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恬道：“证道会要在灵华斋举办。”

　　御定坤身体一动要站起来，又及时收住，表情变来变去，很是滑稽。

　　这一桌都没人说话了，连不喜欢参与进灵师之中的黄苒也陷入沉思。

　　御定坤喉咙发干道：“是我想的那样？”

　　黄恬点头，“没错。我刚听说的时候也吓坏了，问了一堆问题，庙使大人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跟我说这不算秘密，很快大家都会知道，礼部那边连请柬都已经做好发放出去了，现在这几个月都在忙会场流程的各类事宜。”

　　御定坤张了张嘴，半晌才说：“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虽然两脉已经停战三年，却不代表两脉关系共归于好。如果证道会只有星阶的天尊地骄们能来也就罢了，一旦王座失去规则束缚……”

　　“等等。”御定坤忽然醒悟，“所以妙妙山主他们过来加固器阵，就是为了对付接下来的王座威能？”

　　黄恬定眼瞧他，笑眯眯道：“定坤师兄，我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怎么希望王座进攻灵华斋。”

　　御定坤道：“难道你希望？”

　　黄恬很直接，“不想。”

　　“说真的，这三年我过得挺痛快的，并不想打破这种平静。”黄恬说道：“只是我以为你的野心更大，如果阳脉能借此机会攻下灵华斋，把这里变成阳脉的地盘，你会挺高兴的。”

　　御定坤冷笑，说道：“阳脉的地盘却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一个散人，且不说阳脉进犯后，灵华斋能不能保持原样，就算损失不大，也未必有我的容身之所。”

　　黄恬左看右看，然后说道：“看来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所以说为什么证道会的地点变成灵华斋啊？莫非是王座们这三年合力弄出来的？也难怪庙使大人没有保密，因为我们就算提前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王座层次的交锋，他们就是一些虾鱼，不仅做不了什么，光是一点余威就能将他们震死。

　　陆芙道：“我们可以监督身边同脉。”

　　三人齐齐望向她，目光切切，分明听懂了她的意思，偏偏黄恬还要多此一问，“监督他们做什么？”

　　陆芙道：“我们能得到消息，其他人也能。不是所有在这工作的阳脉都安定于此，说不定会借此机会做些手脚。”

　　陆芙的语气平静，“虽然我不认为这些手脚能瞒过布满诡怪眼目的灵华斋，但是我们还是可以举报来赚取工分。”

　　御定坤露出个欣赏的笑容来，似乎觉得陆芙和他是同类人。

　　黄恬道：“这不好吧，毕竟都是阳脉，万一，我是说万一，王座真的打过来还打赢了，我们的行径被发现会很惨的。”

　　如果忽略她脸上跃跃欲试的笑容，这话听起来倒有几分可信度。

　　陆芙明知她在说假话，依旧耐心回应道：“王座不会管我们这种小人物。”

　　黄恬还在装模作样，“可是这不算背叛阳脉吗？”

　　陆芙道：“他们能做手脚地方不多，一般都是劳工和成品方面，我们只是以职工身份举报，为赚工分而已，和修的是哪一脉无关。”

　　“行了。”御定坤翻了个白眼，打断黄恬还想继续下去的戏瘾。

　　黄恬耸了耸肩膀，随即感叹一句，“时间过得好快，如果证道会能如期平静的举行，岂不是能见到很多熟人。”

　　御定坤不置可否，他没什么相熟的人，仇人还差不多。

　　陆芙和黄苒则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变化。

　　黄恬后知后觉这话对俩者都不算好事，不过再解释也多余，先是往陆芙望去，随后看见黄苒已经恢复平静的脸色，心里的担忧也随着对方的神色而安定，忽然浮现一个念头：苒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如果这次真碰见寻香居的人，不管是她爹还是其他人……他们最好对苒姨客气点。

第888章 点灵犀为根

　　灵华斋正在筹备证道会。

　　这个消息果然没有被藏着，没多久就人尽皆知。

　　资源如流水一样往灵华斋倾注，居住在这片地域内的人时不时就会听到点不同凡响的动静，有时是忽然地动，有时白天变黑夜，有时身体失去重力，凭空漂浮在半空，有古怪的异象浮现周围，还有的时候人会突然失去意识却没有自觉，醒来时才知道自己做了个逼真的梦……

　　诸如此类的变化一开始还会引起众人的惊慌，后面逐渐就习惯了，也知道这些变化来自于灵华斋器阵的升级研究。

　　关于灵华斋器阵到底有多强的话题也成了食堂重点谈资之一。

　　“妙妙山所有顶尖器师出动，没日没夜的研究，这段时间连饭都不吃了，听说最终效果出来能抵御王座。”

　　“不可能。千机尊者最强也只是天尊，和王座差得远了，所创器阵也许能做到星阶无敌，却不可能对付王座。”

　　“你是不是忘了灵华斋的器阵不是单由妙妙山创造，主要根基是由永梦乡所设。诛星候的极地战场能挡王座，而灵华斋的器阵非传统法器联合，还有诡器和怪谈相融其中。”

　　被怼了的阳脉灵师神色愠怒，压低声线道：“你们才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阳脉，听听这说话的语气，好像很希望灵华斋的器阵能抵御，甚至是击败王座！”

　　听到这话的几人都没有再说话，很快就不欢而散。

　　一切正如陆芙他们之前交流的那样，不可能所有阳脉俘虏都在三年里放下了两脉恩怨。过去的听话是他们没有选择，现在一发现苗头，就有人开始做小动作。

　　这些做小动作和散布不良言论的人没有给灵华斋造成什么麻烦，甚至连点小水花都没打起来，一个个就被悄无声息的抓拿，按照犯错大小来安排处罚。

　　心思放在器阵试验上的宓八月连点相关风声都没听见，等她知道有阳脉俘虏试图搞事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了，原因还是因为偶然听见夜游使提到陆芙等熟悉的名字，然而下意识多听了一会，从而得知陆芙靠举报，趁机发了一波工分财。

　　灵华斋这边的发展如火如荼的同时又稳如老狗，灵州阴阳两脉气氛则要复杂得多。

　　阴脉大佬们早在不知不觉中被永梦乡套牢，近距离直观感受永梦乡的实力，以及给予的利益，想要分裂等同于割肉，自损一千都伤不了永梦乡一百，所以在永梦乡的决策下来后，他们就算纠结也只能按照流程来。

　　只是一边按流程做，一边心里还是犯嘀咕：永梦乡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打算和和气气邀请两脉灵师共聚证道会？如果仅是做做表面功夫，实际上是想把阳脉瓮中捉鳖，为什么没有别的计划跟他们通通气？

　　连阴脉都怀疑永梦乡明办证道会是有什么针对阳脉阴谋，阳脉本身就更不用说了。

　　激战派王座们绝不相信阴脉是真心邀请他们，更不相信宓八月会好心分给他们祖地——素耀光把窥得的祖地天机以及宓八月给的灵地复苏之法发给了其他王座。

　　与其相信宓八月是好心，他们更愿相信是永梦乡知道守不住祖地了，所以不得不明谋。

　　激战派王座们最终依旧决定以力量镇压，拿到主权人的地位。

　　管那灵华斋是不是永梦乡先复苏的灵脉祖地，守不住就是他们没本事，等阳脉收缴之后，再决定他们的生死和去处不是更好。

　　在各方打算中，时间流水般终于来到证道会开始的倒计时。

　　生长于神庙后院，本不足一人高的点灵犀疯长，携带自然的灵韵，根系在土地里犹如水母在水中游动，几乎没有引动任何波澜，却又自然而然的行动着，无声无息中就已经密布了整片山脉。

　　与当年毁掉大半青灯道，如果没有及时发现，还可能引起更大灾祸的青灯道种灵植不同，点灵犀的疯长没有吞噬伤害任何土地，相反哺育了土地更多的灵性。

　　地下是如此，它现身地面的身躯也是如此，神奇的绕过了每一处现存的建筑，亦或者是让建筑合着土地，立于它的身躯之上，构成了花林和琼楼并立的华美景观。

　　点灵犀异象突现的时候，毫无准备的会场布置的部门人员们还心中大惊，担心这段时间费心完成的布置会不会毁于一点，现在心中只剩下激动，还有当中部门的人拉着文部的人，大声喊让他赶紧记录影石，之后在夜游报上绝对不能少了礼部的一笔。

　　这一幕绝对能流芳百世，能成为礼部的代表作之一！

　　虽说点灵犀不算他们的功劳，可管他呢。

　　不止他们激动，现场其他人同样心情滂湃。

　　“这就是点灵犀？这竟然是点灵犀！神庙后面那么小的一根树苗苗，居然能长这么大！”

　　“我之前只听说和看过它的画像，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百闻不如。灵物真不愧是天地瑰宝，每一样都是天地仅有的唯一，太震撼了！”

　　“就是它给宓大人唱名呢！”

　　“神主在上，你们还记得北原城的第一次神眷吗？”

　　“说什么蠢话，谁会忘记！原来那时候就已经有预兆了，说不定点灵犀是有主的，只不过不是灵师，而是神主。”

　　最早一批的夜游使、以及如今在司夜府任职的男女们，都是由灵犀花开灵通窍，因此对初次在灵华斋现世的点灵犀有种天然亲近感，看它的眼神都与有荣焉。

　　与大部分看热闹的人不同，宓八月和宓飞雪也在当场，看的则是点灵犀现世后和灵华斋隐而不发的器阵交融情况。

　　“果然。”宓八月露出满意的笑容。

　　如她所料。

　　点灵犀连灵华斋表面的建筑都没丝毫伤害，同样没有破坏器阵。甚至为了器阵的安好，就和它与地面建筑完美结合一样，也将自己的特性融合进了器阵。

　　这么一来，只要点灵犀现世一天，就是灵华斋器阵最完美状态的一天。

　　一袭黑衣的女子身影忽然来此。

　　她神色难掩复杂的看向宓八月。

　　宓八月注意到她的注视，转头微笑道：“孟山主。”

　　孟萝道：“你我现在同阶，没必要对我尊称。”

　　宓八月道：“幸师是我的师尊，你和师尊同辈好友，便是我该尊敬的前辈。”

　　孟萝表面上神色没什么变化，实际上心里服帖。

　　这点服帖很快又因为她心底闪过的一个念头而消失，化为一抹古怪：她也和阳脉王座们一样怀疑宓八月、宓飞雪两人是王座重修，那么面前这两位年纪加起来还不够半百的后辈，极有可能是比她还年长数百年的老前辈。

　　孟萝自然没把心里古怪的想法说出来，又看了宓八月和宓飞雪一眼，暗自把相关念头抹去。

　　别管真相如何，人家肯尊敬喊她前辈，顺着对方就算了。

　　孟萝把注意力转到点灵犀上。

　　她惊叹于宓八月的大胆巧思。

　　来灵华斋建设器阵期间，孟萝以为宓八月以阴脉之身，却巧用阳脉之力，还能结合诡怪已经是打破器道传统的壮举，让灵华斋器阵成为举世之作，不曾想这还不是器阵最完美的状态。

　　如果是今天事情发生之前，宓八月告诉她，点灵犀会作为灵华斋器阵的阵眼，孟萝会觉得这是宓八月的狂想——不至于完全否定她的想法，但是想法想成功，得有无数的尝试。

　　至于现在……

　　孟萝道：“你将点灵犀分枝移植到灵华斋的那一日起，就做好了今日的打算？”

　　宓八月失笑，“你将我想得太神了。移植点灵犀分枝到这时，我甚至不确定它能不能活。”

　　宓飞雪在她说第一句话时就侧目，心想：八月就是这么神，才不是空想。

　　连孟萝这时都有些不相信宓八月说的实话，哪怕这话才是最合乎常理的，可对方打破常理的次数远超正常情况。

　　面对孟萝怀疑的目光，宓八月微笑道：“只能说天时地利人和。”

　　她设计的灵华斋器阵不断完善，没有点灵犀照样是惊世之作，有了点灵犀则是锦上添花，让这人为的惊世之作多了一层天地自然法则的灵韵。

　　孟萝其实也没打算深究，得了宓八月回应后就没继续追问，和她一起遥望点灵犀的现世过程，从山脉的变化再到远方染上霞光的天际，然后对宓八月道了一声谢。

　　没等宓八月问她为什么道谢，孟萝已经自行说明原因。

　　宓八月的大胆之举给了孟萝灵感，让这位站在灵州顶峰的器师久没动静的境界迎来松动。

第889章 话糙理不糙

　　闲暇的时光没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