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踏实了，但那三年的日子爸和何阿姨都过得挺辛苦。

　　光凭这点，他就算没喊何阿姨一声“妈”，也愿意为她养老送终，尽到儿子的义务。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会因为何阿姨的女儿让自家妹子受委屈。

　　或许在小娥心里，她也不觉得委屈。

　　小娥真的要想，她自己弄一套这么大的院子都是迟早的事，又哪里会在意这么一间屋子？住在这里和住在隔壁她或许没觉得有什么差别，甚至还会觉得隔壁安静，没那么多闹腾的事。

　　但不同。

　　有很大的不同！

　　单单看爸现在的反应就能知道了。

　　自己女儿被“挤”出去，他这个当亲爸的能忍？

第147章

　　江湛生自然不能忍, 东阳住过去也就算了，怎么说都是两口子，他们家这边的院子也确实住不下, 绝娣让东阳住过去他都得感谢她替家里分担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小两口结婚后，没打算让他们再往家里交钱的原因之一。

　　他和泽兰有工作，倒也不需要靠孩子们拿钱维持生活。

　　再有的就是绝娣出了房子，没道理还让她又出钱。

　　这种恨不得把儿子儿媳的家底掏空的事他是真做不出来。

　　但小娥和东阳不同！

　　家里又不是没住的房子, 以前家里那么多人都能挤下，现在东阳搬去隔壁，程华去了乡下，连程芬都已经出嫁, 家里算是空了不少, 这个时候还想着搬到隔壁，为什么还用猜吗？？

　　没道理家里人越来越少反而得要搬家。

　　肯定有原因。

　　这个原因他甚至不用多猜就知道了, 也正是因为猜到所以他忍不了。

　　当年和泽兰重组家庭, 为什么在教育孩子上他们不愿意插手对方的事？

　　因为他们都明白，亲生儿女和继子继女, 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最少在最初的时候是这样。

　　说个不该说的话, 泽兰在亲生儿女上都会偏心，要说在对待六个子女完全没区别, 那绝对不可能。

　　他们不是圣人，没法真的一点都不偏袒。

　　他们一再强调要公平, 其实就是害怕自己在对待子女的事上做到不公平, 所以互相监督互相制约。

　　这些年的相处，他和泽兰确实也将对方孩子挂在心上，不单单是他们, 孩子们也一个样，别看以前吵啊闹啊，但闹过后不还是照样其乐融融过日子？出了什么事，都一块商量。

　　但现在闹到小娥要搬出去，他就觉得这件事不能轻拿轻放。

　　这要不及时处理，等积攒到一定程度，恐怕这个家都会散。

　　江湛生还在头脑风暴中，琢磨着该怎么提。

　　而何泽兰却仍旧是以前的老样子，话始终都不会过脑，直接开口就问，“怎么突然想着搬过去？”

　　江小娥还没回答，边上的江东阳就抢先为她找了个原因，“她不是接了个修摩托车的单子嘛，车子就搁在隔壁院子里，搬过去也就更方便。”

　　反正借口他给了，怎么想就看他们自己了。

　　他会火上浇油，显然也是觉得在程芬的事上不能一直纵容，他只是这个家的大哥，不是老爸，他不可能代替爸和何阿姨做主，但如果程芬的事他们解决不了，那就别怪他有样学样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没道理只让程芬一个人吃，既然“哭”“闹”就能获得比其他兄弟姐妹更多的利益，还有个真实的例子摆在面前，那他肯定学着来。

　　要乖就一起乖，总不能自己在后头装乖，眼睁睁看着程芬冲在前面吃好喝好，那在这个家多憋屈啊，真要一直这样，他不单单要自己闹，还会拉着其他弟弟妹妹一起闹，那时候这个家可就热闹了。

　　“可就在隔壁，小娥修好摩托车过个院门不就……”

　　“妈，能不能别装糊涂了？”程荭抬起头，先前被憋红的双眼已经褪了不少，那双眼明亮又冷厉，直勾勾盯着她，“小娥要搬，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心里不知道吗？”

　　“我……”

　　“就是因为程芬。”程荭不想再拐弯抹角，话说得不直白只会让某些人故意装傻，好像不说清楚就没这回事。

　　那这次，她就要往直白地说，“小娥这段时间多忙，谁没看在眼里？可你最偏爱的宝贝女儿大夜里扯灯，稍微有个动静就把一屋子的人闹醒，说上几句她就砸东西泄气，谁受得了她？我不信你没注意到，可你管过吗？”

　　她“哈”地冷笑一声，“我是没法走，不然我也想走。”

　　程芬结婚那天，妈妈隔着一堵墙在哭，好似在为她哭。

　　可一次，妈妈的哭声更让她心寒。

　　她以为家里孩子多再加上工作忙，在某些事上妈妈根本没察觉到，这才疏忽了。

　　可其实呢？

　　其实她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憋在心里。

　　这算什么？

　　明明知道却让她一直忍让着，都是妈妈的女儿，凭什么要退让的就是她呢？

　　这次也一样，这个家说小不小，说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她不信她们那个屋发生的事妈妈不知道，她还是那个样，她知道，但只要没人直白地说出来她就能装作不知道。

　　“我不是……没有程荭……老江，我真的不是……”

　　一句话硬是没表达出什么，何泽兰腿软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特别的慌乱，她这会儿总算是察觉到周边人的态度。

　　又或者说她这一会儿才才敢证实。

　　她会慌乱是因为程荭说的就没错，要不然她怎么可能连一句正常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甚至没有一个人为她辩驳。

　　连老江这会也没帮她说一句话。

　　这瞬间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一样，把真实的自己在所有人面前摊开，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这么下去确实不是办法。”江湛生看着小娥，前几个月伙食越来越好家里的孩子们脸上都长了些肉。

　　可自打小娥进了拖拉机厂后，就明显地感觉瘦了，他这个当爸的哪里不心疼？

　　尤其是听到程荭说一晚上得闹醒好几回，他心里更是不好受。

　　这一点他倒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真的没有发现，毕竟那个屋子住的都是女孩子，除了自己的闺女之外还有两个继女，他哪里好意思盯着那个房间？

　　不过这也是他的疏忽。

　　向来男孩子的房间归他管着，女孩子的房间由泽兰照料着。

　　他明知道泽兰在有些事上会不由自主地偏向程芬，却没想着多过问几句，要不是这次闹起来他都不知道小娥这段时间夜里都没休息好。

　　这确实是他这个当爸的不负责。

　　既然知道自己不负责那就有必要掰正过来，他想了想便道：“要不将她们的屋子隔堵墙分成两间？又或者在院子里再搭建一个小屋？”

　　他没想过让小娥忍着，说什么程芬已经嫁人一年到头也不一定回娘家住多久。

　　没这个道理，小娥那么辛苦又努力，挣到钱了时不时就往家里买些吃食，他们家人这些日子能长几斤肉，多亏的就是小娥。

　　让这么懂事的孩子忍着憋着，他这个当爸的做不出来。

　　但是还有一点，他为什么一直跟泽兰说，他们两人过日子没有谁占谁便宜。

　　是因为他们俩人干着一样工资的活，同样也是养着三个孩子，就连这座院子也是因为两人都属于纺织厂的工人才申请下来的。

　　要不然以他一个人根本申请不了这么大的院子。

　　所以程芬就算闹得太过，他这个继父也不能真的把她赶出去，不让她进院门。

　　既然人不能赶，那就掏钱让小娥住的舒坦一点。

　　家里要是掏不出钱来，他就是去借也得借到手，他接着道：“还是在院子里搭一个屋，小间隔两个房太狭窄了，在院子里搭一个朝阳的房间再弄个窗户，怎么舒坦怎么来。”

　　“搭个房子？”江小娥挑了挑眉头，说实话闹到现在这个程度是她没有想到的，对于她来讲，搬家也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她搬的还是隔壁。

　　在她看来这和没搬家真没什么区别。

　　她上辈子毕业后就直接搬出去了，搬的地方还直接隔了一个区，忙的时候一个月见不上面，不忙的时候就回去看看父母弟弟憋屈的脸色，倒也挺解闷的。

　　所以在提出搬家的时候她真的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搭个屋子得把院子占了一半……”

　　“别说是占一半，就是全部占了也行。”江湛生说的毫不犹豫，“今天晚上就让程芬和她妈住，我搬到南阳的……还是南阳搬过来，让程芬和她妈住南阳的屋。”

　　主屋怎么说都是他住过的，让程芬住过来不是太方便。

　　他说着，“我等会就去问问老梁，他家院子去年也搭建了个屋，我去问问他是找的谁干的……泽兰？！”

　　话都还没说完，就看到边上的何泽兰突然站了起来，一下子就冲进了三姐妹住的屋子，没过多久，又看到她抱着个行李包就冲出了院门，怎么喊都没喊回头。

　　江湛生有些担忧，“我先追过去看看，屋子的事等会再说。”

　　说完也跟着跑去了院子。

　　程荭这会也站起了身，她脸上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坐了下来，并没有跟上去。

　　“爸爸去做什么？”南阳抓着玻璃珠走了过来，刚刚屋里的气氛太可怕了，他玩着玻璃珠都不敢笑出声。

　　同样不敢笑的还有小杨采，他这会挨着爸爸的身子老实的不得了。

　　江东阳拍了拍他的屁股，“跟你小叔叔去外面玩，别跑得太远，就在花坛附近玩一会儿。”

　　“走走，咱们快走！”南阳一听，拽着小侄子的手就跑了出去。

　　这两个小家伙离开，江东阳这才对明显有些懵的妹子说着，“没事，可不是因为你搬家的事才闹成这样，这次不闹，这个家离散也就没差多少了。”

　　有些事不怕摊开了说，怕的是谁都不说。

　　没人愿意一直忍，忍到一定的程度爆发开，那时候再说一切都迟了。

　　所以今天闹一闹真的有必要。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才是正确的，又不是说今天到了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还不到这种程度。

　　程荭淡淡地开口，“以程芬的性子结婚了也不会消停，就算这次被赶回去，下回她上门哭一哭，家里的大门又会为她敞开。”

　　江东阳劝慰一句，“你别这么消极，何阿姨那性子确实软了些，但说的对的地方她还是愿意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