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温就好!回温相爷就能把丹药服下去了!”苍术马上道:“只有您能让相爷回温!”
谢玉书命人去烧热水、烧暖炉,三两下将宋玠的外袍脱掉,先用自己的被子裹住了他。
等喜枝嬷嬷将热水添满浴桶,她和苍术一起将宋玠扶进了浴桶里。
她穿着寝衣也进了浴桶,抱住宋玠僵冷的身体,吩咐苍术:“化一粒药来,我喂他。”
苍术立即应是,转身去桌边,却不熟悉这里的摆置,找不到热水。
“我来吧。”金叶手麻利地的倒了一杯温水,接过他的丹药细细化开,端进了屏风后递给了谢玉书。
谢玉书一手托着宋玠的脖子,一手将药慢慢地往他嘴里灌,怕他吐出来,灌的极其缓慢,等他咽下去一口,才敢往里再灌一口,小半碗的药灌出她一身的汗,又问:“这药最多吃几粒?”
“三粒。”苍术就站在屏风后,不敢进去,怕冒犯了玉书小姐心里却又急得很,“这丹药里有朱砂,本是一种热毒毒药,被用来克制相爷的寒症,不能多服。”又补道:“相爷在进宫时已服了两粒。”
用毒药来克制寒毒,这与饮鸩止渴有什么分别?
谢玉书看着宋玠死了一般的脸色,心情很复杂,他这样饮鸩止渴的勉强活着,就算不死在原剧的那场宫变中,也活不了太久吧。
他自己应该很清楚活不了多久,所以才豁出一切去向皇帝和万素素复仇。
他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吗?
可怜又可恨。
“你活该。”谢玉书叹息一样说他。
他听不到,只是胸口又颤动起来,像是要将刚喝下去的药吐出来。
谢玉书慌忙捂住他的嘴,抬高他的下巴:“不许吐,咽下去宋玠。”
她热热的手,一下下抚摸他的胸口,不停叫他的名字,和他说咽下去宋玠,咽下去你才能活,你不是还要报仇吗?
宋玠就像听到了一般,喉头颤动着没有吐,风箱一样抽动的胸口也慢慢平复下来,栽倒在谢玉书的肩头,急促地的呼吸了两下,又两下,仿佛将死之人在拼了命的喘气,想要活下来。
谢玉书抱着他,湿热的手抚摸他僵冷的背,把攒的6点绿帽值又全都兑换成了生命值。
系统界面里她的生命值天数变成了529天,她的心口也着了火一样热起来。
她更紧地抱住宋玠,将他冰冷的胸口贴在她怀里,像融化一块冰一样融化他。
银芽和金叶将一桶桶热水拎进去,喜枝将暖炉烧热,又看了一眼木头一样湿淋淋站在屏风外的苍术,找了条厚毯子递给他:“裹上吧,一会儿你再病倒了,主仆俩赖在我们小姐这里。”
她虽然这样说,却又煮了一碗姜茶给苍术。
苍术捧着姜茶站在那里,无端端的有些眼眶发热,玉书小姐和她身边的人都是好人,天底下最好的人,哪怕玉书小姐言语讥讽、将钱摆在明面上,可她每一次都会救相爷。
她明明可以不救,明明可以和他说:找你们的嘉宁小姐去。
但她没有。
※
后半夜雨小了一些,窗外孤夜冷雨,窗内的屋子里得的像炎夏。
谢玉书快要被蒸熟了,靠在浴桶上用手心手背轮流贴宋玠的脖子,不是为了替他暖热,是为了替自己降温。
他半张脸贴在她胸口,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浴桶里两双缠在一起的手脚已经热成了一团,分不清是哪个人的手脚。
谢玉书昏昏欲睡的在水里摸了摸宋玠的胸口,想摸一摸有没有热起来,手指在碰上时他整个人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呼吸,像是梦呓一般呢喃了什么。
是有知觉了吗?回温了吗?
“宋玠?”谢玉书低头去看宋玠的脸,只见他嘴巴动了动,声音却像蚊子哼哼,听不清。
“你说什么?”谢玉书将耳朵凑近去听,热气腾腾中,她听见宋玠叫了一声谢玉书。
他人并不清醒,像是做了什么梦似的,又叫了一声谢玉书。
谢玉书在热气中看他,想起第一次去相国府中收费照顾他,他迷迷糊糊叫的是谢嘉宁。
“活该。”她再次轻轻对他说,他这一生所做之事都是在饮鸩止渴。
银芽再要添水的时候,谢玉书摆了摆手,他身上的温度恢复了,应该是熬过这一次了。
她将怀里的宋玠推开想离开浴桶,却又听见宋玠呢喃了一句:“宋王……”
宋王?
谢玉书又停了下来,凑近宋玠问他:“宋玠,宋王是谁?”
宋玠迷迷糊糊的又呢喃:“宋王……鹤山……”
鹤山又是谁?
谢玉书听不明白,又凑近去托过来他侧着的脸,摸到他眼尾上湿湿热热一片,他是在哭吗?
好没出息。
“宋玠怎么了?”谢玉书放温柔了声音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见到宋王了?”
他湿湿热热的脸挨在她的掌心里,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只落着泪又呢喃了一句:“师父……”
师父?
谢玉书愣了愣,宋王?鹤山?师父?
她吃惊的猜测:难道宋王是宋玠的师父?
这个猜测荒谬却又微妙的合理,原剧中只有宋玠知道小刀的身世,他为什么会知道?他又为什么能找到小刀,利用小刀来报仇?
若他的师父是宋王,那就说得通了。
他今夜被急召入宫,是在宫里见到了宋王吗?
据谢玉书所知,裴衡今夜会带宋王进宫见皇帝,宋玠弄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和宋王有关。
她太想知道今夜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又叫了两声宋玠,希望他能清醒过来回答她的问题。
可宋玠还没叫醒,门外就有人轻轻叩门,王安在门外回禀道:“小姐,裴士林请您去前院,说是裴将军回来了。”
裴衡回来了?他今夜不是该在宫中吗?明日才是他班师回朝的日子啊,怎么深夜回来了?
谢玉书怕裴衡过来看见宋玠在她房中,立刻叫金叶替她更衣。
金叶和银芽也都慌了,不停问,这可怎么办?若叫裴将军看见宋相国和苍术可怎么是好?
喜枝嬷嬷更是慌慌张张的进来,低声和谢玉书说:“恐怕真是裴将军回来了,我看到好几名将士守在前院,那阵仗吓人的很,小姐要不要先把宋相国送走?”
谢玉书看了一眼门外候着的苍术,开口说:“慌什么?我是裴士林的夫人,要管我还轮不到他裴衡。”
她不能把宋玠送走,这是多好的套话时机,她一定要弄清楚今夜宫中的状况。
她只换了身干净的里衣,随便在外面套了件常服外袍,黑发擦的半干,松松挽着,便叫苍术进来,吩咐他宋玠已恢复了体温。
让他给宋玠换上榻上那套干净的寝衣,挪到她床上让宋玠睡一会儿。
苍术连连点头,见她要去前院又低声说:“听说是裴衡将军回来了,今夜是他将相爷送出的宫门,若他发现了什么为难玉书小姐,您就说是我逼您的,只要你叫一声,我便去前院替您解释。”
果然今夜裴衡也在宫中,那就一定是关于宋王。
谢玉书说了一句:“无事。”便跨出了门。
苍术忽然在身后又叫了她一声。
谢玉书回头,见苍术突然在房中跪下,朝她重重的叩了个头。
“我替相爷谢过玉书小姐的救命之恩。”苍术再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字句郑重的对她说:“若玉书小姐日后有什么需要之处,苍术定赴汤蹈火报答您。”
雷雨之下,谢玉书看着他,心中说不清的沉闷,他这个小角色无父无母,总是宋玠的背景板,连死亡也只有一幕短暂的特写,他死去的时候也不过刚满十九岁。
在这个爽剧世界里,只有真正的女主才能活的“爽快”。
她对苍术笑了笑:“你不需要报答我,让你们相爷报答我吧。”
闷雷滚滚作响。
她转过身走过雷雨交加的回廊,在院门口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裴士林。
裴士林憔悴了许多,眼底发乌,看样子也是被深夜吵醒的。
他撑着伞站在那里,目光追随着谢玉书走近,等谢玉书停在他面前时,他微微愣怔了一下,有半个月没见了吧?谢玉书的样貌竟比从前愈发脱俗绝尘*了,哪怕只是穿着素色的外袍、挽着发也如画中的神妃仙子一般,细看眉眼舒展,明明和从前没什么分别,可就是不太像谢嘉宁了……
“带路。”谢玉书懒得与他说话,只吩咐。
裴士林回过神来,收回目光忍不住和她说:“是我叔父裴衡回来了,他有些事要和你说,你……注意一些,他不知道你和宋玠的事。”
谢玉书冷笑着问:“是吗?他不知道吗?那他很该知道知道,你们裴家“一门忠烈”。”
裴士林被堵的语塞,她还是连句好话也不肯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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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裴衡大概是我写过存在感最低的男主了。[小丑]
第58章
穿过拱门进入前院,谢玉书就看到数十名高壮的黑衣男人冷肃的站在回廊下,虽没有穿盔甲,但个个带刀,气势压人。
裴士林垂下眼不敢与那些人对视,带着谢玉书进入亮着灯的正厅。
正厅中只有两人,气氛却很凝重。
一人正是坐在侧位上的裴衡,而另一边坐着裴母李慧仙,往常能言会道的李慧仙此刻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瞧见谢玉书进来又下意识抬了抬下巴,仿佛在说:收拾你的人回来了。
颇有些要一雪前耻的感觉。
裴士林恭恭敬敬的朝裴衡行礼叫了一声叔父。
李慧仙马上就指点谢玉书道:“这位是你的叔父裴衡,圣上亲封的大将军,还不行礼?”
谢玉书立在原地并不动,只是一双眼看着裴衡,他穿着黑色窄袖夜行服,鬓边和肩头还有些湿意,想来说刚冒雨离宫就回了裴府,“不知道裴将军这么晚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她这副做派,气的林慧仙起身又要作威作福的训斥她,却被谢玉书冷飕飕扫一眼吓得又闭上嘴巴,可心中又气的很,平日里被谢玉书骑在头上拉屎习惯了竟是打心底里怕了她,当下就要抹眼泪向裴衡告状。
裴衡却摆摆手让李慧仙和裴士林先出去。
李慧仙愣了住,裴士林也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裴衡,不明白裴衡能有什么事需要单独和谢玉书谈?他又想起那日深夜裴衡偷偷回府来要他去玉清观接谢玉书的事,难道那次裴衡就和谢玉书相识,且发生了什么吗?
他心中很是不舒服,却还是带着母亲退出了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