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等生路。
有钱,才有生路。
宋乐珩收回视线,没有答温季礼的话。她知不知道岭南有军费问题,都不会影响她的决定。这个钱,她吞不下去。因为那不是钱,是命。
她转了话茬,道:“只能把平南王府给拿了,再搜搜宋含章还藏着什么好东西。”
温季礼了然笑笑,接话道:“拿下平南王府不难,难的是,如何让宋含章交出虎符。督主没有虎符,名不正言不顺,更加调动不了岭南的兵。等督主自行募兵起来,这岭南只怕早已大乱。”
有虎符在,确实更稳妥一些。
宋乐珩正是思量,张卓曦忽然掀开车帘道:“督主,都清点完了。百姓里死了三人,伤了十八人。有五人伤得重,都送去医馆了。”
宋乐珩眉间一皱,道:“你去找我舅舅,借我小舅娘沈凤仙用一用,让我小舅娘去治这些伤重的百姓。至于死者和轻伤者……”
她摸摸身上,一分钱没摸出来。
裴薇给的那部分银票,她拿去发给今日聚集的百姓了。白莲教的那部分,她则是一个子儿都没留。
温季礼见她眼神自然而然落到了自己身上,也没多说什么,从袖口里取出荷包递了过去。宋乐珩毫无心理负担地接过,直接扔给张卓曦。
“死者若是家中青壮男子,按一人二十两银子补贴给他的家人,后续如有什么需要,留话让他们来找我便是。伤者那边,将伤药钱都包了,再一人给一两银子。”
“知道了。”张卓曦掂掂荷包,转身离开。
宋乐珩向温季礼保证道:“这钱我肯定还,过段日子就还你。”
温季礼嘴角抿着笑意,不置可否。
两人在车中又观望了许久,决定先晾一晾宋含章。宋含章此时恨透了宋乐珩,定是宁死都不会把印信和虎符交出来,等他过一两日走投无路,便说不准会服软。
眼看月上树梢头,温季礼吩咐了黑甲兵留守住平南王府的几处门,只让黑甲都尉与他一同回去。宋乐珩也想着回落脚处先安抚受惊的裴氏族人,两人便一道折返回吴柒昨日就安排好的住处。
那原本是一间书坊,临街的是店铺,在店铺后面是大隐于市的四进合院,占地颇是宽广。这几年邕州城里民生艰难,书坊的生意也早已寥落,就剩一个掌柜空守着,日日等着关门。宋乐珩也不知吴柒是使了什么法子将这掌柜说通,让掌柜把书坊给了裴氏落脚。
马车停稳在书坊门口,宋乐珩和温季礼下车之时,就见书坊留了小半扇门开着。两人刚穿过前面的店铺走进前院,房顶上骤然窜下来一个人,挡住去路。
宋乐珩吓了一跳,等看清是吴柒后,才松了口气,道:“柒叔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一天天尽搁屋顶上呆着。”
她没好气,吴柒就更没好气:“我要不是为着给你通风报信,早睡觉去了!你别不知好歹啊。”
“报什么信?城外有变?”
“那倒不是。”吴柒看一眼温季礼,把宋乐珩扯远了些,斥道:“我说你个小兔崽子,你让你老爷子和舅舅进邕州,也不把排布给人说清楚。那石像能说话是咱们的人用了腹语,他们还真以为是什么东西显灵了。这老爷子可是吓得当众就跪了,你让他那老脸往哪搁!”
温季礼听到二人说的是这事,眼里不禁藏了点笑意,声称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便先一步离开了。
宋乐珩等人走远,这才瘪瘪嘴,道:“多大点事。这本来就是演戏,我外爷和舅舅都老实人,万一看见石像露了破绽,不就让人看出来了吗?我去和外爷解释两句,他肯定不能因为这事儿就和我置气。”
宋乐珩径直往厅房走去。
吴柒张了张嘴,原本还想劝说两句,见宋乐珩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啐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要走的弯路你是一点拧不直!”说完,便往客房睡觉去了。
两柱香后。
正在花园里受罚扎马步的黑甲都尉,以及监督黑甲都尉扎马步的萧溯之就见着宋乐珩背着手,慢悠悠的从厅房方向晃了过来。
她走到两人跟前,好奇地打量着黑甲都尉。平日里,所有的黑甲兵无论何时都是穿甲戴头盔的,几乎不用真面目示人。此刻这黑甲都尉不仅现了脸,还现了满身的腱子肉。只见他这马步扎得十分结实,两条腿上各绑了一只沙袋,伸直的手臂上,悬着两个打满水的水桶。由于负重太狠,他赤着的上半身肌肉凸起,肱二头肌、胸肌、腹肌都格外明显。月色下,汗水划过黢黑的皮肤和纹理沟壑,显得……
很有点野性。
最关键的是,这人生得浓眉大眼高鼻梁,脸上肌肤虽然糙,但胜在有一种纯天然感。甚是符合外域人的长相特征。
诚然,宋乐珩吃过国宴,对这一款不是太感兴趣,但……粉丝们荤素不忌,最爱吃的就是满汉全席。
她耳边又开始不断提示礼物的进账情况,虽然收到的大多都是初阶礼物,数量也不算多,但聊胜于无。宋乐珩绕着黑甲都尉缓缓走了一圈,嘴里不停啧啧,还伸手替粉丝们感受了一把黑甲都尉的手臂肌肉。黑甲都尉手上的水桶一颤,禁不住怒道:“干什么!不要动手动脚的!”
萧溯之冷着脸提醒:“萧晋,督主现在能号令黑甲兵,你再不敬主,是想被公子罚进棺材去吗?”
萧晋咬了咬牙,瞄了眼宋乐珩手上的黄玉虎戒,欲言又止,哼了一声便直视前方。
宋乐珩讶异道:“黑甲?哦,你是黑甲都尉?怎么挨罚了?温季礼罚你的?”
萧晋又哼了一声。
宋乐珩看向萧溯之,萧溯之不想回答,但他更不想受罚,于是翻着白眼道:“对,就是公子罚的。”
“哦。你们都姓萧,所以,萧是你们的族姓?还是说,你们是随主子姓?”
宋乐珩这么一问,萧溯之顿时知晓自己失言了,他不该当着宋乐珩的面喊黑甲都尉的本名。黑甲都尉也晓得萧溯之捅了篓子,又用一种威胁的眼神盯着宋乐珩。
宋乐珩完全不在意两人的心理活动,背着手继续绕着黑甲都尉转:“萧……萧是大姓啊。”
中原姓萧的并不多,以萧为大姓的,只有北辽。
宋乐珩玩这款游戏时,打成了一锅粥的,主要还是中原的几方势力,除此以外都介绍得极少,只知有西夏、北辽、南越、东夷。南边儿早些年就被中原打服了,和中原一向是井水不
犯河水。东夷也国将不国,虽和中原年年都起战火,但几乎是没占过优势。西夏和中原之间隔着广阔的无人区,难以往来。而北辽则是部落群居。
据宋乐珩所知,再往前十几二十年,北辽那边也打得厉害,除了他们自己部族之间打,还要往中原抢掠。北辽人又个个都擅骑射,马匹还有天然优势,常常是抢完就跑,追都追不上。那些年,河西一带也是深受北辽的威胁。
现在看来,这只手伸进中原了。
宋乐珩思量须臾,好奇道:“那温季礼的本名也姓萧吗?他叫萧什么?有温季礼这么好听吗?”
萧溯之:“?”
萧晋:“?”
色欲熏心了吗她是?
这是她现在该关心的重点吗?!
两个人都在暗暗腹诽宋乐珩,就听宋乐珩碎碎念道:“总不会是叫消防这种很恶俗的谐音吧……”
萧晋和萧溯之同时睁大眼。
宋乐珩眼皮子一跳,张嘴就道:“我去?真被我说中了?我瞎说的啊!消防?这跟绝世美人儿当街拉屎有什么区别?我以后还怎么直视温季礼?这不行,他只能叫温季礼。”
宋乐珩揉着自己的眼皮。
萧晋怒道:“萧仿怎么了!这是我们二公子的名字!”
“二公子?温季礼还有兄弟?”
萧晋:“……”
萧溯之:“……”
好了,暴露得更多了。
宋乐珩兴致勃勃道:“那他兄弟多大了?两人的感情好吗?家里一共有几口人?家业大吗?北辽是你们说了算吗?”
萧晋还想说话,萧溯之手疾眼快,上前就是一个捏嘴。两人彻底噤声。宋乐珩心里好笑,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不问了。你们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透露得也够多了。回头我找人去北辽那边查查,就什么都知道了。”
萧溯之急道:“我们什么时候透露了!和我没有关系!我……我就喊了个名字!”
萧晋被捏着嘴也含糊道:“我、我就惊讶了一下!”
“是。和你们没关系。你们紧张什么。也不想想,温季礼何时让黑甲进过我家?他若有意隐瞒,只会让萧溯之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他让你们在这儿领罚,就是不想对我隐瞒了。”
两人面面相觑,感觉好像有点道理。
萧溯之松开萧晋的嘴,略迟疑地问:“公子他……真是这么想的?”
“包真的。”宋乐珩应了声,旋即找了个距离萧晋一步开外的正面位置。
就是这里,视线相当好,没有遮挡,方便粉丝们近距离研究人体构造。
萧溯之又问:“那都这么晚了,督主为何还不歇息?来花园里作甚?”
“哦,我也有点事要在这里解决。”
第47章 差点初吻
宋乐珩摸摸鼻子,道:“我也有点事要在这里解决。”
萧溯之和萧晋两脸不解。
“何事?”
宋乐珩左右看看:“这儿除了你俩受罚,没有别人了吧?”
“没了。”
听萧溯之这么答了,宋乐珩才放下心来,然后二话不说,掀开衣摆就对着萧晋跪了下去。这一跪,萧晋两只手一抖,水桶彻底洒了。
等温季礼披着狐裘赶来花园时,看到的就是萧晋哭丧着脸扎着马步,两个水桶倒在脚边,水流了一地。而宋乐珩选了个又不沾水,又能离得近的地方,面朝萧晋跪着。
温季礼疾步走到宋乐珩边上,神情复杂地望着宋乐珩。
萧晋绝望道:“公子,这两桶水不是我故意洒掉的,是……是宋督主往我面前一跪,吓着我了。”
去请温季礼来的萧溯之跟着道:“公子,我可以作证。她确实吓到萧晋了。”
温季礼没回两人的话,蹲下来对宋乐珩温声道:“督主为何要跪在这?是被老爷子罚了?”
“嗯。”宋乐珩坦诚道:“外爷气我没提前告诉他计划,害他当街跪下,丢了裴氏一族的脸面,他罚我当着人面跪回来。”
“……但督主的身份,不合适。我去与裴老爷子说说。”
温季礼说着便站起来,要去厅房方向。宋乐珩拉住他的衣袂,道:“哎,老年人嘛,我哄着点,他能消了这口气就行,我跪一跪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好你也在罚人,我在这儿跪着还能有个伴儿唠嗑。”
萧家三人的眼神都有些一言难尽。
在萧溯之和萧晋看来,堂堂枭卫督主,如今又是快要接手邕州的人,还是他们公子的内定主公,已然算得上是名上位者。反正……
他们是没见过他们家公子跟着平昭王时,平昭王能这么心安理得毫无包袱地下跪过。
宋乐珩好像……
更贴近普通人。
萧晋和萧溯之都有那么一刹那,对宋乐珩稍微有一点点的改观。温季礼也晓得宋乐珩这人向来没什么架子,便也没再多说。
时值隆冬,夜里寒气逼人。温季礼准备解下身上的狐裘给宋乐珩披上,宋乐珩却拉住了他的手,将人又拉回身旁蹲下。
“我不冷,你穿着,你手都这么凉了。我都跟他们说了,不过就洒掉两桶水嘛,让萧溯之没必要去吵你休息。他非得去向你禀报,都不知道变通一下。”
萧溯之刚刚才产生的改观瞬间就打回原形,冲宋乐珩翻着白眼道:“公子治下严明,不比枭卫松散。”
“好了。”温季礼皱了眉:“你们都下去。惩戒之事,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