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发生的事,让他觉得这个想法太幼稚了。
程荭今天表现的不好吗?
好!非常好!
每次看着她和家里人侃侃而谈,他满心觉得十分自豪,甚至他第一次上程荭家的大门,都没法做到她这么落落大方,时不时都会紧张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程荭没有,这一天的相处,他能感觉到家里人都很喜欢她,也开始接纳她,好似她已经成为家里的一员。
除了他母亲……
那张脸冷的他都看不过去,好几次特意挡在母亲和程荭中间,既怕母亲突然暴怒,又怕程荭察觉到,一天下来战战兢兢,后背都湿透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熬了过去,但他知道这才只是开始。
程荭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他是真希望在她察觉之前,先劝母亲接纳她。
周娄叹了声气,只能硬着头皮走进院子。
他的回来并没有让院子里的争吵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不过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阿奶指着母亲臭骂,而母亲丝毫没退让,梗着脖子怼上去。
见大姐等人使过来的眼神,他没办法只能走过去拦一拦,“妈、阿奶你们别吵了,今天都这么晚了,要不我们先回去?”
“回什么回,不准回!”周老太大吼一声,“当谁稀罕那个院子似的,搞清楚,我们周家不是没住的地方,你宋朗丽多厉害啊,刚进门就把我唯一的儿子拐走,是不是巴不得他无父无母去做你们宋家的上门女婿?”
“妈,这话过了。”周阳平很是无奈,一个堂堂的大厂副厂长,在这里恨不得跟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要不是妈说的这话有些不中听,他都不想冒头,一冒头肯定得不到好。
果然……
“你滚开。”周老太一把将他推开,自己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到头来还不站在自己这边,这个儿子也是白养的。
她又对宋朗丽吐着唾沫子,“反正我话就搁在这了,小荭那姑娘多好啊,既然咱小娄喜欢,他们的婚事我就应了,你这个当妈的不愿意,那正好,就让小娄在我这里结婚,婚事我这个当阿奶的给他办!”
周娄听得一脸感动,“阿奶。”
宋朗丽看他这样,气得一把拉着他的袖子将人拽过来,“周娄你眼瞎了不成?程荭那个人多精啊!天底下这么多人,怎么就那么巧是她救了你阿奶?这种人我看多了,她分明就是故意的,这种出身的人小心思多着呢,她肯定是知道咱家的情况好才盯上你。”
“妈!”周娄大叫着打断她,很是难过道:“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这么说她。”
“我没说错。”宋朗丽绝不承认自己错了,她只觉得他们都被程荭给骗了,“你仔细想想,会有这么巧的事吗?前十街不也是有个女同志故意,最后……”
“对对对。”周老太打断她的话,阴阳怪气道:“小荭就是故意让我摔跤,她还能有法子算好那天正下雨,更能拦着旁人往那天街走去,故意害得我那么惨,再故意救我的命,呵,你是想这么说吧?”
她双手突然拍了一巴掌,大笑着,“那太好了,人家小荭费这么大的劲就是想进周家的大门,那不得好好哄着我这个老婆子才行?不像某人,白长这么大都不知道‘孝’字怎么写。”
“……”宋朗丽气得咬着后槽牙,她就没见过这么讨人嫌的老婆子。
第68章
周老太活了这么大把年纪, 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事都不如自己亲眼见到、亲自感受到来得真实。
她不去想小荭到底是不是故意,她只知道就她所了解的小荭是个好孩子,她为人善良、真诚对人, 从她进屋到离开那段时间,一大家子说说笑笑,这是她盼了好多年才盼来的热闹生活。
不像宋朗丽,从她进门家里就一直闹矛盾, 一个月就把她唯一的儿子带走了,这座小院也就剩下她和老头两人过日子。
后来把两个小丫头送来热闹了几年,结果没几年不打招呼又把两个孙女接走。
周老太气得在屋里连着躺了好几天。
说送来就说送来、说接走就接走,怎么,她家是旅馆还是宋朗丽的保姆?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全凭自己喜好做事。
反正有这么一个儿媳妇摆在这, 周老太还真不怕未来孙媳妇有什么小伎俩,小伎俩有什么不好?说明她会做人、说明她打心里就想和他们一家搞好关系。
再怎么样都比宋朗丽这人强, 所以她还真巴不得小荭赶紧进门, “小娄,阿奶的话就放这了,只要你愿意, 明天我和你阿爷就能去小荭家提亲,彩礼、办席的费用你阿爷掏了。”
说完, 扬声喊了一句,“老头子你听到没?把钱准备好, 风风光光接小荭进门, 我们周家有钱。”
而她对面,宋朗丽气得黑沉着脸,胸脯不住上下起伏, 但不知道是教养呢还是实在是骂不出口,每次和老太婆对上,最后都是抿着唇生闷气。
“咳。”屋里传来几声咳嗽声,“老婆子你快进来,钱藏在哪我怎么找不着了?”
“你个老头子年纪大怎么这么忘事?”周老太回屋就打算去翻柜子,好让宋朗丽看看她手里不缺钱,别以为就他们宋家有几个臭钱。
结果她刚进屋,周阳平就对周娄使了个眼神,两父子低声劝了几句,将宋朗丽劝着离开了小院。
骑着自行车一路往家回,大概骑了四十来分钟才到。
当初就是为了离得更远一点,
才将房子买在这边,宁愿每天多骑几分钟自行车,也不愿意离那边近一些。
刚刚回到家,宋朗丽就一言不吭坐在了套椅上,谁都能看出她在生气,家里的气氛也特别地低沉。
周娄有些叹息,但这种情况家里是时常发生,他自己的小时候爸妈还会争吵起来,而现在却是一言不发,搞得家里的气氛特别差。
他无可奈何,只能迈步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知道就算自己说什么母亲都不会搭理他,除非他说跟程荭分手。
周娄一回屋,周阳平便从兜里掏出包烟盒,没直接拿出来点燃而是一直拿在手里碾着,一直到天色变暗屋内黑漆漆一片后,他才略显哑声的道,“过年前电机厂会进行为期两个月的文化宣传,这事我会想办法递交到大哥手里……”
宋朗丽嘲讽地笑了笑,“怎么,这是打我一巴掌再给我塞个枣?”
她大哥在电台工作,早前就想办法让周阳平帮忙牵个线,但因为这事涉及到不少方方面面,周阳平一直没答应下来。
现在会这么说,不就是看白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想着来哄哄?
宋朗丽也知道这是周阳平给她的一个台阶,这她心里还是特别不是滋味,“你以为我这样就会原谅你?”
周阳平叹了声气,他把问题丢了过去,“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话音落下,屋子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宋朗丽也没有回应一个字,周阳平抹了把脸,无奈地说着:“你没法说出口对吧?你连心里想的都没法说出口,那我又怎么敢真的去做?”
宋朗丽这人很好懂,她心里想什么总会在脸上的神色中表现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娘和她斗了几十年的原因。
她太好懂了。
又或者说是因为她的自傲,不容许自己遮遮掩掩,她会把自己的喜欢和厌恶明晃晃地摆在面前,从不遮掩。
这就是身为宋家人的自傲吧。
和岳父大舅哥他们一个样,哪怕是来找他帮忙,明明是带着请求上门,那口吻就跟施舍似的。
这让他有时候不得不想,也是多亏了宋家祖先留下来的阴德,要不然宋家人这些性子迟早栽跟头,这也是他在事业上不愿意和宋家人过多来往的原因。
可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他现在除了做出这个决定来补偿宋朗丽之外,没其他办法了,“当年你说在家里住得不快乐想搬出去,我同意了;你说小燕两姐妹长大了和你不亲,想把她们从爸妈手里接过来,我也同意了;你说走亲戚烦不想和他们接触,我也只让你特殊日子回家待一待……”
能做的他真的都做了。
可他心里其实也挺不是滋味的。
妈骂得没错,他就是一个没良心的混账东西,妈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有多不容易他最明白,因为他都是亲眼看过来的。
也正是因为知道妈那些年不容易,爸才纵容她一直这么闹着,因为没底气说她骂她,到现在还能有个家,靠的就是他妈。
没结婚之前,妈就跟他畅想过以后的日子。
说是给他攒了一笔钱娶媳妇,家里建了那么多间房多生几个也能住下,到时候就待在家帮他们小两口带的孩子做做家务,让他只管在外好好干活,不用操心家里的事。
可结果呢?
结婚不到半年就搬了出去,一年到头没几次团圆的日子,就算聚在一块,十次有八九次都会像今天这么吵起来,搞得他都不敢让两人聚在一块,而是他自己每周抽一两天过去看望看望。
要不是今天是爸的寿辰,他其实都不会让宋朗丽过去,一旦她们凑在一块,肯定会发生矛盾。
周阳平其实也知道宋朗丽不是那种坏心思的人。
如果硬要说,只能说她俩性子实在是不合,再加上都是要强的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退一步。
他妈只是想让宋朗丽低个头,别整天摆着一副嫌弃的神色对着她。
可同样宋朗丽就是不愿意低这个头,心中的傲气不允许她假模假样,她的喜好厌恶从来都不遮掩。
那夹在两人中间的周阳平能怎么办?
他愧对自己的老娘,这么大把年纪了都没享过天伦之乐。
他同样也愧对宋朗丽,他和宋朗丽在一起的时候,她的条件确实优越他不少,或许换一个人她的日子不会过得像现在这么令人窒息。
“你是在怪我吗?”宋朗丽死死的盯着他。
周阳平继续捂着脸,他摇了摇头,闷声的道:“我只是做不到……我做不到抛下……我、我的母亲。”
宋朗丽没再说话,而是靠在椅背上呆呆望着天花板。
她心里难受得恨不得嚎啕大哭。
刚和周阳平结婚的头几年,娘家人都是支持她的,说是既然不喜欢就没必要委屈自己,宋家的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家都会毫无保留地支持她。
娘家也确实做到了,她的工作、她现在住的这套院子,就连她手里藏着的一笔价值不菲的东西,都是娘家人赠予她。
哪怕这对于宋家来说只不过就是十分之一,可确实给了她不少底气。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娘家对她说的那些话就变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周阳平更有能耐了,有些事上宋家人还得倚仗他,又因为老爷子虽然退下来了,但他以前的那些战友和关系是寻常人沾都沾不了一点边。
而这些反而成了那个老婆子的倚仗,所以爸跟她说,在长辈面前别把架子摆得太高;她哥哥姐姐也说,低个头也不会少块肉反正一年到头又见不了几次面。
可凭什么呢?
周阳平是她的丈夫,他更有能耐了不应该更让她有底气吗?凭什么他有能耐了反而要让她委屈自己?
真要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一开始的选择就是错误的。
当年她就是看中了周阳平有本事,觉得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丈夫才能让自己更能抬头挺胸。
没道理他有本事了,反而还得让自己跟一个不喜欢的人低头。
宋朗丽不接受这个说法。
她无法接受。
她昂首挺胸了半辈子,没道理的这个时候还得委屈自己跟一个不喜欢的人低头,哪怕是这个人是周阳平的母亲也不行。
……
“蜂蜡?”
江小娥点了点头,眼里带着些兴奋,“我们只想着用其他材料来做巢础,完全没想过可以自给自足。”
蜂蜡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