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宓飞雪没有动手的意思，有不嫌事大的阴脉天尊叹气出声。

　　殷桑摸了摸下巴，“仔细看，宓飞雪这垂眼的样子跟宓八月刚刚还挺像的。”

　　游祭道：“你才发现？啧啧，这两人表面看上去是两个反差，可宓八月杀戮果伐的时候跟宓飞雪八九不离十，从本质上都是一种人。”

　　殷桑瞥了他一眼，她就是随便一说，需要他来提醒？

　　其他天尊们则还在交流金泽良和宓八月的战况，分析金泽良威能突破证道台灵罩的原因。

　　“难不成是哪位阳脉王座自废修为了？”

　　“我不信阳脉王座有这份魄力，说是王座分身，或者灵物拟人，妖孽作乱都可信些。”

　　“有请柬和……”这位天尊往神庙的方向指了指，“验证。应该不会出这种纰漏。”

　　“安静。”

　　其实不用提醒，所有交流的天尊都在这时停下了话语。

　　只因金泽良法相聚势而成，和宓八月胶着的战况有了新变化。

　　原先金泽良想以法相的连绵攻势将宓八月耗死，这些交流的天尊们表面上不担心，实际上一直都在紧张的看着，见宓八月始终没有疲软才放心，同时也在惊讶宓八月的灵海到底有多广阔，就算是极灵体在这种高强度的消耗下，也该感到吃力了才对。

　　然而宓八月灵能好像不尽，金泽良一样长攻不减。

　　两个怪物。

　　谁都别说谁。

　　宓八月和法相金乌遥遥相望。

　　——看来消耗战打不死人。

　　——唯有一次性强杀。

　　双方似乎都在这次次试探中得到相同的信号。

　　紧接着法相金乌双眼燃烧两圈金轮，威能凝聚到最高峰，俯身朝宓八月撞去。

　　宓八月抬首不偏不倚面朝这坠日一击，一圈尘浪从她足下扩散出去，然后被巨大石柱抬起升空。

　　吼——

　　不！

　　不是之前的石林山柱。

　　当那‘石柱’迅速从台中出现，露出面貌越来越多，才发现抬起宓八月的分明是一头巨兽背脊的一部分。

　　巨兽与金乌法相一样远远超过了证道台的大小，前者将其他证道台遮于身下，后者则在出现后将证道台背于山脉脊背之上，仿佛把近半的灵华斋都背负于身，还有大半的身体处于虚幻朦胧之中，没有完全凝形于此。

　　巨兽抬起头颅，和俯冲而来的法相金乌撞在一起。

　　天崩地裂之势。

　　法相金乌色泽暗淡，巨兽头颅龟裂。

　　然而它还是在最后一刻，张开山裂一样的巨口，把似乎是被撞晕了的法相金乌吞入口中。

　　只见它裂缝中透出金蓝之色，似乎马上就要从里面燃烧破裂。

　　宓八月弯身手掌贴上巨兽的山脊之躯，掌心灵纹环绕，将巨兽似要从内部爆裂的危机给稳定下来。

　　随后巨兽身影虚化消失，宓八月重新落地在修复的证道台上，来自灵犀花的反哺环绕她周围。

　　灵犀花的反馈粗壮，画面和灵犀盛会的通天柱相当，令人回忆起通天之子的待遇。

　　素耀光眼里灵光一闪，由此窥见某个过去的天机，脸上浮现古怪之色。

　　她旁边的天光王座正在说话，“这头‘崎’竟然是怪谈，我还以为永梦乡藏着一头绝种的顶尖王兽。不过以王兽为样本创造出相似的怪谈……这已经触及到世界最高规则。”说到这，天光王座停顿了下，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世界最高规则是什么？王座之上又是什么？

　　一旦去思考这个问题，就好像有什么阻碍挡在意识前，警告着不要踏入禁忌，又或者是诱哄的催眠，让人在无知无觉中忽略了真相，将意识的注意点转到别处。

　　天光王座下意识去看素耀光，恰好把素耀光脸上还没敛下去的古怪神色收入眼底，问道：“怎么了？”

　　素耀光顿了顿，在天光王座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没有隐瞒刚刚看到的天机，“之前我虽窥见点灵犀亏损，却不知点灵犀的亏损的原因。”

　　天光王座一点就通，都不用素耀光接着往下说，“又和宓八月有关？”望着这会儿还在被灵犀花反哺的宓八月，之前她和金泽良斗法斗得有多激烈，消耗有多激烈，现在由点灵犀来负担还债……这么一想，怎么忽然觉得这无主的灵物点灵犀有些可怜？

　　“难道是十年前灵犀盛会被她折腾的？”

　　素耀光点头。

　　天光王座也不说话了。

　　视线望着和灵华斋融为一体，盛放着的点灵犀，目光之中隐隐透出几分同情之色。

　　当年没有被移栽到永梦乡的地盘都被薅到差点不能现世，现在被人家圈养到自家地盘……

第907章 人族才是真正的天地眷顾

　　天光王座的同情没有维持两秒就意识到，自己真是堕落了，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同情别的灵物？

　　点灵犀未来的日子再怎么被永梦乡薅，至少已经从灵州成功迁移到重获新生的无毒祖地。而阳脉现在不仅被永梦乡压着打，连未来迁地的地基都没着落。

　　天光王座虚眼望着证道台上万众瞩目的蓝衣女修，喃喃说道：“我收回之前的话，她未必需要偷学你的巨灵规则，这头怪谈崎兽已有王级气象，只要她成就王座，便可与之相辅相成。”

　　素耀光：“……”

　　不想回答这碍耳的言语。

　　阴脉天尊聚集的观众区。

　　“最后宓八月用的是什么法术？”

　　“不认识。”

　　“我觉得有点眼熟，你们不觉得吗？”

　　“其实我也看出一点熟悉之处，有部分灵纹走向和永梦乡教给我们的封穴法相似又不完全相同。”

　　“果然，我也是看出这点。宓八月对法术改良运用的天赋惊人，一个封穴之术被改良成多种用法，之前封锁战场渡口是其一，现在看见的是其二，就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作用，为何要用到封锁的法术。”

　　因为对这个封穴法术都熟悉极了，这些来自彤西关的天尊们才能看出宓八月刚刚所用法术灵纹的相似处，换成阳脉那边天尊，哪怕是素耀光等阳脉王座们都没察觉到宓八月这个法术的重点在于封锁，而非攻击或者治疗。

　　加上怪谈崎的规则之力浩大，将众人注意力吸引，最后消失时，宓八月又被灵犀花反哺，灵物的自然气息以及繁多的灵犀花很好的遮掩住了她的小动作——将封锁住的一颗精灵种收进掌心善恶书内。

　　宓八月这一场和金泽良的斗法之强，远超过了正常百年地骄天尊精英们的强度，和其他证道台的斗法构成战力断层。

　　或许点灵犀也意识到这一点，旁人都匹配几场斗法了，宓八月这座证道台始终没有动静。

　　宓八月单独站在证道台上，和其他打得如火如荼的证道台形成鲜明对比。

　　观众们有意识的去忽略她，将视线转到其他证道台，可时不时还是会朝她那边看去一眼。

　　讨论和议论声也逐渐恢复，然而对宓八月的讨论开始少得可怜。

　　这不是宓八月的影响力减弱了，恰恰相反，这是宓八月威慑力大涨的表现。

　　正如灵师们不敢轻易讨论王座，不敢直言王座称号一般。

　　宓八月望着最后一朵融入到身体里的灵犀花，轻挑了下眼尾。

　　灵犀花富有灵感悟道的灵效，这种灵能称得上天地宠儿，所以它也有别名叫灵感花和悟道树。

　　这种灵效对此时是人身的宓八月而言受益匪浅，哪怕她灵魂的眼界已经达到这个世界的最高点，能够去捕捉世界意志的知识能量库，甚至是和世界意志捉迷藏，玩对抗战。

　　首先是灵海灵能补充，然后是灵感的激发，以及目前人族灵师修炼路上最渴望的登天之阶——走上王座之位。

　　点灵犀可以助人登王不是秘密，然而具体流程又无法叫人说清楚，唯有真正到了关键的那一步，答案自然而然就会出现在人的脑海中——与其称其为一个答案，不如说是一个结果。

　　在某一‘道’路上走到终点，且众望所归，天地意志便会赋予此道的认证，将这一丝天地意志的规则融入灵海，便可成就王座，位于万众之上。

　　【扬名的好处如何等你到了一定境界自然会知道。不过另一个来点灵州突破的好处倒是可以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点灵犀的最大妙用实则在于‘灵犀一点通’，凡是经点灵者必通灵窍，千万灵感脑中过，但凡抓住一丝都可受用无穷。多少平日默默无闻的少年因一点灵感扶摇直上，成为一代天骄，而天骄中的佼佼者更不消说。】

　　……

　　时隔十年。

　　恍然回首。

　　当年十几岁的少年们初至点灵州，由索无常给他们科普话语还历历在目，此时此刻清晰的浮现于宓八月的脑海里，她的记忆力很好，甚至连当初索无常说这些话的口吻和神情都记得活灵活现。

　　估计那会儿的索无常也不可能想到王座这么遥远的顶峰来，他仅知道名望对灵师未来发展重要，但是大到连王座都需要的程度，是低阶灵师根本不敢想的。

　　包括当时特地跑到点灵州来突破灵童的公义书等灵州灵子们，为的也是点灵犀的通报名望。

　　怪谈的存在以及魂识的修炼，无一不彰显了人族意识上的优势。

　　当无数人的意识都认可某一件事，某一个人的强大，这一股股意识凝成团便强大到可以影响到天地意志，使之赐予那件事的真实，或那个人的王座之力。

　　此时人身的宓八月触及到了这个点，由万众意识之力推开了通往王座的大门，那是无数人搭建的阶梯。

　　意识到这一人族灵师巅峰秘密的宓八月却没有激动，她甚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为自己过去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是了。

　　答案其实一直就在眼前，甚至是一周目的自己摆放到眼前的程度，却也被她亲自忽略。

　　夜游神这个游走在阴阳之间的唯一性的特殊神职，是由一周目的自己所创造，升级神力的要求便是累积信徒，说简单点就是生灵的意志。

　　阴神们总是口口声声说人族低贱，不配也无法成神，那幅打从心底看不起人族的模样，偏偏又拼命想侵蚀阳世，真的只是本质暴戾好战，为和阳神争个千年局的胜负吗？

　　如今想想，宓八月却觉得不然，也许还有祂们自己都没意识到，亦或者不愿意承认的嫉妒——嫉妒人族的得天独厚，受天道的眷顾。

　　能不嫉妒吗？在祂们的眼里，无法成神的弱小人族生活在物资丰富的阳世，能奴役创造诡怪，阳神还受规则所限，不能直接伤害他们。

　　最后……

　　宓八月静默的想着。

　　自己为何而来？

　　千年局。

　　异子。

　　倘若一周目她没有在最后一刻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