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书被捏着喉咙,看不见孟敏的脸,却能听见她声音都在发抖,可她仍然强作镇定的想救下她。
“只要你放了她,你就可以走。”万素素也急道。
“夫人,我无心伤人。”扼住她喉咙的那人声音低沉地说:“今夜实属勿入,我只想离开,还请诸位女冠让出一条路,我自会放了这位玉书夫人。”
万素素立即下令所有女冠让出道路。
“现在你可以走了。”孟敏盯着他手下的玉书。
却见他揽住了谢玉书的腰,低声说:“还请夫人陪我下山,我不会伤了你。”
他带着她直接掠身冲出了门外,果然遇上了带着禁军冲进素心斋的萧祯。
萧祯看到被劫持的谢玉书愣了一下,顿时冷声道:“放了人你还有条活路,你若伤了她……”
他抬抬手,禁军齐刷刷开弓瞄准黑衣人。
“四殿下别放箭,别伤了玉书!”孟敏追出来急道。
万素素握紧孟敏的手:“让他走祯儿。”宁愿放走刺客,也不能伤了玉书啊。
萧祯盯着黑衣人,又看了一眼被大雨淋透的谢玉书,她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和紧张,看着他朝他不易察觉地摇了一下头,什么意思?让他退开吗?
萧祯看不透她的意思,却也不想真拿她的命来抓一个刺客,抬手命禁军让开。
“得罪了。”黑衣人低声在谢玉书耳边说,随后将她搂进怀里,拔身而起羽箭一般抱着谢玉书冲出了素心斋。
谢玉书被雨水打得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感觉被人抱着在狂奔,颠得要命。
很快,她就被带上了一匹马,她抓住马鬃抽了一口冷气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不是下山就放了我吗?原来言而无信是裴家祖传的。”
背后人顿了一下,重新抓住她的喉咙冷声道:“裴夫人为何一口咬定我是裴家人?”
他抓在喉咙上的手没用什么劲,谢玉书侧头看向了他,对上他那双完全陌生的眼睛说:“我不只知道你是裴家人,我还知道你就是裴士林战场失踪的叔叔裴衡。”
那双眼定了住,连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谢玉书果然猜对了,她看着那双眼继续说:“再让我猜猜,你抓我不只是为了逃离玉清观,还为了将小刀引过去对吗?”
他只盯着她,一言不发,像是说什么都怕被她猜出什么,猛地扬鞭策马,在萧祯带着禁军赶来之前奔逃进了一条山道里。
马背颠簸,谢玉书被他抓着双手只觉得要被颠下马了,有些恼怒的道:“叔父想要我的随从何须如此?你直接和我说不就好了吗?”
他在夜雨里垂下眼看她,她身上的道袍全被淋湿了,一张脸也湿淋淋的侧在他怀里被雨打得睁不开眼,看起来一副柔弱良善的模样,可他很清楚她将裴家搅得天翻地覆,和宋玠、四皇子都不清不楚。
如今她说这句话也是在试探他,他是不是裴衡。
他不能回答她任何话,只要回答了,就会中她的套。
可她嘴巴十分厉害的又说:“叔父绑架侄媳妇,你们裴家可真是蛇鼠一窝。”
这话连他的父亲、祖父、太祖父也一同骂在内了,他听不下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刚要吓唬她住口。
她就狠狠咬住了他的手,几乎要扯下一块肉似的,他吃痛收回来只见手指被她咬出了血。
她倒是嫌弃的抬手臂擦自己的嘴,皱眉道:“裴衡你明知道我是你侄子的夫人,还对我动手动脚!”
他也怒火中烧,低头对她冷声道:“你上宋玠和四皇子的马车时怎么没想过你是裴士林的夫人?”
她在雨中抬起了眼看住他,唇角忽然勾出了一抹笑容说:“你果然是裴衡。”
他一愣,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激他而已!他还是中了她的套!
好狡猾的女人!
“那么让我猜猜看,你不惜被当成毛贼也要跟踪小刀是为了什么?”谢玉书非常得意的说:“你不想杀他,只想带他走。你冒着战场失踪的重罪也要一路追踪他到此,难道……”
“住口。”他低声呵斥住她,一双眼睛里杀意必现:“你还想活命就闭紧嘴,当什么也不知道。”
果然,小刀就是他在执行的秘密任务,这项任务不能被任何人知道,所以他才宁愿受伤也不能在素心斋中暴露自己的身份。
谢玉书抬着脸看他,忽然又说:“你可以找我帮你的,叔父,你盯梢了这么久一定清楚,小刀很听我的话。”
茫茫夜雨的里,他再次垂眼看她,只觉得这张被雨水冲洗干净的脸白得像山中精魅,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聪明狡诈又危险,你很难猜对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却很容易被她套出所有不能讲的秘密。
就像她此刻说可以帮他,可今夜这场风波不正是她故意设计吗?
“小刀突然出来和我交手,逼我进入素心斋是你的安排吧?”他问她:“我看着小刀进入你的房间,你的两名丫鬟出来把守,然后小刀就冲出来与我缠斗惊动素心斋的人……你今夜就是想用小刀和素心斋的守卫,逼我暴露身份?”
她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说了一句:“裴家居然还有聪明人。”
她句句都要讽刺一下他和裴家。
裴衡太看不透她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刀是我的人,你阴魂不散的盯着他,我自然要吓唬吓唬赶走你。”谢玉书毫不犹豫答:“只可惜,我没想到那么多女冠都拿不了你。”
“吓唬我?不是想除掉我吗?”裴衡冷笑问:“你既然猜到了我是谁,就应该很清楚我若是在玉清观身份暴露,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
自然是秘密任务失败、战前失踪渎职的重罪。
她就是知道,才要冒险一做,可惜她还是低估了裴衡的战斗力。
※
暗卫冒雨冲入相国府,在卧房门外跪下禀报道:“相爷,玉清观出事了,裴夫人被一名刺客劫持掳走了。”
房间里没熄的灯晃了晃,宋玠光着脚拉开了门,脸色苍白地问:“萧祯不是带了禁军在玉清观?观中的守卫怎么放刺客掳走人的?”
暗卫低着头飞快的回禀了事情经过。
宋玠忍不住闷咳着,萧祯这个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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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可以骂裴衡。[害羞]
第39章
黑茫茫的大雨之中,宋玠带着人抵达玉清山下正好遇上了艰难下山的禁军和萧祯。
雨水冲着上山的石板路,萧祯*浑身已经被雨打湿,看起来少见的狼狈,但宋玠依旧不留情面的讥讽了一句:“带着这么多禁军居然能让人潜入玉清观中,还掳走了谢玉书,你比我想象中更没用。”
萧祯站在马下垂着头,应了一声:“是我太疏忽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他听见宋玠在马上闷咳了两声,心中又一次评估了宋玠对谢玉书的在意程度,他想过宋玠会派人来询问,但没想到宋玠会这么快亲自来。
这么大的雨夜里,宋玠戴着斗笠亲自打马而来,甚至顾不上继续羞辱他,而是立刻询问:“刺客掳走谢玉书多久了?朝哪个方向?你的人有追过去吗?”
萧祯一一答过,有两名禁军追出去却跟丢了人,但谢玉书身边的随从第一时间追上去,如今还没有回来,应该是追上了那名刺客。
“随从?”宋玠想到了那个瘸腿随从,皱了眉吩咐苍术:“带盘盘去追。”
“是!”苍术应声翻身下马,去身后的马车中将盘盘和两只细犬牵了下来。
※
马停在了一处破庙前。
谢玉书已经被淋得瑟瑟发抖,她听见有人低低叫了一声:“大人。”
裴衡似乎使眼色让那人别多言,翻身下马将谢玉书也抱下了马,三两步进入庙中,抓了一件披风裹在谢玉书淋透的身上。
谢玉书抓紧披风抬头扫了一眼四周,小小破庙里居然躲藏着五名黑衣人,各个拿着刀剑警惕地盯着她,看样子是裴衡的士兵。
“大人您受伤了!”一名年纪看起来才十五六的少年人紧张地去查看裴衡手臂上的伤。
“无事。”裴衡只简单用布条缠紧了自己的伤口止血,看了一眼瑟瑟发抖谢玉书,吩咐说:“把柴火点上。”
几名黑衣人应是,很快就在破庙中烧起了火堆。
谢玉书自己就凑到了火堆旁,她可不想生病,在这个年代生病很容易死人的。
她让火堆烘烤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裴衡。
裴衡看着黑茫茫的夜雨不知道想了什么,像是下定主意似得转身朝她过来,看着她,对其他人说:“你们去山道上守着,小刀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追过来。”
“是。”五名黑衣人飞身掠出破庙,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裴衡黝黑的眼依旧盯着她,慢慢抬手扯下了蒙面的黑布。
这是谢玉书第一次见传说中的裴将军,他和裴士林长得一点也不像,轮廓很深,剑眉星目,被雨打湿的脸是浅米色的皮肤,右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像是才长好的刀伤。
他有一张英姿勃发的脸,可宽阔的肩膀和幽深的眼都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就仿佛随时会杀人一般。
看起来很凶。
谢玉书收回了眼,看着自己的手说:“你露出脸给我看,是要杀我灭口?还是要和我联手?”
裴衡没说话,忽然俯身朝她压下来,她下意识后退戒备的抓住了脚边的石头,却见他只是伸手捞起她耷拉在地上的披风一角,拍灭了烧着的火苗。
一股子焦糊味腾起来,谢玉书才留意到自己离火太近了。
“小心点,别引火烧身。”裴衡意有所指地说。
谢玉书看向他,火光猎猎照在他的脸上、瞳孔里,他就蹲在她身边侧头看住了她,和她说:“我需要小刀跟我走,我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
看来他是想跟她联手了。
谢玉书正想开条件,就听他很低声地说:“小刀关系着战场上的数万条人命,玉书小姐,我没有办法向你透露太多,但我的战士们在前线等着我,如果我能带走小刀,他们至少可以不用为了一个未被证实的秘密做无用的牺牲。”
他的声音那么诚恳,像是千斤重。
谢玉书要说出口的话被压回去,她的心口也像是被压了块石头,她看着裴衡那张脸,那张脸仔细看就会看到很多细小的新伤旧疤,她看到他的右耳垂缺了一块,正好和脸上那道刚好的疤在同一条线上。
是剑还是箭堪堪的划过他的脸颊,削掉了他的耳垂?
其实原剧里,裴衡是真真正正地为国捐躯,他可以算是裴家最后一个忠义之辈,十几岁上战场,十几年的时间从前锋到大将军都是一场场胜仗拼死杀出来的。
而这一次的藩国之乱,他带领三万兵马从冰寒的深冬厮杀到盛夏,将结盟造反的两个藩国几乎踏平,两个藩国只剩下一支千人兵马护着他们的国君逃去了边境的另一个小国城中。
裴衡带着数万大军压境,兵临城下逼小国交出藩国逆贼,他本是可以挥兵杀入小国,一举歼灭,大获全胜。
但他突然战前失踪了,只余下他的副将带军死守在小国城下。
原剧里关于他战前失踪,只说是为了执行圣上的秘密任务,任务失败后,他又重新回到阵前带着他的将士们冲入城中厮杀,死了八千位将士才将小国攻下,取下藩国国君的项上人头。
谢玉书印象很深的是,原剧里裴衡明明打了胜仗,又是封骠骑将军,又是赐府邸,但他并不开心,他甚至在庆功宴上对圣上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他说:“圣上,那些将士们本可以不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