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如蓁眼红如血,“陆锦澜,你为了维护我脆弱的自尊心,做那样的傻事。我为了你赔上性命,做点傻事,又算得了什么?”
陆锦澜气道:“那你也用不着为我死。”
项如蓁道:“你和无辛为了我做了太多的事,我一直想为你们做点儿什么。这次,就陪你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儿吧。”
陆锦澜急道:“我不要你做伴儿,雪卿怀孕了,你快要当娘了,你活着,代我照顾我的家眷,快止血吧!”
项如蓁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但没关系的,无辛会替我们照顾家眷。可惜我还没给孩子取名字,也不知道是女是男,叫什么好呢?”
握住她的手在渐渐变松,项如蓁意识已经开始消散了。
陆锦澜忙道:“如蓁,如蓁你别睡,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
“我跟你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真的有挂。”
项如蓁迷糊地应了一声,“嗯,挂……能挂到树上吗?”
项如蓁口中的匕首脱落,整个人摇摇欲坠。
陆锦澜疯了一般的呼喊她,“如蓁!你等我一下,我给你看一条大蜈蚣。”
项如蓁没有力气回答,她只是在想:锦澜中毒太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项如蓁听见陆锦澜一直在神神叨叨的念叨:“对了!念离!念离念离,我的亲闺女,快爬出来……娘现在需要你,你快来咬我一口,我出去给你抓几条毒蛇吃……”
项如蓁想:这毒烟真厉害,还有致幻作用。
她喃喃道:“我想到了,孩子叫恨晚吧。”
陆锦澜似乎没有回应她,一直在说念离怎么怎么。项如蓁失去意识之前,还在好奇:念离,到底是谁啊?
赤蚣感受到召唤,从笼子里钻出去,奋力突破淤泥,嗅着鲜血的味道一路向上爬。
陆锦澜感觉到颈上被咬了一下,神智顿时清明了几分,她手上有了力气,立刻抓住项如蓁脱离了沼泽。
两人双双跌到在地上,陆锦澜连忙把念离放到项如蓁身上,“乖,先救你姨母。”
项如蓁失血过多,脸白如纸,陆锦澜颤抖着摸出止血药,整瓶倒入项如蓁的嘴里。
她自己尚未清除毒素,脱力地躺在项如蓁身边。
昏沉中,听到一阵脚步声。
陆锦澜想:我们应该得救了。
*
晏无辛带人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掉落的匕首和一地的血。
晏无辛心里咯噔一下,“人呢?人呢!”
左隋之搀扶着她,忙道:“别着急,陆侯和项将军一定吉人天相,我现在就带人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们找出来。”
晏无辛在沼泽边捡到了陆锦澜掉落的解毒丸,她知道那是陆锦澜的药,连忙吞服了一颗。
身体很快恢复如常,她盼着陆锦澜和项如蓁也吃了这药,可是……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晏无辛看向那片沼泽,“把绳子给我,我下去看看。”
两侧的亲兵忙道:“您受了伤,我们下去吧。”
几个士兵连忙系上绳子,跳下沼泽。她们只捡到几块白森森的人骨,不知道死了多少年。
“晏将军,下面没有!”
晏无辛面色平静得可怕,她沉着脸跪在一旁,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左隋之也带人来回话,“林子里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晏无辛冷声道:“把树都砍光,把林子烧了,我就不信找不到。”
孙乐闻道:“这里这么多血,按理说,她们一定有人受伤了,应该走不远,怎么会一点踪迹都没有?”
晏无辛点了点头,“有可能是有人把她们带走了。”
孙乐闻忙问:“除了我们,还能是谁?”
晏无辛摇了摇头,此时孔鸾带领的那支小队急匆匆回来复命,“启禀晏将军,我们一路往外找过去,在林边发现了这个!”
第98章 装你爹呢
她们捡到了一个头盔,看样式是姜国士兵的头盔。
晏无辛咬了咬牙,“好啊,咱们终于知道该找谁算账了。留一小队在这儿继续搜,其她人跟我回营,点兵!”
*
夜里,姜国业州城的守军在城楼上发现荒林中亮起了许多火把,看起来有上百人,她们便上报给守将。
自从上次大战后,边境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姜国人都知道那片老荒林邪门,进了人八成是有去无回,并不太在意。
业州守将徐娆柱也没当回事,只派几个人过去瞧一眼。
那几个小兵刚一进林子,就掉到一个捕兽坑里,里面一层白骨,也不知道是人的还是野兽的。
吓得大家赶紧把人拉上来,立马撒丫子往回跑。仓惶间有人跑丢了鞋,有人跑丢了头盔,狼狈极了。
回来后,几人如实禀报,徐娆柱骂了几句废物,也没再说什么。
她本来就不觉得这是个事儿,直到天蒙蒙亮,报信的士兵砰砰砰砸门。
“一大早急什么?报丧呢?”徐娆柱骂骂咧咧起身,骂道:“如果因为屁大点儿事,不让老娘睡觉,我非踹你两脚。说!什么事?天塌啦?”
属下脸色惨白,慌张道:“嬅军……嬅军兵临城下,要打……打我们。”
徐娆柱脑袋嗡一下,她匆匆登上城楼,只见城下黑压压一片。
四十万嬅军厉兵秣马,晏无辛穿着全套盔甲,手握凤鸣长刀,冷面如霜眼红如血,仿佛眨眼间就要冲杀过来。
徐娆柱腿有点儿抖,她扶着城墙,不得不先问上几句:“请问晏将军,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两国正在和谈,您为何突然兴兵攻打我业州城?”
晏无辛一夜未眠,两位挚友不知生死下落不明。
此刻,她双眼布满了红丝,满腔激愤,毫不客气地骂道:“少你爹的废话!把人交出来,不然我四十万大军立刻踏平业州城。”
“交……交谁啊?”
“装你爹呢?昨晚你是不是派人到荒林去了?陆侯和项将军,是不是在你手里?”
徐娆柱一听连连喊冤,“晏将军,我对天发誓,昨晚我方守军发现光亮,我只是派几个人到林子里去看一眼。”
“她们摔了一跤就回来了,根本没看见陆侯和项将军,您别冤枉我们。”
“您别忘了,你们嬅国的使团还在我姜国境内。您妄动干戈,不怕她们丢掉性命吗?”
她不说后面那句还好,晏无辛还能强压着急火,思考她说的是真是假。可她威胁的话一出口,晏无辛顿时跟火山喷发一样火冒三丈。
“我去你爹的,你还想吓唬老娘?旁人爱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有心思操心别人?我杀入城中,你也得死!”
徐娆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光,这嘴怎么这么欠?
昨晚非得让人去瞧那一眼干什么?刚才非说那一句做什么?
这人明显已经疯了,她真有可能不顾一切的开战。
徐娆柱忙道:“快!快去请嬅国来使!”
与此同时,北州牧于继芳听说晏无辛调动了四十万兵马要攻打业州,也吓破了胆。
快马赶到阵前,急得几乎从马上摔下来,连滚带爬地冲到晏无辛的马前,苦心劝道:“晏将军,莫要冲动!陆侯和项将军如果真在她们手里,可怎么办?”
晏无辛冷声道:“好办,她把人还给我,我立刻撤兵。她给我两具尸体,我立刻杀入业州城。”
于继芳急道:“晏将军,我理解您的心情,我听到两位大人失踪的消息也十分着急。可是,您不能不考虑后果啊!这打起来可怎么收场?如何向皇上交代?”
晏无辛漠然道:“锦澜和如蓁生死不明,我已无心考虑后果。若说交代,圣上震怒,大不了摘了我的脑袋。我以命相抵,如此而已。”
于继芳被她噎了回去,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以往她和三人接触,这位小晏大人平日惯爱嬉笑玩闹,属她最好说话。
偏偏今日雌心似铁,又硬又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城上也劝,城下也劝,嬅国使团和姜国使团一块站在城楼上,数日来双方针锋相对锱铢必较,唯有此刻团结一致,都在劝说晏无辛不要开战。
徐娆柱更是快把嘴皮子磨破了,赌咒发愿,表示她真的没看到陆锦澜和项如蓁,二人绝对不在姜国。
于继芳抓着晏无辛战马上的缰绳前前后后地劝,“晏将军您再想想,陆侯和项将军若真有不测,谁来照顾她们的家眷?两大家子老老小小,您不能不管啊!”
城楼上的人扯着脖子喊:“晏将军,我们刚刚已经达成和谈了。姜国割三个城池给咱们,咱们不打了!咱们休兵三十年,快快撤军吧!”
任凭别人再怎么说,四十万大军,此刻只听晏无辛的号令。
晏无辛一言不发,大军便严阵以待,丝毫没有回城的意思。
蚩漠遥略知内情,实在忍不住对徐娆柱道:“将军,我和陆侯有些亲戚,或许我能劝劝晏将军。”
徐娆柱此刻病急乱投医,别说有亲戚,就说会巫术能退兵,她也愿意试试。
她连忙挥手,“快去快去,劝成了记你一功!”
蚩漠遥从侧门快马赶到阵前,“我昨晚见过陆侯,让我和晏将军当面说。”
左隋之把她带过去,蚩漠遥一时也不知怎么组织语言,前前后后的事儿有点难以启齿。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她也只好尽量婉转地说道:“陆侯前几日身边带着的男人是我家长兄,但是我哥要回妻家,不能和她走。我娘就让我把陆侯一个人送回来。昨晚是我带她穿过业州城防,把她送到嬅国地界的。”
“我哥之前已经告诉她,那林子危险,不能进去,不知她后来怎么又去了。”
晏无辛皱着眉,终于开口:“因为那时,我和如蓁在林子里。”
蚩漠遥“哦”了一声,“那应该是了,她之前还说要赶在月圆之夜回来,不然会有两个朋友去林子里找她。”
“她还说,因为她和我哥的关系,我和她算是亲戚。见到你,可以提她的名字。”
“总之……总之,我可以担保,她确实不在业州城。昨晚去探林的那几个人我都认识,她们没有带任何人回城。”
于继芳听她说前面那些话,还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男人?什么妻家?什么她娘她哥的?嫁了人的男人怎么和陆侯扯上关系了?
可她见晏无辛毫不怀疑,甚至微微点头,便知道有门儿。
于是于继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顺势劝道:“你看,连这位亲戚都如此说,可见此事和业州城没有关系。晏将军,城上已经达成和谈了。先撤兵吧,咱们往别处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