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我们上午,她们下午。”
陆锦澜听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们都不知道多久没睡过整觉了,这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上半天班呢?看看这些灾民,跟死就差一口气了。你们北州的公务人员真够绝的,天塌了也不能加回班吗?”
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在现代遇到灾情疫情的重要关头,她和同事们忙得都快连轴转了。从来不会有人说:爱死多少人死多人,反正我要下班了。
这不是没苦硬吃,是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卖饼的卖衣服的,想不干了立刻关门,谁也不影响。就算是卖药的卖棺材的,这家关门了还有别家。
但国家机器不是个体户,关系到一国一城的数万民众。虽然基层渺小的就像一颗螺丝钉,但如果机器高速运转的时候往下卸钉子,是要耽误大事的。
眼下整个北州城都盯着这二十万两银子,早发下去早救人,早发下去早安心。就两个窗口不知道要干多少天,真怕发一半银子又丢了。
赵祉钰听了一会儿,吩咐道:“给我也搬张桌子来。”
图灵一怔,“殿下,您怎么能……”
赵祉钰哼了一声,“去和于大人说,她既然人手不足,便由我这个大皇女来顶上。”
赵祉钰说着从项如蓁的桌上抽出一本册子,对众人道:“久安县的人,到我这儿来排队。”
“多谢大皇女!”这下灾民可高兴了,也不愁了也不怨了,短暂的高兴起来。
平希玉从人群中挤进来,看着陆锦澜不由心疼道:“少主,要不我帮您做吧,您歇会儿。”
陆锦澜示意她看一眼旁边,都忙得没空抬头,连大皇女都在那儿登记呢,她怎么好意思自己走?
说话间她接待的灾民领到了赈灾银,恰逢一阵馒头的香味飘来,小丫头高兴道:“我买个馒头去!”
陆锦澜忙叫住她,“别!饿久了先吃点流食。”
好不容易活到现在,万一撑死噎死就白忙活了。
平希玉想了想,“那我去旁边设个粥棚,免费施粥。”
陆锦澜连声赞道:“好好好!那你去吧。”
不一会儿,于继芳带着一十三县的大小官员一路小跑赶过来,见到赵祉钰就开始跪下请罪。
赵祉钰呵呵一笑,“都来啦?来得正好,这儿忙不过来,给各位大人搬个桌子。大家齐心协力,尽快把赈灾银发下去。”
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何况是皇上的亲女儿。办事窗口翻倍增加,队伍一下子就动起来了。
暗处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
临近中午,陆锦澜饿得有些胃痛,直揉肚子。不过她有经验,正想扛一会儿,饿过劲儿算了。
旁边包子铺的小二姐儿拎着两屉小笼包凑过来,“陆大人,有人让我给您送过来的。”
陆锦澜眼睛一亮,刚要拿一个丢进嘴里,忽听赵祉钰道:“都不知道是谁送的东西,你也敢吃?别忘了,前几天,还有人要刺杀你。”
陆锦澜迟疑了一下,项如蓁道:“想必是平掌柜吧,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项如蓁若不提起平掌柜,陆锦澜还没觉得有什么。一说起平掌柜,陆锦澜瞬间想到,绝不会是她。因为平掌柜这个人做事极其周到,若是她送,怎么会就送一份吃的?
她刚才下意识的以为是哪个灾民,毕竟她在现代下乡的时候,也常碰到热情的老乡,塞给她几个自家院子里摘的瓜果什么的,是常有的事。但转念一想,灾民也不会给她买肉包子啊,买个馒头还差不多。
她忙问小二,“是谁送的?”
小二道:“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戴着斗笠,没瞧见脸。”
晏无辛一笑,“是个男人就不稀奇了,你陆大才女的爱慕者车载斗量,连北州的小公子都沦陷了。”
陆锦澜不这么认为,她到了北州城可没接触过任何男人……不,勉强算接触过一个,会是他吗?
她无法确认是谁,但不管是谁,那人此刻应该就在暗处看着。
于是,陆锦澜猛地站起来,环顾四周,角落里黑影一闪,她皱了皱眉,什么都没看清。
项如蓁忙问:“你找什么呢?”
陆锦澜摇了摇头,“没什么。”她又跟小二姐确认了一下,这包子那人没碰过,于是她放心吃了下去。
面皮暄软,馅料入味,鲜美的肉汁在口中爆开,很符合陆锦澜的口味。
赵祉钰看得直咧嘴,“你不怕有毒啊?”
陆锦澜鼓着腮帮子含糊的回答:“你看我一会儿死不死吧。”
过了一会儿,她把包子递给大家,“我没死,你们也尝尝,挺好吃的。”
*
入夜,阿七换上夜行衣,再次夜探北州牧府。
“七哥!”有人压着嗓子唤了一声,快步跟了上来。
“十三,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要去刺杀陆锦澜?”
阿七犹豫了一下,“是,此事极为凶险。师傅不准我去,你不要和任何人说。”
十三道:“那我和你去,我们二人合力,一定能取了她的命,走!”
额……
阿七皱了皱眉,无奈的跟上。
月上中天,两人伏在房顶,看着陆锦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房间,把自己狠狠的摔在床上。
随即风里穿来一声嘟囔:“累死老娘了。”
十三眼底闪过一丝喜色,拔出了短刀,“七哥,我们撞上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明年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第52章 好好伺候陆大人
“等一下!”
阿七按住十三的手,“先不要动手。”
十三一脸疑惑,“为什么?”
“因为……因为陆锦澜这个人诡计多端,她很有可能是装的,小心中了她的圈套。”
十三想了想,“还是七哥谨慎,你说得对,咱们两个不是她的对手,没有十足的把握,咱们不能轻易犯险。”
阿七点了点头,他想着等到陆锦澜起身洗漱,他便以怕被发现为借口,带着十三撤退。可没想到等了一会,陆锦澜一动不动,看起来好像睡着了。
十三杀心又起,“七哥,她睡熟了,咱动手吧。”
阿七内心纠结,在今天以前,他确实希望陆锦澜死。
可是今天,他亲眼看着她为了一个跟她毫不相干的灾民据理力争,看着她顶着烈日不辞辛劳的府衙门口办公,看着她连口水都没空喝,连早饭都无暇去吃,就那样一直为公事忙碌着。
之前师傅说陆锦澜是大恶之徒,她要坏主人的大事。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毫不怀疑。
因为她那么风光,年纪轻轻官至四品,少年裘马衣履风流,那份孤高自许舍我其谁的态度,看着就让人忌恨。
阿七一直把她当成一个反派看待,看到她武功高超,都在恶意揣测:她一定是学了什么邪门歪道!
他讨厌她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胜利者姿态,更讨厌她对着他流露出的轻薄态度。
他想象着陆锦澜平日里有多么盛气凌人,横行无道,说不定还欺女霸男,恶事做尽。除了些许才名,无一可取。
可是今天,他发现陆锦澜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会俯身倾听老人家的哭诉,温声细语热心苦口。阿七不知道什么叫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只是他看着陆锦澜忙得口干舌燥,看她哪怕皱着眉捂着肚子,也还在那儿坚持。
他不由得问自己:她真的是坏人吗?这样的人,会是大恶之徒吗?
陆锦澜上次和他说,让他学会明辨是非,好好想想。他今晚本来只是想来看看她,多了解她一些,不想错杀好人。
可十三跟着,倒弄得他骑虎难下。
“七哥,动手吧!”
十三又在催促他,阿七想了想,“不,这么安静,屋内一定有埋伏。”
十三急了,“哪有埋伏?算了,你不用去了,我自己去。”
“别!”
两人在树上拉扯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二人忙住了手。
北州牧于继芳和项如蓁路过这边,二人的谈话声清晰的传了过来。
于继芳累了一天,揉着酸痛的腰颈,笑道:“看来我真是老了,做些文书都开始腰酸背痛了。”
项如蓁道:“我那里有京城久安堂的秘制膏药,一会给您送几贴过来。”
她刚要走,于继芳忽然叫住她,“等一下!小项大人,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项如蓁脚步一滞,“有点,但锦澜说不能怪你。”
于继芳一笑,“那怪什么?”
“她说都怪边塞的风太冷,把热血都吹凉了。”
于继芳怔了一下,沉默半晌,咽下半腔酸楚,方道:“恕我眼拙,没看出来出身富贵之家的小陆大人,能体恤咱们寒门学子的难处。唉,其实做封疆大吏,做到像我这么窝囊的,也是少见了。”
项如蓁忙道:“您别这么说。”
于继芳笑了笑,“不过今天倒是过得不一样,身体虽然痛,心里却特别痛快。和几位小师妹在一起做事,让我感觉仿佛回到了学院。想起了过去的自己,血又热了几分。明日你们不必再来府衙门口了,我去协调其他衙门,把大家都调动起来。”
“好,那我先回房了。”
眼看着二人要走,阿七故意踩断一根树杈。
项如蓁猛地看过去,“谁?”
二人连忙跃上房檐,一刻不敢停的逃回了藏身地。
结果,又被师傅发现。
啪!啪!一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为师说什么了?不要打草惊蛇。主子指示有变,先不要刺杀陆锦澜了。”
阿七一愣,又听师傅道:“大皇女要给主子栽赃,大皇女身边的陆锦澜风流成性。我会想办法把你们安排到她身边潜伏,到时候就可以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你们不要再私下接触她,以免露了马脚,被她识破。”
十三忙道:“是,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