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咬了咬牙,没有回答。
陆锦澜道:“我告诉你,我分不清。”
阿七声音颤抖,哽咽道:“你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
陆锦澜反问:“你觉得呢?”
阿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把我骗得团团转,你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我根本无从分辨!”
陆锦澜突然松开他的手,“如果你觉得我对你没有一丝真心,现在刺下来。用我的命,向你师傅证明你的忠诚。”
阿七紧紧握着那枚匕首,眉心攒动,泪像血一样从赤红的双目中滚落下来。
“你明知道我做不到,为什么要逼我?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
他痛苦的跪在地上,泪流不止。
陆锦澜将无助的阿七抱在怀里,温声安抚:“听我说,昨晚的话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希望你能随我回京城,我也是真的想要娶你。昨晚我已经娶了你,不是吗?”
可是阿七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骗到这里?”
“因为这里的事情必须要结束,只有一切都结束,我们才能有新的开始。”
阿七摇了摇头,“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什么都没办法想。”
“那就什么都别想,你听我的。现在开始,这里的事情你不要管,立刻下山,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行踪你的身份,就当世界上再也没有阿七这个人。你不再属于你的主子,你自由了。好好躲几天,等风头过去,去京城找我,记住了吗?”
阿七勉强点了点头,“我能不能下去一趟?十三还在师傅手里,他是为了我才被抓的。我不出现,师傅会杀了他的。”
远处已经传来了激昂浑厚的马蹄声,陆锦澜果断道:“不行!时间来不及了,宋家军马上就到,这里会大乱。十三就是那个杂役,对吧?我知道他长什么样。你先下山,我帮你把他救出来,你相信我。”
阿七艰难的点头,“好,我信你。如果你能把他救出来,让他到老地方找我。”
“那你现在就走。”陆锦澜帮他擦干眼泪,安抚的亲了下他的嘴角,“快走!”
阿七重新拾起匕首,走出几步,又回头叮嘱道:“你千万要小心!”
陆锦澜笑着点了点头。
阿七很聪明,他从另一个方向下山。而二人上山时走的那条小路,很快挤满了人。大家看到信号发出,立刻沿着陆锦澜留下记号追了上来。
项如蓁带着她们从京城带出来的两百精兵最先赶到,紧接着,宋婧骁麾下的副将岳蝉带着八千骑兵奔袭到此。
那条小路,很快被踩成大路。两旁的植物被踩踏倒下,低矮的树木被彻底砍断。先头部队势如破竹,迅速为大部队开辟了一条宽敞的通道。
强援已到,陆锦澜将袖子里的血包丢在地上,“走,下去会会她们。”
她和项如蓁带着两拨人马进了地道,进去没多远,便遇到了一左一右两条分叉路。
两人分头行动,继续向前推进,很快便遭遇了小股抵抗。然而对方措手不及,人数也不如她们多,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陆锦澜这边抓了一些人,让岳蝉派人看管,她继续往里走。
路过一个房间里时,听见里面的惨叫,陆锦澜一脚踢开房门,见十三正被绑在木桩上鞭打。
“住手!”陆锦澜抢过行刑人的鞭子,一脚将其踹开。旁边冲过来的两个人,也被她啪啪两掌震到墙上,动弹不得。
她用锋利的匕首砍断绳索,言简意赅道:“十三,我答应阿七要救你。你怎么样?还能不能走?”
十三咬牙道:“没……没事,都是皮肉伤。”
虽说都是皮肉伤,但他浑身都是血,估计身上没一块好地方。
陆锦澜正想着怎么把他送出去,刚才被她踹到一旁的人忽道:“陆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陆锦澜定睛一看,略有印象,应该是北州大营里面的某个校尉。约谈的时候见过。
那校尉痛苦的捂着胸口,不屑道:“我还以为你多正直,原来和我们一样,也会偏私。你私纵人犯,被人知道一样是重罪。不要以为有个好岳母就可以一路向上爬,我一定要揭发你。”
陆锦澜冷笑一声,“是啊,我常有偏私的时候。但咱们可不一样,你们为了一己之私,害死北州多少无辜的性命。而我的偏私,不过是救人一命。至于你要告我,你觉得,我会让你活到开口的时候吗?”
那校尉眼中划过一丝惊慌,“你要灭口?你我同是校尉,我还没过堂,我的证供你还没拿到,你怎可杀我?”
陆锦澜回头看了眼一直紧跟着她的岳蝉,还有岳蝉身后率领的一批宋家军精锐。
陆锦澜低声道:“带过来的人,都可信吗?”
岳蝉看了那校尉一眼,朗声回道:“请大人放心,知道要跟您办事,挑选的都是心腹。另外,临走时宋将军叮嘱了我一句,她说‘宋家军此时姓宋,以后姓陆’。所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谁是主子谁是外人,姐妹们心里有数。我等虽是嬅将,也是家臣,您无需担心。”
陆锦澜舒心的点了点头,随手拔出岳蝉的佩刀。她摸着锋利的刀刃,笑吟吟的走向那名校尉。
“今日北州城内,数得上号的凌家军将领都会被抓,少你一个人的口供无伤大雅。你这人说话我很不喜欢,但你有一句说对了,我确实有个好岳母。”
陆锦澜唰唰两刀结果了三人的性命,随手将十三推给岳蝉,“找人送他下山,不要被人发现。另外大家统一口径,这三个人是因为拒捕被杀的。”
十三早就看傻了眼,陆锦澜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眼神狠戾道:“包括你,不准多嘴,知道吗?”
十三吓得点头如捣蒜,陆锦澜道:“阿七在老地方等你,去吧。”
陆锦澜运气好,刚让人将十三送走,便误打误撞找到了赈灾银。
几百箱官银堆满了好几个房间,陆锦澜忙道:“派人看好,另外去告诉项大人,赈灾银找到了。”
话音未落,几个伤兵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陆大人,项大人遭遇了大批凌家军,有两三千人,我们顶不住了!”
陆锦澜气道:“废物!顶不住也不能把她自己撂那啊,人在哪儿?”
陆锦澜顺着伤兵指的方向冲了过去,只见一个圆形大厅里有上千凌家军在负隅顽抗。
而项如蓁正在战圈里,和宫师傅打得十分凶险。
这个姓宫的,不愧是凌氏姐妹重金聘请的杀手教练,内力浑厚出手狠辣。
陆锦澜对项如蓁道:“你歇一会儿,让我来对付她。”
项如蓁让开位置,宫师傅立刻攻了上来,陆锦澜举掌相迎。两人内力相撞,周身空气都激荡起来,震得彼此手腕生疼,俱是退开了七八步。
姓宫的大为震惊,想不到陆锦澜小小年纪能有这么深的内力。怎么回事?她一天练十二个时辰日夜不休吗?
宫师傅咽下喉咙里的腥甜,咬牙道:“小崽子,算你有点本事。”
陆锦澜立刻回嘴:“老东西,你也凑合。”
她嘴上不服,却转头对项如蓁道:“咱俩一起上!”
二人合力刚过了几招,晏无辛带着外围的凌家军从出口方向杀了进来。刚到这儿,便见陆锦澜在半空中一掌击中宫师傅的胸口。姓宫的呕血不止,昏了过去。
陆锦澜立刻高声道:“凌家军听着!你们大势已去,不要挣扎了。放下武器,还有活命的机会。”
唉!人群中不知谁叹息了一声,刀剑哐啷啷落地,大局已定。
在她们攻下大青山的时候,宋婧骁已经带着两万兵马接管了北州大营,赵祉钰也擒住凌夏,顺利接管了守备处。
人证物证俱在,接下来便是漫长的审讯、过堂、定案,急报送进京城,等待皇上的指示。
不过这部分繁杂的文书工作,三人都没怎么参与。赵祉钰见她们意愿不大,便全数交给崔明菲、于继芳等人办理。
三人忙里偷闲,终于有空好好休息一下。项如蓁道:“我已经跟殿下打了招呼,我明日早起回家一趟,晚饭时候再回来。”
项如蓁的家在隔壁勉州,快马半日便可来回。
陆锦澜心血来潮,“那我们也顺便去你家拜访一下吧,好不容易到了附近,以后只怕没这个机会了。”
项如蓁想了想,“也好,那咱们明天吃完早饭就出发。”
第二日,三人迎着朝阳赶往勉州。一路上欣赏着北地辽阔的秋日风光,没多久便赶到了一处破败的农家小院门前。
晏无辛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确认这是项如蓁的家时,还是狠狠的震惊了一下。
陆锦澜还好,毕竟她活了两辈子,参与过扶贫工作,见多识广。但项如蓁的家,确实比她见过最穷的贫困户的房子还破。
项如蓁的爹四十多岁,眼睛不好,几乎半盲,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奶娃娃。
听到如蓁回来,她爹非常高兴,“你娘昨儿带着你三个妹妹进山打猎了,可能明天才能到家。你大哥、二哥还在崔大人家伺候,半个月没回来了。”
陆锦澜一听,暗自感叹:更像贫困户了,又穷又爱生,极其典型。
项如蓁对她爹道:“没事,我在北州办事,顺便回来看看。过年的时候会再回来的,到时候都能见到。”
她说着撸起袖子,“我去把院子收拾收拾,你俩坐会儿。”
她爹高兴道:“还带了朋友回来?好啊,你难得交到朋友。”
陆锦澜和晏无辛连忙放下手里的各式礼品,自己去跟老人家做自我介绍。
她爹问道:“你们是如蓁的同窗还是朋友?”
陆锦澜道:“是同窗,也是朋友,是好朋友。”
她爹笑了笑,“她性子犟,还死心眼儿,一定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晏无辛笑道:“没事儿,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互相麻烦吧。”
陪老人家说笑了一会儿,项如蓁她爹便将孩子哄睡,将项如蓁赶到屋里,他去做饭。他眼睛虽然看不见手脚却很麻利,炒菜切菜十分熟练。
二人想出去帮忙,都被撵了回来。三人便围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低声说话。
晏无辛实在忍不住打听,“你家这么多孩子都是你爹生的?”
“不是,我娘有个小郎,有两个妹妹是小郎生的。不过前几年,那个小郎病逝了。”
陆锦澜暗想:生五个也不少了。而且这个年纪还敢生,那是大龄孕夫。这个条件这个医疗环境能活下来,简直是钢铁一般的体质。怪不得如蓁天生神力,大约她们家的基因都有点邪性。
如蓁她爹炖了只鸡,热气腾腾的鸡汤一上桌,不知是不是热气熏得,棚顶摇摇欲坠的墙皮啪嗒掉下一块,精准的落到汤里。
老人家看不见,项如蓁还在外面洗黄瓜。晏无辛瞬间呆住,她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样的饭。
陆锦澜忙摆了摆手,示意晏无辛不要吭声。她连忙将用汤勺将墙皮舀出来,还没来得及找地方倒掉,项如蓁已经进屋了。
陆锦澜只好默默地盛到自己碗里,“哈哈,我爱喝鸡汤。”
晏无辛看着她又盛了几勺,只好带着僵硬的笑意硬着头皮说:“分我点吧,我也爱喝。”
项如蓁愣了下,“锅里还有。”
晏无辛:“不,我就爱抢别人碗里的。”
吃完饭,三人便要回去了。临走时,陆锦澜和晏无辛凑了凑身上的现银,塞了两百两银子给如蓁她爹,“这是我们小辈孝敬您的,您一定要收好。”
她爹推拒道:“这怎么行?你们还在上学,哪来的钱啊。大家都不容易,咱家不讲究这个。”
项如蓁笑了笑,难得应允:“收着吧,你不收,她们也会想办法留下的。”
走之前,项如蓁将家里收拾妥当,这才上马。
三人一同赶回北州,京里很快传来旨意。圣上先封赏了于继芳,给她官加一品,俸禄翻倍。其她有功之人,回京另行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