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和雷声交加,他看着黑透的窗外天色,猜测玉书一定一整天、一整晚都没有休息一会儿。
等太医和丹师走后,殿中静下来。
他连玉书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她明明就在一层纱帘之隔的外面坐着。
他侧头看见她单薄的背影,她低着头像是在哭。
“娘娘,快要到早朝的时辰了。”金叶轻声对她说:“服侍的宫人在殿外等着了。”
玉书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玉书哑着声音说:“让他们等一会儿吧,金叶我累了,让我靠一会儿再去处理那些事。”
小刀的心都要碎了,他太没用了,他应该在死之前替玉书做更多的事情,让她能轻松一些。
所以他撑起身体叫了一声:“玉书。”
帘子立刻掀开了,他看见玉书穿着软袍朝他走进来,脸色那样白,眉头蹙的又那样紧,像是累坏的样子。
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问他:“什么时候醒的?感觉如何?还难受吗?”
小刀挨着他温热的掌心,眼眶也热了,摇摇头说:“不难受了,我已经好多了,你别为我担心。”
可他的声音是哑的,气是虚的,毫无说服力。
他扶着玉书的手坐起身:“叫宫人们进来服侍我洗漱更衣吧,我若是今日不上朝,指不定外面如何议论,你又得替我处理。”
谢玉书握紧他的手,五味杂陈,“你病成这样,休息一天也没关系。”
他强撑着站起来,却晕眩得站也站不稳。
“病成这样怎么能上朝?”谢玉书撑住他的身体,心酸了一片,他这么健壮的身体却虚弱成这样。
小刀冰凉的手却握紧她,扭头和她说:“不如你扶我一起上朝吧,就对他们说我感染风寒,需要你陪着。”
谢玉书没有立刻说话,因为原本计划的就是她替他上朝,如今他自己说出来叫她又生出一些愧疚来。
因为下雨,天还阴沉着。
一身朝服的谢玉书扶着上了些妆的小刀出现在朝堂上,她陪小刀一落坐座在龙椅上。
小刀穿了朝服,上了些脂粉,显得气色好一些,握着她的手说明,他感染风寒头晕耳得的厉害,所以需要皇后在旁重复一些没听清的话。
自然有大臣非议不满。
但如今朝上站着裴衡、宋玠与她一手提拔起来的新臣,那些不满声很快就盖了过去。
谢玉书接受百官朝拜,她位居高位,其实看不太清那些对她不服之人的表情,她只能看清,就算不服,他们也在众人之中屈膝向她下跪。
可笑的是她的主线任务并没有随着这一刻而刷新进度条。
只有万人迷值在增长,2点来自于宋玠,1点来自于小刀,还有1点来自裴衡。
所以连裴衡也认为,她有能力、有资格称帝,对吗?
——“宿主,您还刷出了2点来自众人的万人迷值,现在持有的万人迷值为73点,已经超过原书中原男主萧祯称帝时的万人迷值。”
这众人是指谁?
——“是指重要角色孟今越、梁书禾、孟靖,以及您的臣子等人,一起刷新出来的万人迷值。”
——“您是第一个刷出“众人”万人迷值的宿主,就算之前的原女主谢嘉宁也没有刷出来过。”
谢玉书猜,或许是因为她得的足够高,被足够多的人看见、朝拜。
雨声渐大,她能够想象到今日下朝之后,汴京内外、乃至天下会有多少非议声,又会有多少谣言宣扬女人干政天下大乱。
但她丝毫不在意,她会用新的政策,新的改革来盖过这些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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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之后,谢玉书留了宋玠在宫中。
她如今连一点甜头也不给,直接用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要用放血疗法来为小刀医治,在此之前要在他身上试验一下。
宋玠站在殿中望着她,有短暂的一瞬很恨她。
他怀着满腔的欣喜,要恭贺她今日正式上朝,她却执意要救一个男人,甚至要为了救这个一个男人,要牺牲他这颗好用的棋子。
那些恨,在她不忍心的转过身去时,很轻易的消散。
她下意识攥住朝服下的手指,背着身对太医院院使说:“宋玠的体质不同,他身体本就弱,你要注意放血的量。”
宋玠苦中作乐的想:至少她下意识的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可很快,殿门外金叶就慌慌张张进来禀报说:“娘娘,圣上又吐血了。”
谢玉书没有一刻耽地的快步离开了大殿,赶去看小刀。
宋玠挨了很痛的一下,咬着地忍下,缓出一口气才慢慢看向太医院院使,问他:“刘大人的女儿是不是刚成亲?”
刘院使手指顿了一下,不明白宋玠为何在此时问起他的女儿?
谢玉书是在她宫中的小厨房中看到了小刀。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在吩咐宫人将一节木头搬进寝殿中,脚边是棉布做的窝,窝里趴着一只雪白的小猫。
瞧见她,小刀立刻笑着迎过去,牵住她的手先说:“我都和金叶说了我没事,她偏要去找你,不过你回得的也正好,你瞧这只小猫,你喜不喜欢,这是我让裴衡从他家里抓过来的,一窝里就它最白,我猜你会喜欢。”
谢玉书完全没弄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在宫中养只小猫?
他抱起小猫给她看,装作轻松的与她说:“这宫中也没人陪你,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还有只小猫。”
谢玉书看着他,摸了摸他怀里的小猫,很难骗他说:他会好的。
所以她就把那句:“我们可以生个孩子。”说出了口。
她看到小刀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的问:“玉书你……你想要吗?你不要为了我勉强自己……我希望你开心。”
“是我想要。”谢玉书握住了他的手说,她需要一个孩子。
她会尽力延长他的寿命,但她需要为他万一离世做准备。
她做不到放弃一步之遥的帝位,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
小刀用力抱住了她,像是开得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是说:“谢谢你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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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更新~
下一篇新文过两天我就放预收,想写个甜文缓和一下[抱抱]
第93章
放血疗法在宋玠身上试了七天之后,像是真的起了些效果,他的咳症好了一些。
除了要忍受一些针灸的痛苦之外,并无什么副作用,谢玉书这才放心地让小刀接受治疗。
针灸放血的第一个疗程后,小刀竟真的好了一些,半夜胸闷咳血的频率减少了,只是还常常头晕,早起和夜间尤为明显。
第二个疗程开始后,他干脆不怎么上朝了,谢玉说由陪着他上朝,变成了一个人上朝。
起先朝中还为这事争吵,一封封劝诫她的奏折送到圣上手中,她将那些奏折以自己的名义批阅之后,送还到各位大臣府上。
让他们明白,再多的劝诫和抗议,最终只是落到她手上,圣上根本不会批阅。
后来入夏时,边疆又爆发了一次战役,是游牧民族联合边境小国,组织了一只精锐军队试图侵犯大巽朝边界。
但在他们刚刚起事之时,郡国就像大巽朝密报了此事。
谢玉书连夜派遣裴衡,率军出征边境。
兵贵神速,裴衡与郡国联手,在十三天的时间内就将这一只联合军打的节节败退,俘虏了他们的将领,迅速平息了这场战役。
而在这期间,民间和朝堂上对她的争议声依旧没有断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民间开始历数她的“失职”三宗罪。
她是在朝堂上听大臣们说的。
她好奇问她们,是哪三宗罪?
其一就是身为皇后,没有替圣上繁衍皇嗣,至今无子。
其二是专横善妒,自己不能生育却不许皇帝选妃纳嫔,至今皇帝后宫除了她没有第二个女人,这简直荒唐。
其三是她让女子读书、做官,是在教唆女人不生孩子,大巽将亡。
大臣们战战兢兢将这三条罪状说与她听。
她听了却不觉得生气,笑着问:“这么说他们对我代理朝政很满意,竟挑不出一条错出来。”
这哪里是三宗罪?
这是她改革的壮举,是对她能力的肯定。
“他们”挖空心思也只能从她是女人上找“罪责”,且竟只找出了三条,不正是说明她执政以来无可指摘。
她趁着裴衡的大捷战报送回京之际,将设立女子科举提上了议程。
这场战役是她执政后第一场胜仗,她要大赦天下困于家宅中的女子,之前设立女子学堂,就是为了让她们考科举,踏上仕途。
既然三宗罪里有她教唆女子不“安分守己”,那她就要趁着这股谣言的兴起,再添一把柴。
她料定设立女子科举必定又要吵上几个月,甚至半年之久,算好了时间此时开始吵,正好可以在下一届春闱之前将此事落实。
与设立女子科举比起来,她特许谢嘉宁继承永安侯爵之位的旨意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开春时,永安侯谢之安就病倒了,对外称是咳症,其实是感染了脏病。
孟靖替妹妹做主,打着为谢知安疗养的名义,将他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养病,免得他将这种脏病传染给妹妹和孩子们。
领旨那一日,孟敏特意带着谢嘉宁和小女儿嘉英进宫来谢恩。
小女娃娃还没满周岁,就已经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谢嘉宁替母亲抱着妹妹,笑盈盈地向谢玉书行礼,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着府中事务,母亲分娩后需要静养,父亲却又诊出得了那种病……
令她真正绝望的是,父亲在得了那种病之后不是忏悔他对母亲的愧疚,而是找到她用下跪这种方式来求她,把叶寡妇为他生的儿子接回府来。
他怕姨母,不敢向母亲去提这件事,却来让她这个做女儿的去替他求情。
他那时已经瘦得很厉害了,拉着她的手要跪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永安侯府不能无人继承,又说只接孩子回来,到时候记在她母亲名下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弟弟,等她日后嫁人了,也能为她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