦澜曾听赵祉钰说过,三尊之中,唯有丞相能称得起一个“尊”字,其余二者,都只能称为“大人”。
凌之静那般了不起,贵为定北侯,也只能称其为侯君,而非侯尊。
所有皇亲贵族加上朝中百官,唯有晏维津一人独尊。可见其地位尊崇,仅次于皇上。
晏维津如山岳一般压迫感十足的行至众人面前,对凌知序道:“凌院长请起,咱们内堂说话。”
她的语气温和平静,甚至称得上客气,可又透着一种不容迟疑的坚定。
凌知序忙道:“相尊大人请。”
众人微微抬头,这时才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跟在晏维津身后。
人群中不知谁在悄声嘀咕:“晏无辛?她怎么和相尊一块来了?”
赵祉钰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的低喃:“是啊,她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她躲了,不来了,没想到她搬救兵去了。”
晏无辛走到陆锦澜和项如蓁身边,调皮的眨了下眼。
“辛儿。”晏维津微微侧眸,唤了她一声。
晏无辛忙恭敬应声道:“娘。”
娘?
除了院长和赵祉钰,瞬间有无数人瞪大了眼睛。
“叫你的朋友一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