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道:“阿七已经取得了陆锦澜的信任,每天和陆锦澜同吃同住,但是暂时还没传什么消息出来。”
程袁卿道:“别是有什么消息传不出来,派人混到州牧衙门,找机会问问他。”
“好,我立刻去找宫师傅,让她来安排。”
*
阿七这几日过得十分逍遥,白天陆锦澜出门,他便和上学堂一样把自己关在屋里读书练字。
晚上同陆锦澜做恩爱妻夫,蜜里调油的日子,比冰糖葫芦还甜。
他的字越写越好了,陆锦澜三个字比划虽多,他勤加练习,写完仔细端详,深感和字帖相差无几,颇为骄傲的扬起了嘴角。
叩叩叩!
窗户被敲了三下,阿七猛一回头,吓了一跳。
“十三?你怎么在这儿?”
十三连忙从窗外翻进来,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师傅买通了后厨洗碗的杂役,我顶替他在后厨做工。我不能久留,师傅让我问问你,你这边情况怎么样?得到什么消息没有?”
阿七忙道:“我这边情况很好,她很信任我,待我很好。”
十三听着有点不对,“待你很好?那你怎么从不出门?她是不是看你看得很紧?”
“不是,她……她叮嘱我这几天外面有点乱,让我尽量不要出门。我想我总是往外跑,她肯定会疑心的。所以我就在房间里,练练字什么的。”
十三看了眼她写的那厚厚的一摞纸,“练字?你练字做什么?”
阿七已经学会了糊弄,随口编道:“我怕到时候不方便见面传递消息,就想着……我学会写字之后,就可以写下来,再想办法传出去。”
十三拎起他写了“陆锦澜”三个字的那张纸,上下左右看了看,“这三个字是什么?”
阿七知道他不识字,指鹿为马道:“写的是要、小、心。”
十三点了点头,叮嘱道:“这些字还是不要给陆锦澜看到,免得她多想。我回后厨了,你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去找我。”
阿七道:“她这几天都忙着约谈,早出晚归的,根本没有提到任何关于主子的消息。”
十三道:“我会帮你转告师傅的,我走了。”
十三从窗户翻出去,阿七刚松一口气,十三突然转身回来,“七哥,我刚刚忘了问你一件事。”
“什么?”
“陆锦澜她……她有没有把你……你被她那个……”十三吞吞吐吐倒把自己问得脸红脖子粗,最后一咬牙无奈道:“哎呀,我想问你的守贞砂还在不在?”
阿七瞪了他一眼,环顾四周,看着这屋子的床、榻、书案、浴桶……
阿七脸上发烫,反问道:“我们天天都睡在一起,你说呢?”
十三一脸心痛,“禽兽!这样你以后还怎么嫁人?陆锦澜这个色魔,等事情结束后,我一定替你杀了她。”
“十三,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快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再次把十三送走,阿七的心绪却久久难平。
他不是傻子,这些天偶然听陆锦澜提起几句公事,他已经大概想明白了。
陆锦澜她们在找城门外抢赈灾银的那些蒙面人,而北州的灾情之所以这么严重,是因为前两次赈灾银都被劫了。灾民收不到粮也拿不到钱,活活饿死了不少性命。
他不知道是谁劫了赈灾银,那时他还在京城。可是主子这么紧张,赈灾银是谁劫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不想去探究真相,他恨不得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他才读了几天书,不懂什么家国天下,他只希望能和陆锦澜永远像现在这样,过快活舒心的日子。
可他也知道,这都是他的妄想。谁都无法阻止陆锦澜揭开真相,他有预感,那一天就快来了。
*
阿七本来打定主意,绝不给师傅透露消息。
可就在约谈的第五天,快到夜里子时,陆锦澜还没回来。
阿七已经到门口问了数次,得知调查组的人都没回来。可是这也太晚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阿七坐立不安,脑子里忍不住一直猜想:会不会是她们查到了什么,凌家军见事情败露,动起手来?陆锦澜虽然武艺高强,可万一对方使了别的手段,对她下了药,她怎么防备?她会不会受伤?会不会……不,一定不会!
阿七徘徊许久,终于忍不住摸到仆役住的房间,将十三叫了出来。
“有个消息,需要你想办法立刻传递。”
十三忙问:“什么消息?”
“陆锦澜今早和大皇女她们一起出门去约谈,到现在都没回来。我怕她……她们查到了什么,或者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也许会涉及到主人,你去师傅那里问一声。如果师傅说不了解她们发生什么事,跟主人无关,也要立刻告诉我。”
“好,我这就去。”
其实,看着阿七神色紧张的样子,十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他又想不明白具体哪里不对。反正这的确是个不寻常的情况,还是赶快告诉师傅为好。
阿七焦急的坐在花园里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十三回来。
前院传来些许嘈杂,阿七猛地坐直了身体,侧耳倾听,好像是有人回来了。
他心里还是有些慌乱,脚步匆忙的回到房间,正看见陆锦澜在解披风。
陆锦澜看见他不由一笑,“大半夜不睡觉,你去哪儿了?”
阿七没有回答,快步上前,紧紧地抱住她。
陆锦澜一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是不是怕我出事?”
“嗯。”阿七闷声回答。
陆锦澜笑了笑,将披风随意一丢,抬脚坐到书案上,勾了勾手,“你过来,我跟你说个秘密。”
阿七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只听她悄声道:“我不会死的,因为我是天选之人,我有挂。”
阿七不信,“什么褂?”
“挂就是一种超乎常理的存在,它看不见摸不着,但就像护身符一样,能够帮助我度过一切危机。所以,你不用担忧,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不会有事的。”
阿七无奈的一笑,他并不相信有什么神褂,能够让人长生。但陆锦澜如此安慰他,倒让他不安的内心渐渐平静。
他轻轻抵住她的额头,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陆锦澜闭着眼倚在他身上,疲惫道:“我们今天约谈了北州大营和守备处,情况比较复杂,就忙到了现在。”
阿七黯然垂下眼眸,意识到快活的日子大概就要结束了。他沉默片刻,忽道:“公事是永远忙不完的,我去要些热水来,你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陆锦澜皱了皱眉,“懒得洗。”
“那我去打盆热水,你泡个脚。平掌柜送来的一些药草包,用来泡脚能够安神。你泡一会,好吗?”
陆锦澜不吭声,阿七笑着捧着她的脸,“陆大人,你没这么快睡着吧?那你想怎么着?累了困了,直接躺床上就睡,醒了会不舒服的,是不是?嗯?”
他蹭了蹭陆锦澜鼻尖,见她嘴角微微露出笑意,便温柔的吻了上去。
十三急匆匆赶来,正在撞见这一幕,不由浑身一震,差点跌入窗外的花丛。
他定了定神,屏住呼吸仔细一看,陆锦澜好似困倦极了,几乎整个人都靠在阿七的身上。她那么毫无防备,露出的那一截脖颈,正是下刀的好地方。
可阿七竟然亲了上去,小心翼翼又充满渴望,极度的温柔却也极度的浓烈。他亲吻着她的肌肤,鼻息中都是她的气息,却仍嫌不够,恨不得永远将她搂在怀里,一刻也不分开。
铜镜里折射出阿七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十三看得并不十分清楚,却又能分明得感受到他是自愿的。他,如痴如醉。
十三仿佛撞见鬼一般,惊恐发作,转身离开。
*
第二天早上,陆锦澜死活不肯起来。连阿七要下床,她也不许。嘴里一直嘟囔着,这些天太累了,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她要睡个懒觉。
阿七无奈,只好抓过一本百家姓,一边研读,一边陪着她硬躺。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项如蓁急忙忙来敲门,“锦澜!还没起吗?快出来,有要事。”
陆锦澜皱着一张脸,高声嚷道:“什么事啊?”
“昨天那几个人,秘密联系我们了。”
陆锦澜立刻睁开了眼睛,阿七心里也咯噔一下。
他隐约感觉到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把衣服拿过来帮陆锦澜穿戴,陆锦澜匆忙的将外袍一拢,“鞋。”
阿七赶紧把鞋拿过来,陆锦澜趿拉着就出去了。
阿七看着她神情凝重的出了门,站在门外和项如蓁低声交谈,他鬼使神差的靠近些,侧耳偷听。依稀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北州大营、守备处、前来告密、赈灾银、招认、里应外合……
陆锦澜很快回来,说她要出去办事。她走后,阿七便枯坐在房里,愁眉不展。
叩叩叩!不知过了多久,十三敲了敲窗棂,翻了进来,“七哥,有什么消息没有?”
阿七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没有。”
十三不信,“没有?她们昨晚回来那么晚,是因为她们约谈了北州大营和守备处的所有将领,她回来没和你说吗?”
阿七心虚的移开眼神,“她的公事怎么会和我说?我才认识几个字?又听不懂。”
“那你就没问?”
“问了,反倒被她训斥了几句。她说我一个男儿家,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十三脸色一变,“七哥,小时候咱们水训,我被卷入暗流差点淹死。是你不顾安危跳到海里,硬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这份恩情,我一直都记着。咱们这些人都没有母父没有血亲,我其实把你当成我的亲哥。你和我,也不说实话吗?”
阿七沉默许久,看了看十三发红的眼睛,无奈道:“如果师傅问起,你就按我刚才说的传达吧。不是七哥不想跟你说实话,而是有些话不该说。我说了,便是对不起她。”
十三急道:“可你不说,主子怎么办?师傅怎么办?还有我,出了事,我们都会死的。”
“我知道!我也会死,我很清楚这一点。”
“那你还……”
阿七直视着他的目光,苦笑道:“北州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死?我们这些年杀了那么多人,我们难道不该死吗?不能因为我们不想死,就去害别人吧。”
“七哥,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看你根本不在乎别人,你就是不想害陆锦澜!”
“是!我是不想害陆锦澜,因为她是对的。她为民请命,她追查真相,她没有任何错。她对我好,我不能背叛她。”
“七哥,陆锦澜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
阿七摇了摇头,“不,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幸福过。世间的事有因就有果,以前做下的事已经无可挽回了,到了事情结束的时候,谁要取我的性命拿去好了,可我不想再错下去。”
二人一番争执,最后十三叹了口气,“你再想想吧,我也不是怕死,我只是不想你白白辜负了真心。她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可以陪她寻欢作乐的小公子,你为了她背叛主人背叛师傅,甚至搭上性命,值得吗?”
*
早上演完那场戏后,陆锦澜她们几个聚在一起,一直在等待着阿七把消息传出去。但中午时分,图灵回来报告,北州大营和守备处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