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说。我去换人。”
宋乐珩这话一出,吴柒和马怀恩登时反对。
“不行!就算救了江丫头,你要是没了性命,枭卫怎么办?!而且一命换一命,这算什么狗屁法子!”
“督主!就算要赔上咱们所有枭使的命,也不能让你亲身犯险!”
宋乐珩忙安抚两人:“你俩别拿了半截就开跑,我的命我比谁都看重,暂时也没有以命换命的想法。”
否则,她就不用这么拼命通关游戏想要复活了。
马怀恩和吴柒闻言,更是不解,面面相觑一通,吴柒道:“那你打算怎么救江丫头?”
宋乐珩尚未开口,温季礼便了然了她的心思。
“宋督主是想,用宋汶夕,换回两人?”
宋乐珩坐回温季礼身侧。相处越久,她越发觉得和温季礼思维同频,许多没出口的话只需要抛个引子,他就能接住自己的念头。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着实很省心。宋乐珩欣慰点头,遂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简单勾勒出一个地形图。
“邕州城分东西城门,江渝和萧溯之被挂在西城门,而东城门外十五里,有一柳翠谷。柳翠谷腹地狭窄,若是骑马,只容两人并排通过,且两旁山壁陡直……”
“适合伏击。”温季礼接了话。
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顷刻间便已胜却无数言语,宋乐珩所有的谋划,他似乎都能在这无声里一一洞悉。
片刻,宋乐珩道:“可行吗?只要拖延三炷香,足矣。”
“可行。”温季礼给了肯定的答复,又说:“但,要有后招。”
两人的对话听得旁边的马怀恩一愣一愣的,费解地挠了挠头,小声问吴柒:“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吴柒一脸麻木:“我也听不懂。两个人说话都神叨叨的,我上回已经领教过一次了。”
“哦。”马怀恩闭了嘴,刚想接着神游天外,就见他家督主上了手,开始对着温季礼的手背摸摸蹭蹭。
马怀恩:“?”
马怀恩震惊指着他家督主不安分的手,又小声问吴柒:“他们上回也这样?”
吴柒按着眼睛:“没有。但也差不多。”
马怀恩:“……”
马怀恩还想多问两句上回到底是哪一回,又是在哪里,宋乐珩那厢已对着面红耳赤拼命想缩手的温季礼开了口。
“这萧溯之是温军师多年的随侍了吧。他出事,温军师应该也很想救的哦?你说的这后招,是不是已经在心里了?”
温季礼别扭道:“别、别动手,有人……有人在。”
他刚卯足了劲儿把手抽出来,宋乐珩手疾眼快一抓,与他十指交扣。
“刚他们没在的时候,我们不也牵着说话的吗?怎么现在就不能牵着说了,对吧,温军师?”
宋乐珩故意尾音上扬,话里话外都藏着一把小钩子。温季礼只觉被人看着又羞又惭愧,偏生还心如擂鼓,让他周身的血液好似一瞬间都冲上了脸皮去。他的确是有后招,本也没打算隐瞒,只是想看看若他没有动作,宋乐珩会如何处理,结果没想到宋乐珩打蛇就打七寸,一下就戳中他的软肋。
他服了输,微微垂下眼皮,和着自己鼓噪的心音,道:“是有后招。宋含章攻上山时,我在箭矢上抹了特制的香粉。这种香气,人无法嗅到,唯有黑甲兵豢养的雀鹰可闻。”
手背上的温度骤然一撤,温季礼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知怎么的,想要主动缠绕上去,汲取那柔软掌心的暖意。他不动声色的把手放到桌子底下,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虎口,遏制那不该生出的昭然心思。
宋乐珩眼里带着些许错愕和欣赏,睨了温季礼半晌,轻轻鼓掌道:“不愧是一杯毒酒干倒天下诸侯的温军师啊。别人是走一步看一步,我走一步最多看三步,你是走一步看五十步啊?你大名是叫外挂吗?”
温季礼:“?”
确实还有个大名的温季礼心虚了一下,故作掩饰道:“何……何为外挂?我又何时用过毒酒?”
“不重要。”宋乐珩摆摆手,继续说正事:“所以,宋含章和白莲教攻上山时,你就想过要通过这些人找到被白莲教掳劫的女子?”
“还有溯之。我说了,他传信回来已是四天前。四天没有消息,必然出事。无论生死,我都要将人寻回。”
谋定而后动,白莲教实力不明,温季礼也在等一个契机,对白莲教发难。
宋乐珩道:“赵顺和宋含章是同谋,这次江渝和萧溯之被抓,定是被他的手笔,只有他能认出江渝,又对江渝恨之入骨。眼下要我去换人,那宋含章和赵顺主要的精力都会放在邕州城,白莲教内正好空虚。真把那些女子救了出来,这两人肯定自乱阵脚。”
“还能找到督主的娘亲。”
宋乐珩点点头,看着温季礼的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冒进,仿佛在步步紧逼,要跨过横亘在两人中间的安全线,未受邀请便侵入到他的领地去。
“若这是第二步,那第三步,温军师作何想法?”
温季礼也看向宋乐珩,眸光交汇处,已亮出底牌。他为秀木,以身作柴,点一把助势的火,烧尽岭南。
而这火,是他选择的宋乐珩。
“督主所想,便是某所想。”
宋乐珩轻轻笑了,道:“那就让这火,再烧烈一点。正好暖暖这即将入冬的冷天。”
温季礼垂眼以示默许。宋乐珩起身面朝马怀恩和吴柒,豪情万丈地冲两人道:“都听明白了吧?”
马怀恩和吴柒也有豪情万丈,然后两脸懵逼地回答:“……没有。”
宋乐珩:“……”
第29章 父女成仇
南苑里,午后的暖阳正往水榭洒落一片融金之色。水榭之下,青绿色的池水泛着粼粼波光,几尾锦鲤就在水面底下绕着柱子游来游去。
甚是自在。
宋乐珩和宋流景双双坐在水榭里,宋流景正心不在焉地喝着他姐送来的鸡汤,时不时地觑一眼他姐。宋乐珩望着半空,
已然望了小半柱香,宋流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他姐到底是在望什么,居然能望得这么痴迷……
难道半空有什么东西,比他还好看——
宋乐珩盯着系统弹幕,时而心里好笑,时而又被爽到。
【珩珩和温军师这就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的爱情啊!打哑谜的两个人都那么好嗑】
【虽然没看懂我女鹅要干什么,但我女鹅的样子有那么一点点帅】
【前面的,你就只看到珩珩和温军师势均力敌的爱情吗?退一万步说,我们就不能看点成年人的奸情吗】
弹幕一边欢乐地刷着,礼物数量一边也在缓慢地增长。宋乐珩之前换了玉观音原本只剩寥寥无几的几十颗红豆,这会儿又快攒到两百出头。观看人数也增长到三百多,还在稳定上窜。
直播间算是暂时稳住了。宋乐珩终于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这个世界和自己都被抹杀了。
她关掉系统界面,定睛一看,对面的宋流景已经不在。忽而,一股冷冽又浓郁的木质香从身后包裹住她,她稍稍侧首,就见宋流景弯着腰,凑在她耳畔近处,也学着她的模样望向半空,疑惑地眨眼。
宋乐珩的鼻息下,俱是那萦绕的冷香,如同空山雨后,月明松间,被水气浸过的林木里,点缀着艳丽的繁花。她下意识道:“阿景,你好香啊。”
宋流景正寻思宋乐珩到底在看什么,骤然听宋乐珩冒出这么一句,他诧异扭过头,两人的距离瞬间就变得尤为亲密。
很快,他的眼尾上扬出多情又鲜妍的弧度来,也不退避,反而更凑近了些,说:“阿姐觉得好闻吗?从前被关在后院时,闲来无事只能翻书,见前朝熏香风气甚重,无论男女,日日都会在衣物上熏不同的香气。”他一边说着,一边就用手指把玩宋乐珩的发尾,话音里都携着一股子诱惑的意味:“我钻研了不少熏香,阿姐若是喜欢,随我去屋中拿一些,我送给阿姐。”
宋乐珩捏住宋流景的手腕,把头发从他的指尖拿回,一本正经地站起,拉开了少许两人的距离。
“今后不会再有人将你关着了。你这年岁,不能这么荒废下去,阿姐想过了,等平南王府的事情平息,我去给你找个学上。”
宋流景:“?”
宋流景刚想拒绝,吴柒快步走到水榭外,沉声道:“都准备好了。”
宋乐珩踱去吴柒身旁,小声确定所有的部署:“宋汶夕的首饰弄到手了?人马都到位了?”
“嗯。”吴柒一边应着,一边从袖口里拿出一支金钗。宋乐珩看过点了头,他又将金钗收起来,接话道:“都按你说的,马怀恩带了三十人在柳翠谷埋伏,张卓曦带七十人与我们同时行动,往西城门去救人。温军师也已经带黑甲兵出动,去找白莲教了。”
宋乐珩稍是颔首,睨了眼天边斜阳:“时辰差不多了,那出发吧。”
“好。”
末了,宋乐珩又转头对宋流景道:“上学的事你先做下心理准备,不急这一时半会儿。阿姐今晚要出去办事,你乖乖呆在家,这次不许再跟来了,知道了吗?还有,鸡汤喝完,把汤盅扔了,扔远点,别被舅舅发现。”
宋流景:“……”
不等宋流景回答,宋乐珩已经和吴柒一同快步离去。走在路上,她就听到弹幕里爆发出了猖獗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上学,好强的性缩力,完了,我以后都不能直视弟弟了】
宋乐珩:“……”
忘关弹幕了。
刚过戌时,天色便已全黑下来。接连三日,邕州城内都是一派死气沉沉的肃杀,家家户户闭门不出,长街之上,只有没来得及收走的小摊。有些商品原封不动地放在摊位上,有些菜摊上的菜已经腐烂枯黄,苍蝇在上面嗡嗡盘旋。
街巷两旁屋檐上的红灯笼在夜风里摇摇晃晃,却无人点亮,只有清冷月色,映照着每家门口那极其诡异的神像。
整个城内,听不到任何百姓的声音,唯有城中央的平南王府,一出丧戏已经唱了三天三夜。
此时,那唱丧戏的两人就在王府院子里,拖着沙哑的嗓音一刻不敢停地念唱悼文,王府上下的血早已清洗过一遍,但不知为何,总是有股子难闻的尸臭味,夹杂着浓烈的酒气,直刺鼻腔。
宋含章就坐在院子正前方的灵堂里,脚边堆满酒坛。灵堂里白幡昭昭,他打了个酒嗝,脸色坨红,醉态尽显。赵顺坐在他右手边,突兀地冷笑了一声。
“平南王岁数也不小了,还是少喝点。这酒喝得再多,你那妻妾子女,也是没法活过来的。”
宋含章猛地砸了手里的酒坛,酒水溅在赵顺的衣袂上。他甚是不满,皱着眉头还没开口,宋含章就三两步走到他面前,拎着他的领口,把人提了起来。
“你不是说,那两个人都是宋乐珩的心腹吗?你不是说,只要把他们挂在城墙上,宋乐珩一定会来救他们吗?宋乐珩人呢!”
赵顺力道虽处下风,气势上却丝毫不输宋含章,凉凉道:“平南王,宋乐珩可是你生出来的小杂种,要说琢磨她会如何行事,那也应该是你这当爹的琢磨得透才对。我是说过江渝是宋乐珩的心腹,也确实以为宋乐珩会来救她,可说不准,这宋乐珩就是遗传了你,刻薄又寡情呢。”
宋含章双眼赤红,怒道:“死太监,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赵顺讽刺的啧了一声:“你就嘴上功夫厉害,你连再次攻上凌风崖都不敢,还杀我?没了我在这岭南,朝廷一定会以为你叛变,不日就会挥兵攻来。”
“你!”
“你什么你,老匹夫。”赵顺趁宋含章心神受挫,轻而易举推开了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我还愿意和你一起对付宋乐珩,你就偷着笑吧。等宋乐珩死了,我自然会把你那夫人送进豹房,向陛下陈述你的功劳。到时,朝廷加封,你名利双收,再娶上两房,生个一儿半女,也不成问题,对吗?平南王?”
宋含章咬牙切齿地瞪了赵顺半晌,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当初赵顺让他献出裴薇,他是自愿的,那会儿他根本想不到,宋乐珩会挑在这节骨眼儿上回来。更没想到,宋乐珩如今手段了得。眼下一步错,步步错,他赔上了刘氏和一双儿女,使整个王府都被屠。他这把年岁,一儿半女如何好得?
绝后之痛,只让他痛入肺腑,恨不得把宋乐珩碎尸万段!
宋含章拿起一个酒坛,猛灌一口酒。就在这时,守城都尉快速跑进灵堂禀报:“王爷,宋乐珩来了,就在东城门外。”
宋含章和赵顺精神一震,宋含章当即放下酒坛,转头看向都尉:“来了多少人?”
“就两人。没有您的命令,我不敢开城门,不知在城外有没有埋伏。”
赵顺道:“城外平坦,不像凌风崖易守难攻。就算那夜的黑甲兵攻城,只要有弓兵在城楼上,他们也讨不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