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人家带着一个姑娘家来，绝对不是来过家家，是真的有些能耐，其他就不说了，这一手焊接手法是真不错。
不单单是她，她身边的那个小年轻也是。
这个小年轻没她那么轻盈，而是稳。
稳扎稳打的稳，焊接过程中保持稳定的速度和力度，他甚至不用过去看，就知道这两人焊接的线条一定很漂亮。
不过接下来，他们是越看越糟心。
先是这两个小年轻焊接手法了得，再看看边上两个裁剪的人，这玩意没什么技术含量，但那把子劲道还是有，紧接着就是埋头画图……算了，不想看这个人，和这种有天赋的人一点都合不来。
看完这五个小年轻，紧跟着就是正主朱明亮了，那一看，他们几个人的脸都黑了，何晓天确认着，“你确定他们两点才开工？”
李源振不太确定，“我不是跟你们一道回来的吗？等会，我去问问。”
“不用了。”何晓天皱着眉头，“确不确认也差不了多久，老蔡，那条排气通道是不是只差个法兰盘和气体流通道了？”
“差不多。”蔡志挠了挠头，眉头也是皱得紧紧，“老何，这人确实有些能耐啊。”
备齐了材料，这才四点不到的工夫他们居然搞得像模像样，这套流程换他们也能做，但是吧，他们效率没这么高。
高效率的同时证明一点，那就是他们心里早就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才会在材料充足的前提下有这么高的效率。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如果换作是他和老何的话，大概都做不到这一点。
没那么快有思路不说，同样他们也没这么多好用的帮手，哪怕他们将各自的徒弟带来，也不一定能做到。
犹豫了一会，蔡志轻声说着，“老何，咱们要不要改变一下主意，还是别等了……”
“不行。”何晓天梗着脖子，他承认朱明亮比他想象中有能耐，但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那他做不到，“不过就是一个排气通道而已，毁也没毁多少，他们要是连这个都修不好，那也不会被活塞厂请来了。”
他是小瞧了朱明亮，但他还是不认为朱明亮这行人能将这条生产线维修好，如果真那么容易，他们所在的机械厂也就不会从国外请专家来了。
蔡志略带迟疑，“那……那就再等等？”
等！
这一等，就是整整两天！
越等何晓天三人是越心慌，因为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朱明亮等人将毛坯定型器、打磨器制作出来，又从厂商进来一条109号传输带，紧跟着将生产线被炸开烧毁的地方磨平……
活塞厂的人看着是一天比一天高兴，显然也是觉得修好有望。
其他人越高兴何晓天三人就越不安，李源振本来还愿意听他们的再等等，可看着朱明亮等人将某个制作好的新部件安装到生产线上，他是真的等不了了，头一次用命令以及威胁的口吻说着，“我不管，你们现在必须现身，朱明亮都快将生产线修好了，你们还等什么啊？再等下去，那笔维修费你们别想拿到手了！”
蔡志听得心里一咯噔，“老何，要不咱们还是出手吧？”
“你傻啊，我们现在出面，活塞厂愿意将生产线给我们修吗？”何晓天虽然怼了过去但其实他也挺后悔的，本来想看别人的笑话，结果最后成笑话的反而是他们了。
但这个时候他们更不能现身。
朱明亮修得好好的，他们就算现身了活塞厂都不会将维修权交给他们，哪怕有李源振担保也不可能，想想就能明白啊，一方是维修见到成效的人、另外一方是还不知道技术的人，选谁还用说吗？
而且这个时候站出来，他们根本没法拿到那笔高昂的维修费。
要知道朱明亮等人的维修就比市场价高了那么一点点，对比李源振承诺他们的少了不知道多少倍，这笔钱肯定不是李源振出，他要能出得起这笔钱，也就不会眼巴巴盯着副厂长的位置了。
最后掏钱的还得是活塞厂，活塞厂甘愿出这笔钱，那是在没人能维修的前提下，现在朱明亮一直在推进度，活塞厂怎么可能放弃又便宜又能维修的人而选择他们？
何晓天深深吸了一口烟，他脸上带着些狠厉，“不着急，他维修好的都是简单的那部分，接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源振都不想说话了，一听到他说“不着急”心里反而更慌，“你确定吗？你得想好了，如果真被朱明亮维修好了，你就一分钱都拿不到。”
何晓天拧起眉头，“如果他真有这个本事，庄文瑞也不会选择让我们来维修，这笔钱我照样拿不到。”
“……行，那就再等等。”李源振能怎么办？早知道他就不该听何晓天说的看乐子，这下好了，把自己的前途都搭进去了。
“你别慌。”何晓天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我不信朱明亮有这么大的本事。”
和何晓天想得差不多，朱明亮还真没那么大的本事。
他选取的是一对一维修的方式，除了那些能修补的部件之外，其他完全损坏的部件直接用新制作的部件替代，规格尺寸可以不一致，这点上他们还能做些补救，唯一保证的就是性能方面。
但他不是所有部件都接触过，比如说“平衡检测机”。
看表面没什么大问题，拆下来测试了一下，通电后什么反应都没，再拆开内部一看，被电得黑黢黢一片，完全没法用。
“这玩意我以前都没接触过，想下手都没头绪。”朱明亮靠在椅背上，他道：“还是得问问师父他老人家，奇怪了，他是真没打算往这边来？”
他一开始还以为师父放心不下他那几个学生，再加上屋里的一堆糟心事，大概率会往这边来，结果这都快三天了，都没等到他的人。
“那就打电话问问卢师傅？”
“打，当然得打。”朱明亮抹了把脸，连着干了这么久的活他感觉自己身上养的肉都消了不少，真是太亏了，他可是好不容易养得白白胖胖呢。
找庄文瑞借了台电话，他想着怎么都得跟师父诉苦一番，再夸夸他那几个好学生，要不是其他几个被定下来再加上江小娥和他走的不是一条路子，他真想将这五人全收下来，好好培养，以后肯定大有所为！
那头的电话被接起，他回过神，开口道：“老刘是我朱明亮，我师父回去了吧？你让他下午两点给我回个……什么？”
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朱明亮脸上的神色瞬间紧绷，“他两天前就来南城了？怎么可能？！”
第86章
两天前就来南城了, 那怎么现在还没见到人？
朱明亮着急问着，“你确定吗？交流会那边真说了师父离开了？他们是搭乘哪班火车？几点到的南城？对对，你帮我打听清楚，我等你的电话。”
电话挂断, 脑门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朱明亮急啊, 那老头对他们这些徒子徒孙一点都不客气, 尤其是年纪越大脾气越臭, 他们顺着让着惯着，可在外面不会有人忍着, 万一发生矛盾，对方可不得抡起拳头把老头揍得起不来身？
尤其师母还在边上, 万一……
越想越慌，朱明亮都有些站不住了, 边上的小章赶紧问着, “怎么了，卢师傅出事了吗？”
朱明亮正要解释，电话铃声就响起, 他顾不上解释就接起电话，和那边的人确定一些事后, 他重复确认着，“确定是在皂树街道办接到他的电话？他去那边做什么？好好好, 我会亲自去一趟。”
他揉了揉鼻翼，挂掉电话后算是松了一口气。
小章又问着, “没事吧？”
“那老头真是不消停, 一大把年纪就知道到处跑，也不知道给我来个信。”朱明亮也是急了，不然哪里会当着外人“老头”“老头”的叫唤, 他道：“小章，这边你先管着，我得亲自走一趟，不早点见到他我心里不踏实。”
“……那行吧。”小章当然不会拦着，他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能做，你走一会也不要紧。”
事情还一大堆，但能修的他们都已经修好了，放在那里还没开始修的，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法修。
有些是材料不齐全，有些是工具不到位，还有些是没有维修方案，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前头推进的快，后面都是些麻烦事。
朱工这会离开，说是让他管着，其实就是变相地放假了。
连朱工都没法子，他们怎么可能有？
朱明亮离开并没有跟大伙说明原因，说出去只会让更多的人担忧，倒不如先瞒着，等他将人接回来再说。
对于他的离开，这边倒没太大的影响。
可对于李源振来说，却觉得是一个好机会。
他找到何晓天两人，说着，“我打听过了，朱明亮离开是去找人，肯定是他修不好要去找帮手，那个叫啥平衡什么机的他不是修不好吗？只要你们这个时候站出来维修好，我保证这笔单子一定是你们的！”
何晓天没说话，他都懒得跟李源振解释了。
解释那么多遍他还是急急急，说再多都是白费口舌。
但这会李源振小声道：“我二叔可是活塞厂的元老，当年要不是他帮着打申请，活塞厂都不一定能成立，有他出面，老厂长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
如果不是二叔的缘故，他先前也当不上副厂长。
同样，如果不是因为二叔，他也不会笃定自己这次将功补过就能再坐上副厂长的位置，还不是因为有他二叔兜底。
他道：“不过前提是，你们必须做出成绩，向二叔证明你们有这个能力。”
何晓天扬扬眉头，还是没说话。
蔡志急切问道：“你保证先前承诺的维修费一分不少。”
“我保证！”李源振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他给两人承诺的维修费不少，但再高也高不到用外汇券去国外请人，就算厂子不乐意批，大不了在材料费上做些文章，只要他再当上副厂长，有很多路子能用。
蔡志有些心动了，看向同伴，“我觉得可行，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干耗着吧？”
何晓天皱起眉头想了想，随后对着李源振道：“趁着朱明亮不在，你得去车间闹一闹，逼他们的人承认修不好，就算不行，也得逼他们说出暂时没有想法之类的话，到时候我们才好上场。”
“行！”李源振攥紧拳头，显得有些激动，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他上场的时候了，不过在他离开之前，他还是确认了一下，“那个什么平衡机，你们能修吧？”
“东西我们都没上过手，具体还得等我们看过之后才知道。”何晓天看到李源振脸色突变，跟着又加了一句，“放心吧，要是其他部件我还不敢保证，但是平衡测验机我在厂子里就接触过，不是什么难处理的问题。”
“那就好。”李源振这才放心些，便一脸激动地去安排后续的事，在朱明亮回来之前，他必须把维修权抓到自己的手上！
而此时在车间，一行人难得有空坐在一块聊着，朱工一离开，他们这边也没什么事能做，趁着这个机会罗朗几人拿出这几天积攒的问题询问小章师傅等人。
不得不说这几天跟着帮忙他们可是学到了不少。
尤其是头一次跟着这些大师傅们接触自动化机械，长了见识不说还跟着学了学，等回去巩固一下这方面的知识，说不准下回他们就能以自动化的机械为目标了。
他们这边询问完，小章对他们的养蜂机也挺感兴趣的，“你们拿着活塞回去，是不是就能制作好了？这机器是更方便于养蜂，还是有其他的功能？”
“既方便养蜂也能扩大蜂群，最初我们一共弄了七个蜂箱，在制作过程中因为养殖不当死了不少，但是自打我们弄出人工巢础蜂群的数量大大提升……”
罗朗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推广员，这会就已经黄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等以后养蜂的数量上去，产蜜提高后不但能买，价格说不准还会降很多，到时候你家娃娃就能经常吃蜜。”
“那感情好。”小章哈哈笑了几声，“谁家娃娃不喜欢吃甜食？到时候哭了闹了，冲杯蜂蜜水哄哄就行。”
“那可不，别说孩子了，连我这个大人都喜欢呢。”边上的小刘拍拍罗朗的肩膀，“我就等着吃你们产的蜜！”
“好嘞！”罗朗见他们脸上高兴，顺势就想问问他们后续的计划，“小刘师傅，咱们接下来打算干什么？有什么活你就只管吩咐我们，我们肯定好好做。”
“你们做的都挺好的。”小刘夸了一句，他不是没看出老朱的意思，说实话连他都有些动心了。
不过也仅仅只是动心，说句难听的话，这些年轻同志们要真是分到自己手上倒还挺大材小用，“今天就歇歇吧，一切等老朱回来了再说。”
“今天什么都不用干了吗？”
“也没得干。”小章叹了口气，因为车间这边都是自己人，他也就没瞒着，“平衡检测机这玩意不好修，要是有法子咱们也不会光坐在这了。”
罗朗有些惊讶，侧头看了看边上的小娥姐，因为早上他们在忙完手中的活后，她又给他们重新分了一个工作，将一些轴承打磨再全部润滑一遍。
这个活他还以为是用到平衡测验机上，可听小刘师傅刚刚那么一说，难不成是他猜错了？
对此江小娥回了他一句，“平衡测验机不管怎么修，最后轴承都得换下来，反正手中没事就提前做好准备。”
小刘一愣，“你们把轴承做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