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娥:“……”
那四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卢佺算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又是卢老师的孙子,由他第一个开口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而江小娥又是他们这次考试的第一名,她第二个开口那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江小娥想了想,说了一个字,“拆。”
这一个字倒是引起了几种不同的反应。
范泗一听到“拆”心里就慌得不行,“拆哪里?我看这边上有个能拆卸的铁板,是不是把铁板拆下来就行了?”
江小娥摇了摇头,“全拆。”
“嘶!”范泗听得倒吸一口气,“这么严重,都到了要全拆的程度吗?”
心里慌得不得了,不过一位女同志的话他多少还是有些不信服,见卢老师没说话,便问先前说话的年轻男同志,“同志,你不是说不难吗,怎么现在就得全拆了?”
卢佺皱着眉头,显然也不是很理解。
不过他倒没开口反驳,也是想听听这位女同志的看法。
江小娥有什么看法?
她一点看法都没。
在来的大巴车上老师就说了他们有机会上手把这个大家伙拆开看看。
甭管是什么毛病,先拆了再说。
拆开了总能找到问题所在,没问题的地方还能帮着维护一下,对方好他们也能跟着长长见识。
所以,那还等什么?
她摩拳擦掌早就等不及了!
看向自己老师,她语气中带着些催促,“卢老师,咱们现在拆吗?”
“咳咳。”卢伟志不自在地咳嗽两声,“拆吧,不过也别贸然上手,分工合作,三个人拆部件两个人按步骤绘图,剩下一个人将拆下来的配件分开记录。”
这个活,自然是亲自上手最能学到东西。
江小娥不等话落音,就拿了个螺丝刀和钳子上前,抢着站到了最佳位置,等其他几人凑过来时,她已经将第一颗螺丝纽下来了!
手速超绝!
三个拆件的人选不多。
罗朗最先跟着江姐的步伐抢到了第二个位置,剩下几人反应慢了许多,几人争争抢抢被周洲一个弯身挤出“战斗”区,顺利捡了漏。
其他两人一边叹气一边快速凑过去,接了步骤绘图的活。
而还没反应过来的卢佺,“????”
他以前哪里有这么争争抢抢过,不管是阿爷带着他,还是阿爷几个徒弟带着他时,都是让他占据最佳位置,直接一对一辅导,能上手也是让他上手。
谁都知道,这一行书本上学得知识再多,都没上手积攒经验来得强。
尤其是面对这种难见的大型机器。
人家公社的干部都说了,他们可是求爷爷告奶奶好几年,才求来这么一个不知道经了多少次手的旧机器,足以可见特别重要、特别稀罕!
错过这次,下一次还不知道等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这台机器再出毛病。
可……位置都没了,他再遗憾又能怎么办?
只能接过他们拆卸下来的配件一一记录,并按种类分别安放。
“拿根钩子来,我看到被绞住的尿素袋了。”
正踮起脚尖的卢佺一愣,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他在周边找了个长棍,厚着脸皮挤进两人中间,对着已经钻进机器内部的人道:“这位同志,你一个姑娘家别把衣服弄脏了,不如换我进去吧?”
像这类自动化的机器内部都会有一个电动电机。
他暂时还没这个本领修,但也是想见识见识,能供起这么大的机器运行,这种大功率的电动电机他还没见过呢!
这会倒是明白为什么阿爷会赞成拆机了,不拆他们几个“毛头小子”还怎么涨见识?
哦……不仅仅是“毛头小子”,最先钻进里面的还是个“毛头姑娘”,不知道能不能把人给哄出来换他进去。
对此,江小娥连一声“呸”都懒得应他,直接扯过木棍就开始清理里面的异物……
第7章
脱粒机内部的结构十分复杂,江小娥清理完异物后,顺手将边上的齿轮卸了下来,跟着朝里侧挪了挪,“你们谁进来和我一块将电机卸了?”
“我我我我!”又被挤出外围的卢佺连连举手,这次反应倒是最快。
只可惜有时候速度快也没啥用。
罗朗扬了扬下巴,“你那么高个哪里挤得进去?这事还得看我。”
除了他确实也没其他人合适。
罗朗年纪最小又是长得最瘦小的那个。
不是没得长,而是吃不饱哪里能抽条?
人家好心人愿意替他出学费,总不能还拿粮食养着他吧?
再加上职工学校离大队远,他还得住宿舍,这些都是家里从牙缝挤出来的钱,哪怕常常饿得肚子烧得慌,但他还是挺感激的。
只要熬过最后这学期,他就能去师父那当个学徒。
即使最开始只是拿十几块的临时工,那也比在生产大队挣工分强,到时候他能让自己吃饱,也能拿得出钱孝敬爹妈、孝敬师父,还能给弟弟妹妹买糖吃。
罗朗天生乐观。
弓下身子钻进机器内部后,还咧着牙道:“嘿嘿还好吃得不多,不然再长一点都挤不进来了。”
“罗朗,你往右侧一侧,我这里都看不清。”钱嘉树站在上方的进粮斗往下看,他得按照他们拆卸的步骤绘画好图,这样在重装的时候不会毫无头绪。
只可惜里面太窄他没法进去近距离地接触,只能站在边上搭建好的架子往进粮斗看,进粮斗的齿轮拆下来后,正好能看到电机的位置。
“等等,我换个姿势。”
“你扶着上方,这玩意看着挺重的,千万别脱手。”江小娥左手撑在电机上,右手拧动螺丝,她和罗朗不是第一次合作,两人多少有些默契,在十几个螺丝全都拧下来后,他们这才将这个大家伙缓缓放在地上,再由外面的人接手搬出去。
“真大!”卢佺总算经手了,像是抚摸宝贝似的,对着它的外壳上下摩挲着,“纯铜外罩,这得有十来公斤吧?”
“我瞧瞧。”
“嘿,真是个大家伙!”
这边瞧得稀罕,那边的范泗不住倒吸着气,反复确认着,“卢老师,真的没事吗?有必要拆得这么彻底吗?不是清理了异物,干嘛还要把里面的东西拆出来?嘶嘶!别拆了别拆了,再拆下去都稀碎……”
“没事没事。”卢伟志拍着胸脯保证着,“他们怎么拆最后肯定怎么装回去,而且不拆开怎么发现里面的问题?你看看他们清理出来的那些残渣,不拆开能清理出来吗?”
范泗有些茫然,“是这样吗?”
“真的!”卢伟志重重点头,“信我准没错。”
一旁看着师父忽悠的朱明亮憋着笑,以前师父也是这么带他们的。
遇到一个稀奇玩意总会拆开让他们经手,如果不亲自了解光靠口头说话,哪里能积攒经验?
不过师父也是有这个本领的。
不管最后东西被拆成什么样,徒弟没法还原当师父的却能一比一复原,甚至还能减少一些小毛病,比如卡壳、噪音之类。
这也是为什么师父没了一只手最后也大把人抢着请回去的原因。
想到这里朱明亮又有些叹气。
如果师父没出意外,现在只会更厉害,而不是像现在只能带着学生,还得应付其他人的不信任。
在卢伟志诚恳地“忽悠”下,范泗眼睁睁看着公社的大宝贝被拆成了一个空架子,在空架子前方的空地上,分类摆放着从机器里面拆出来的配件。
“电动机、齿轮、滚筒、皮带发条……”钱嘉树一一对照,跟着问:“尺子呢,周洲你过来下,咱们两把这些配件大概尺量一下。”
这边量着,那边也在一个个检查。
“皮带韧度不够,暂时用着还行但估计用个一年半载会断开。”
“齿轮条有些偏移,罗朗你拿锤子过来轮两下。”
“电动机看着没什么毛病……不行不行,这上面的铜锈看着挺碍眼,谁有钢丝球我给磨一磨。”
不单单是电动机,就连一些外壳也被磨得锃光瓦亮,原先看着四五成新的机器,现在感觉跟九成新似的。
这让范泗的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
看着这群人年轻归年轻,但好像也是有几分能耐?而且一个个干得特别带劲,完全没有那种拿不定主意的慌乱感,感觉挺有信心的样子。
或许他们真行?
能不能行其实也算准备工作。
卢老师专门让两个人出来将步骤绘成图稿,就是因为机器拆卸的步骤太过复杂,比起靠脑子去记,按照步骤一个个复原会更加容易一些。
而且钱嘉树很有绘画功底。
他绘制出的图稿看着特别精细,而且上面还标着所有配件的尺寸大小。
江小娥早就眼馋了,“你这份图稿能不能借我复制一下?”
这份图稿可不仅仅只能用在复原上。
他们这次拆得够彻底,几乎所有的独立配件都被拆了出来,有这份图稿在,就能很清楚地了解这个机器的结构。
“你把那份手册借给我,我重新给你画一个。”很显然,钱嘉树也很馋她手中的手册。
“我已经答应借给周洲了。”
“没事,他看完再借给我就行。”
“成交!”江小娥答应得毫不犹豫,比起自己去复制很明显钱嘉树画得要比她来得好。
“别磨蹭了,把东西安装起来再试一试。”卢伟志喊了一声,该了解的都了解了,也就不需要再磨磨蹭蹭,趁着中午之前搞完还得赶着去吃饭。
重装和拆卸不同,重装在安装的过程中还得时不时调整一下配件和齿轮,确保每一个配件都在对应的位置上,也能减少一些小毛病。
重装的过程要比拆卸来得快,大概半个小时的工夫,原本空荡荡的内部被填满,等拧上最后一颗螺丝,江小娥这才拍了拍铁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