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哟哟~自家人~温军师也成我们自家人咯!半年就这进展,还得是我们主公!”马怀恩啃着羊腿调笑。
温季礼有些不好意思。
萧溯之一看自家公子都尴尬了,再想到之前在房间外听到的不该听的声音,心里顿时更来气。
张卓曦乐呵呵地切了一块羊肉,递给萧溯之,道:“吃呀萧侍卫,你们北辽人不都喜欢吃烤羊吗?这可是我们主公的心意!”
萧溯之一把推开张卓曦的手,骂道:“滚一边儿去!你们枭卫的人,个个都无耻!”
温季礼脸色一沉:“不想吃饭,就出去。”
宋乐珩忙打圆场:“诶,过年嘛,百无禁忌。萧侍卫既然不想吃肉,那就喝酒。”
萧溯之被骂了一句老实了,除了仍旧不吃不喝,不敢再多说什么。萧晋见状,凑过来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一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臭脸?”
正抿了口酒的宋乐珩:“……”
宋乐珩被呛得咳了好几声。温季礼脸上发烫,别扭的给她拍着背。
刚准备割肉吃的吴柒见两人这反应,手里的羊腿霎时也不香了,“砰”的一声扔在了桌上,站起来看看宋乐珩,又咬牙切齿地瞪着温季礼。
张卓曦也道:“柒叔,你又怎么了?也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
温季礼:“……”
温季礼跟着咳起来。
吴柒一肚子的火没处泄,又不好当众骂两个不知道干了啥的年轻人,只能想了想,指着对面的萧溯之道:“你,你出来,我们再打一架。”
萧溯之当场就要站起。
温季礼斥道:“坐。”
萧溯之又安安分分地坐回去。
宋乐珩好不容易咳完,拉住吴柒道:“你也坐。什么岁数了还动不动就打架斗殴。没被拱!真的!”
吴柒的眼神在宋乐珩和温季礼之间打了个来回,没再多话,气哼哼地坐了回去。两大护法不折腾了,厢房里才又恢复一派和气,众人吃的吃,闹的闹。
宋乐珩依旧在桌子底下勾温季礼的手指,温季礼左右拗不过,便由着她去,慢慢与她十指相扣。他素来是不怎么用晚膳的,夜里吃多了反而会难受,便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宋乐珩切了一块烤焦的羊肉慢慢嚼,心满意足地看看嬉笑打闹的众人,又将目光落回了温季礼的身上。
温季礼表面不动声色,耳根子却禁不住露了红:“总盯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呀。”宋乐珩笑笑,拉着椅子挪近了些:“你记不记得你我初识时的场景,就那温泉里……”
温季礼捏她的指尖,抢话道:“怎么突然提这事。”
宋乐珩知晓他脸皮薄,想起初见时那荒唐的场景他估摸是绷不住,便嘿嘿笑了两声,没去说细节,只道:“我就觉着,我第一眼看你就惊住了。我以前觉得最好看的人,莫过于我娘亲。后来到了洛城,也有些皮相不错的公子哥,但也就属于好看便多看两眼的程度。那日我去怀山,那光影从叶子里透下来,罩在你身上,你整个人都像在发光,我当时便看呆了。”
“登徒子……”不小心听见了宋乐珩话茬的萧溯之骂道。
“小流氓。”吴柒这次选择和萧溯之站在同一战线。
温季礼想训斥萧溯之,却被宋乐珩阻止了:“别搭理他俩,我们说我们的。我那会儿就觉得,温军师真好看。”
“是吗。”温季礼眼睛底下的皮肤略泛着薄红,但下一刻,他就问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那主公觉得,李氏少主好看吗?”
宋乐珩:“……”
怎么这时候还捎上李文彧?
宋乐珩缩回拉着温季礼的手,眨眼间就做了摸鼻子撩头发等一系列假动作,并同时在背后冲张卓曦勾手指:“这个……李文彧……李文彧他那张脸吧……啧……”
张卓曦立刻领悟,咬着羊肉箭步冲过去,拉走了宋乐珩:“温军师,主公以前过年都得和咱们喝个通夜的,今晚还是按老规矩哈,人我带走了。”
宋乐珩嘴上骂着张卓曦不懂规矩,脚下却是跟张卓曦走得飞快。温季礼看穿两人的小把戏,也没有拆穿,只是兀自倒了一盏茶,置身在这热闹里。
他本以为张卓曦这句喝通夜是个托词,不成想过了个把时辰,这屋子里的人都喝得七七八八上了头,本该全回去睡觉的,结果反倒是拆起墙来。枭卫这些人,个个有使不完的牛劲儿,也擅长各种各样的功夫,刀剑斧棒轮番上阵,拳掌腿脚悉数往两个厢房中间的墙上招呼,不出小半盏茶,那面墙果然就被众人掀翻。两个厢房一打通,枭卫众人更像是猴子下了山,闹腾个不休。
屋子外,是掌柜和小二在不停地骂;屋子里,划拳的,骂人的,抱头痛哭思念死去亲人的,堪称是乌烟瘴气。
彼时,就连萧晋也加入了枭卫发疯的行列,非要给众人表演一口气喝完一整坛酒。萧溯之则被灌得一言不发地靠墙坐在地上。宋乐珩和张卓曦在扯着嗓门划拳斗酒。江渝晕晕乎乎地坐在宋乐珩旁边抱着酒坛子,吴柒就在后面给江渝扎小辫子。
温季礼算算时辰,头疼不已地走到宋乐珩身旁,劝道:“主公,夜深了,该休息了。”
宋乐珩已是醉得五迷三道,转头一瞧见他,咧嘴就笑起来:“好看,真好看……我家军师怎么那么好看,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温季礼正有些局促,宋乐珩又捂嘴笑眯了眼,然后转过头对张卓曦几人道:“他还有更好看的时候,不过,你们都看不到,就是他在……”
温季礼速度极快,猛地捂住宋乐珩的嘴,忙道:“主公,你们继续划拳,莫要说其他,千万别说。”
宋乐珩眨巴眼点点头。温季礼这才退开。见宋乐珩似乎当真忘了刚才要说什么,温季礼的一颗心方落回原位。眼看众人喝酒的架势一时
半会儿收不住,温季礼也不想扰了这过年的雅兴,便独自出了厢房。萧溯之知晓自家公子并不喜热闹,见他离开,匆匆忙忙起身跟了上去。
到了次日早间。
等温季礼一觉睡醒发现宋乐珩的房里没人时,他的眼皮就已经在狂跳了。萧溯之陪着他来到顶楼厢房门口一看,果不其然,那打通的两间厢房里,躺着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枭卫众人……
以及……
一名枭卫编外人员——
萧晋。
他们还真是……
喝了个通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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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一个年关来啦
第90章 议亲请柬
两柱香之后,厢房里挂着的、躺着的、压在别人身上的一群人都被一一叫醒。众人宿醉头痛,一个个站也站不稳,都七倒八歪的扎堆坐在地上揉脑袋。
宋乐珩稍微好一些,她知道坐在凳子上揉脑袋。
温季礼端身坐在靠窗的榻上。屋子里的酒气实在是太浓,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抽过叶子烟,这烟酒味一混杂,直熏得人眼皮都睁不开。萧溯之将窗户撑开一条缝,但又不敢开得太大,生怕温季礼受了寒。
外头淅淅沥沥地落着冬雨,刺骨的寒意就夹杂在水气里,见缝插针地钻进来。
温季礼将两只手拢在袖子中,一言不发。
他少时接过萧氏的权柄,那会儿的萧氏还是内忧外患,他年纪又小,不服他的人一抓一大把。他上头有母亲,下头有两个年幼的弟妹,必须得在夹缝里杀出尸山血海来。是以,他向来是治军严明,不敢有半丝的松懈轻怠。
到了岭南后,他并未强求宋乐珩也如自己那般治军,毕竟,枭卫这帮子人,说是宋乐珩的属下,但从相处之道来看,他们更像宋乐珩的家人。可哪怕再是一家人,温季礼也同宋乐珩讲过,如今宋阀初建,该立的规矩都要立。若是将来宴请将领,从上到下也喝成这个鬼样子,那该成何体统。更遑论,宋阀眼下并不是全无危机,燕丞正往岭南进军,他们却毫无防患之心。
一想到这些,温季礼的脸色就更难看。
宋乐珩也极少见他这般冷着脸的模样,想坐到他身旁把人哄哄,结果刚一起身,温季礼抬眼一瞄她,她当即又心虚地坐了回去。她知晓昨天夜里带着这群人实在是放纵过了头,决定先拿底下的人开个刀。
“你们是怎么回事?给你们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了!让你们吃顿团圆饭,你们饭没吃两口,酒倒喝了不少!现在是喝酒的时机吗!是吗!也不想想我们宋阀是个什么处境!”宋乐珩一爪子拍在桌上,拍得掌心一麻。
枭卫众人反应不过来,还保持着打呵欠挠头的各种姿势。
宋乐珩瞄了眼温季礼,见他神情没有那般凛冽了,确定自己这方向肯定是找对了,于是加了把火,继续骂道:“你看看你们一个个,一点规矩都没有!这李氏的问题还没落定,朝廷的大军正往岭南来,你们这幅鬼样子,怎能成大事!那面墙!那面墙是谁拆的,自己给我站出来!”
枭卫众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活像一群老大爷,互相搀扶着,斜着歪着站起来。
蒋律憋回去一个呵欠道:“那面墙,不是主公你让我们拆的吗。”
宋乐珩:“……”
张卓曦附和:“是啊主公,你说谁第一个拍出洞来,就算拔得头筹,有红包拿的。”
宋乐珩:“……”
宋乐珩的脑子里果然很不争气地想起了昨晚她招呼大伙儿齐心协力推墙的画面。
她机智地跳过这一茬,清了清嗓子,找借口道:“我喝多了说的胡话你们也听!让你们去吃屎你们去不去!说!昨晚是谁灌的我酒!又是谁逮着我划拳的!我跟你们说过,要懂分寸!否则这传出去,别人会说我对手下人放任自流,将来还怎么招贤纳士!”
枭使们又互相看看。
马怀恩正义指出:“是主公你先拉着蒋律喝酒的,也是你先拉着张卓曦划拳的。”
“你!”宋乐珩指着马怀恩咬了咬牙,见骂什么最后都栽到了自己头上,气得又是一拍桌子,恼道:“那柒叔呢!他也不管管你们!闹成这样,他倒是……”
吴柒从门口端着托盘走进来,身后跟着同样端着托盘的江渝。他黑着脸把托盘往桌上一放,力道大得托盘上的数碗醒酒汤都被洒了一半出来。末了,他幽幽盯着宋乐珩问:“我怎么了?我去给你们这群狗崽子熬醒酒汤,我还熬错了?”
宋乐珩摸鼻子,默默端起一碗醒酒汤喝了半口,又被烫到了舌头。
“不是,我就是……就是关心一下你去哪了,你年纪一把的,我怕你昨晚喝多了出事。”
吴柒看看宋乐珩那虚头巴脑的模样,又看看冷着一张脸的温季礼,哼声道:“出息。喝顿酒能怂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招小倌了。”
宋乐珩怂是真怂,说到底,也是她荒唐在先。她喝着醒酒汤,悄悄用余光瞥着温季礼,看温季礼敛低眼皮挡住了眸子里的寒霜傲雪,她这才感觉自己的屁股都坐得踏实了些。她稳了稳心神,没好气地招呼众人:“赶紧的,都坐下把醒酒汤喝了。”
众人站着的站着,坐下的坐下,各自端了一碗醒酒汤。江渝则坐到宋乐珩身边,从一个小布包里拿出两只略丑的小兔包子,递给了宋乐珩一只。
宋乐珩知晓这是吴柒给江渝做的,他总把她和江渝当女儿养,觉着女儿家就喜欢吃这种花式糕点。但吴柒做糕点的手艺不行,一个小兔包做的是歪歪扭扭,两只耳朵不对称,兔子脸上的红还像是唱戏的大花脸。宋乐珩嫌这花式糕点丑,老早就不乐意吃,所以后来吴柒都只给江渝做。
好在,这玩意儿丑归丑,内里的馅儿却很香甜。宋乐珩咬了一口,肚子里填了点东西,那种宿醉后的翻江倒胃才好受了些。等众人把醒酒汤都喝完,她方慢悠悠地道:“昨晚的荒唐,过了便过了,咱们既往不咎啊。那面墙的钱,等会儿柒叔去跟掌柜的算算。”
“算过了。”吴柒翻着白眼道:“掌柜说早前不知道你是他家少主的未婚妻,多有冒犯。你就是把这酒楼整个拆了,他都不敢让你赔。”
宋乐珩:“?”
宋乐珩差点没被嘴里的小兔包给呛晕过去,忙道:“这话说得,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掌柜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哪晓得。问了,他不肯说,要我去严刑逼供吗?”
“算了算了,此事的源头不在他,在李家,我回头再解决这个事。”宋乐珩吃完了最后一口小兔包,拍了拍手,道:“咱们这个年关,昨晚就算过完了。打从今天开始,都要打起精神来,不能再如昨夜一般,放纵享乐!都听明白了吗?”
枭使们有气无力地答:“听明白了。”
宋乐珩又转向温季礼,换了另一番态度:“温军师,你看,我收拾过他们了。”
所以你就不能再收拾我了。
她用眼神传达着自己内心的诉求。
温季礼自然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下宋乐珩的脸,略作一默,道:“主公接下来有何打算。”
宋乐珩思量须臾,有一种酒还没醒完,就被赶鸭子去考试的压迫感。她揉了揉自个儿的太阳穴,整理了一通思路。
眼下最紧要的,自然是迎战燕丞的准备。她问温季礼:“燕丞那边,是不是有消息了?”
这几日她身陷匪寨,吴柒一心救她,自然是没有派出枭使去打探消息。但温季礼不会无视朝廷那方的动静,定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
温季礼也没有藏话,道:“燕丞已进军到延平了,这次,他带了三万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