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直达每个人的心底。

　　明明现场每一位灵师都非善良之辈，见过各类厮杀恐怖画面。就说当下，他们一路来到此地的途中，就见到不少群诡噬人的场景，论狰狞血腥远超眼前。

　　偏偏不知为何，他们无惧那样血腥的画面，却被当下摄了心神。

　　那杀了杜敛华的女灵师瘦小且苍白，本该是备受欺凌弱小的模样，却莫名的令人毛骨悚然。

　　最先有反应的是苏娉娉。

　　一声似鸟似兽的啼叫声响起。

　　万千法羽将异子封杀，由此可见苏娉娉对她的杀心。

　　这祭出来的不是她的本命法器，而是来自其师孟山主的九星杀器。

　　杀器瞬息而至，将异子万箭穿心。

　　可是很快大家发现，被刺穿成马蜂窝的女灵师像烟雾一样消散。

　　这竟然只是对方的幻影！

　　“这是什么法术？怎么一点灵纹波动都没有！”

　　“她到底是阳灵师，还是阴灵师？”

　　“别管那么多，杀了她便是！”

　　回过神来的众人达成了共识，朝再次现身的异子杀去，其中当属苏娉娉最悍不畏死。

　　她身上的法器层出不穷，不要灵晶似的给异子造成麻烦。

　　在这种围攻下，异子身上伤势逐渐增多，那群围杀之人却没有感到高兴，反而随着时间过去而心神愈发沉重，看异子的眼神也越来越古怪惊异。

　　“她是人吗？”

　　一名阴灵师生出退意，不自觉将心中话语说出口，也说出了在场大多人的心声。

　　——面无表情的女修浑身毫无灵韵波动，双眼无光无无神，衣裳都被自己和外人的鲜血染黑，却好像没有半点痛觉，从始至终都是一击必杀，没有多余的花哨灵纹，连苏娉娉的人形本命法器都比她更像个活物。

　　“莫非真是诡怪？我来一试！”

　　话音自远方而至，竟又来了个高阶灵师，来者还个书修。

　　规则之力冲向异子，镜面纸人出现她对面。

　　两者一个碰撞。

　　纸人镜面破碎。

　　赶到的书修脸色大变。

　　另一头异子苍白的脸庞也皮开肉绽。

　　“此女有异！”书修怒道，“拿下她。”

　　众人在追杀异子时，没有察觉到四周失去杜敛华法术抵御的诡潮越来越逼近。

　　如果是平常时候，他们肯定不至于为了杀一人而忽略自己的安危。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恶果自身携带的特性，会激发周围人的恶意。这种被动的激发连恶果自身都不知晓，而激发出来的恶意越深，她的实力也会越强。

　　现场之中唯一清醒发现这一点的人便是银千伤，也是他在关键时候出声提醒，“诡潮在向此处凝聚。”

　　此话如鱼雷炸海，把陷入杀心的众人惊醒。

　　尤其是两位高阶灵师，一番仔细查探之后，饶是他们都被惊出一身冷汗。

　　“为何诡潮会往此地凝聚！？”

　　绝大数诡物都不存多少灵智，诡潮汹涌的时候它们都是四处为恶，并不会特地往哪一处赶。

　　现在他们看到的情况分明有违常态！

　　没有时间去追寻原因，为了自身安危，清醒过来的众人顾不得追杀异子，而是想办法杀出生路。

　　混乱中，始终有一人依旧不减对异子的杀心，那人就是苏娉娉。

　　在她的扰乱和诡物们有意的针对下，这场战斗胶黏了近三个小时，最终双方被诡潮冲散分离，互相不知所踪。

　　等异子清醒过来，依旧没有恶果的这段记忆，不知自己怎么和父亲分散。

　　她想要寻找父亲，处境却比过去更加艰难，说是在这世间寸步难行都不为过。

　　——有阳脉窥天者窥得天机，称地穴频繁出现是因有恶星现世，需以祭献恶星堵住地穴源头方可止住大陆沦陷的局势，否则长久下去，灵凡两地都会被诡怪侵蚀，灵毒无处不在，人族大危。

　　这位窥天者口中提到的恶星就是异子。

　　原本就恶名满身的异子被推到风间浪口，她杀死杜敛华以及其他灵师的影石被迅速流传，异子看到影石画面后，从震惊到自我怀疑再到恍然大悟。

　　一时间她成为人人喊打，人人追捕的存在，天地间不知何去何从的她，仅剩下找到父亲的念头。

　　途中遭遇的何止是阴阳两脉灵师的追杀，还有诡物们有目的性的围堵，一次次将她逼到绝境，又一次次被体内的恶果救下。

　　走到最后，连异子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在坚持着什么，又莫名的坚持着。

　　恶果到底为了保护自己杀了多少人，异子并不知晓，只知道周围仇视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多，恶果的力量越来越强，强到能遇人杀人，遇诡杀诡，没有任何存在能阻挡她的去路。

　　她的恶名也达到了顶峰，原来对她有几分善意的宓六雨也成为仇视她的一员，因为她杀了对方的仰慕的恩师银千伤。

　　时间也验证了窥天者所说的天机真实性，地穴的频繁速度超过了灵师们镇压的速度，阴灵师自认为可以掌控的宝地将成为毁灭人族的万恶之源，这一刻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阴阳两脉灵师达成共识，以抓拿恶星堵住地穴源头为先。

　　地穴源头就在曾经的北原城，更准确的地点应该是永梦乡。

　　异子与其说是被众人逼迫到此地，不如说她本身也在有意识的往这里走。

　　作为地穴最大的爆发源头，能够进入永梦乡也就阴阳两脉的王座和天尊。

　　异子一眼就看到阳脉天尊中的男人，他一如初见和熙从容，目光深远无尘，和她对视时平静且温和，说道：“天意，斩了你体内的恶根。”

　　异子双眼有一瞬间的放空，然后意想不到的平静说道：“可是您曾说，我本性纯善。”

　　本性纯善又哪里来的恶根。

　　这一声恶根，就证明他和其他人一样，都视她为恶。

　　也许是早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结果，又也许是已经不在乎男人的评价，后面男人说了句什么，异子没有听清。

　　周围尽是讨伐。

　　所有人恐惧的地穴之源，异子望着却心无波澜。

　　在主动跃下去时，异子面朝大众，将所有人的面貌都看进眼里。

　　那一刻，她仿佛触及到了这世界的真实，所有人都与自己隔了一层云雾，她身体在坠落，视野却在众人之上，俯视着这一众生灵，唯独她的‘父亲’清晰且清醒，平视着这一刻的她。

　　他，自始至终都在俯视众生。

　　哪怕是所谓的王座也入不了他的眼。

　　阴阳王座堪比日月，那位于王座之上是什么？

　　……

　　阳神亲自下场。

　　一周目里，那群地底阴神们输得不冤。

　　如果不是她自身觉醒，还走不到今日这一步。

　　宓八月迎着夜风回忆往昔。

　　相当于是上辈子的事了。可她对‘父亲’的感官，确实和过去那些伤害过她的每一个人都不同。

　　这位‘父亲’在一周目里与她相伴期间，对她的精心教导和爱护，比起这一世她对飞雪也不差。连最后那句让她斩了恶根，似乎也是在为她着想。

　　原以为经过她这些布置谋划，所谓的‘父亲’不会再出现，亦或者出现也要数年，地穴之乱曝光，阴阳两脉打在一起的时候。

　　不想他会在这时出现，还不声不响的没被她察觉，换了个容貌和名字。

　　只是容貌和名字再怎么变化，宓八月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对方的眼神和气质。

第779章 站队

　　夜色愈浓，硕月在薄云后时隐时出，宓八月的面容也随着忽明忽暗。

　　一周目的记忆并没有影响她太久，更没有使其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宓八月向某处看去一眼，便将那里某只蠢蠢欲动的怪谈钉在原地，然后趁着宓八月没有其他反应就灰溜溜的逃跑。

　　夜晚是诡怪活跃的时候，尤其是在这段时间注灵后的灵华斋，似乎唤醒了许多过往不曾出没的怪谈，亦或者是千年前此地灵气还没枯竭时存在过的怪谈。

　　这些怪谈们和灵华斋一样忽然被灵能唤醒，随机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倒霉的是自身星阶不高，遭遇到的都是一些成熟的灵师，想逞一逞威风的机会都没有。

　　宓八月任由那只陌生的怪谈离去，“遁月。”

　　面前出现遁月的光圈，她走进去就到了迷雾海的边缘。

　　四周无人。

　　宓八月拿出夜游诡戏覆面。

　　转瞬之间，此地少了个蓝衣女修，多了一位行走在人间的阴神。

　　祂专门来迷雾海是为了会友。

　　祂特地来会的‘好友’对其也很热情。

　　——夜游神才闪现迷雾一线牵的地带就被迷雾卷入，四周环境变换，构成堪比仙境一般的瑶池仙宫。

　　迷雾之蜃向祂传达问候。

　　夜游神微笑走进瑶池仙宫内，随意在一处石桌前坐下，再邀请迷雾之蜃也一起。

　　一团迷雾构成的小龙卷风出现在祂对面。

　　这一阴神一王怪就面对面的对谈起来。

　　迷雾之蜃并不会人族的语言，人们听到它的话语其实是一种规则，这个规则可以衍生出各种生灵自身能够理解的语言，然后构成影响。

　　这种影响用灵师们的话语来说是一种污染，会给身心灵魂都带来异变。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过大多数坏的异变都是因为人修抵御不住王怪的能量强度，极少部分人则能从此异变里获得益处。

　　夜游神对待友人惯来温和有礼，祂先和迷雾之蜃玩了十来分钟的猜谜游戏，以此满足迷雾之蜃的爱好和规则所需，然后才和祂谈起近况，问及阳神的动静。

　　迷雾之蜃作为千年长存的王级怪谈，其规则的成熟性堪比伪神，经过夜游神的观察挖掘，早就发现这家伙性情既是贪玩的顽童，又稳如老狗，所有灵州的灵师都远远小看了它，竟在知道它的规则秘密后就无惧它的存在，就将它当做一个看门人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