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闹，感觉比北原城还多人？”说话的夜游使语气复杂，又感概又欣慰又有点不甘不愿似的。

　　旁边小队成员说：“毕竟是受过神主考验和福泽的地方，又是第一次过破冰夜游节，大家都好奇给面子过来看看。无论如何，肯定是咱们北原城更好。”

　　“我听说过完节后，南奉各地的夜游班也都建设好了，会有很多人入学……”

　　他们望着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南奉本地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体格都偏健壮修长。

　　“可不能被比下去了！”

第604章 种子

　　往年的破冰夜游节都是北原城独占鳌头，今年的兽城横空出世，人气热闹程度有比过北原城的架势。

　　这自然少不了司夜府的运作，在诡潮后的短短几日就将兽城的夜游节节目流程安排上，人员安排和资源大量倾注，就为了兽城能够赶上这次破冰夜游节，彻底洗去抗战后的狂躁，庆祝兽城和百姓的新生。

　　该怎么说呢。

　　虽然跑来兽城过节的北原城人士们心情有些微妙，不甘心兽城的节日气氛，繁华程度有比过北原城的架势，但是另一方面又自豪，这也不恰好证明了北原城的实力吗？

　　兽城的破冰夜游节在几日时间内准备成型，紧急却不乱，都是由北原城司夜府一条条指令下达和人员操作。

　　所以兽城越热闹，也说明北原城越成功。

　　来此的北原城人士们表面上一副大气，绝不能给自家丢面的模样，互相告知这是兽城和南奉是第一次过神节，一定要叫他们感受到神恩之下的温暖和非凡！

　　事实上就算他们不刻意表现友善大气，见识过兽城历劫的南奉百姓们已经彻底服了，对外来人们很难再有敌意。

　　不过当大批外来者涌入兽城，对当地南奉百姓们笑面相对，哪怕语言不通也依旧不影响友善的表露，还是让南奉百姓们受宠若惊。

　　白日里，夜游使在兽城就地摆摊，低廉的价格卖一些在南奉百姓们看来非常神奇的事物，令买到的南奉百姓都不敢相信，心底觉得这和白得没什么差别，纠结不安间被旁边外来人解释告知破冰节的规矩，白日的买卖图的就是个吉利喜庆，不用在意价格的高低。

　　“夜游使一个个都是神使，不差这点钱财，也就破冰节的时候能薅一薅他们，所以千万不要错过，趁着天还没黑，见到穿着夜游使服饰的人摊位就上去买。”又一个好事者笑呵呵的说道，是个会说南奉本土地方话的。

　　她对面的南奉妇女惊恐的瞪大眼睛，眼珠子往旁边的夜游使看去一眼就快速收回，低声快语，“你怎么当着她的面说，你怎么说这种话！”

　　“没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以后你们就明白了。对了，也不是所有夜游使都会在今日穿夜游服，还有许多便服的夜游使，你们南奉的第一次过节估计不熟悉，我教你啊，只要见到那些年少又气质佳的就过去。反正就算不是夜游使，也多是夜游班的精英学子们，薅他们准没错。”

　　“快别说了，我看你长得人模人样，怎么如此……”

　　“诶！说到人模人样，我差点忘了，还有怪谈们。我与你说，有些就算长得人模人样，也未必是人……”

　　旁边摊位上的夜游使见那南奉妇女都快急晕过去，想打断说话的人又似想跑的局促焦躁模样，笑着帮她开口道：“行了，你这么能说，不如去万福楼应聘做个说书先生。”

　　“咳，我倒是想去。”可惜没聘上。

　　“……你听得懂！？”

　　南奉妇女大惊失色。

　　夜游使把摊位一收，朝妇女眨了眨眼，笑道：“听得懂啊，而且她说的并没有错。只不过……”

　　在南奉妇女不安的注视下，夜游使身影突然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不见，只剩下声音在回荡他们耳边，“我要换地方摆摊了，有缘再见。”

　　“诶？诶？我还没买东西！”

　　“……”

　　原地众人回神，已经来不及。

　　继白天的破冰节后，日落夜游节正式开始。

　　诡怪夜行在兽城宽敞的街道上，这对几天人子在兽城，前亲眼见过诡潮的南奉百姓来说刺激很大，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这些诡怪并不伤人，却依旧被诡怪和人同行的节目效果震撼。

　　和震撼到失语的南奉百姓不同，已经熟悉夜游节的外来人则轻松交流。

　　“芊芊姑娘果然跑来兽城了，我就说它不会放过这里吧！”

　　“还有小胖也来了。”

　　“不止呢，我看北原城的大多诡怪都来了。”

　　“不愧是老诡怪了，还是它们最有气势，我在别的城中过夜游节时，远不及它们有趣。”

　　“它们跑这来了，北原城怎么办？”

　　“北原城哪需要担心，要我说就该它们来，正好让南奉的人看看北原城诡怪的风貌！”

　　虽然不是所有南奉百姓都听得懂外地人的话，但是气氛这东西却是能感受到的，再加上随着风声传播到四面八方的话语，以南奉百姓都听得懂的本地话，介绍了夜游节的特色和规矩。

　　待诡怪夜行的节目结束，诡怪们开始自由行动，路边佩戴面具的外地来过节的人们也开始纵情热闹。

　　南奉百姓并不能立即适应融入夜游节中，他们懵懂青涩不安，心底却种下一颗种子，只待下一年的破冰夜游节的到来，会是一种全新的面貌。

　　那时不仅是兽城里的居民，整个南奉的百姓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正如北原城夜游使们警惕的那样，兽城的地理资源优势配以南奉百姓体质习性，造就了他们快速成长。

　　兽城成为南奉的第一城镇，明年破冰夜游节时，他们不再青涩无措，还自发加入了本地特色，猛男猛女们和诡怪共舞，并发展了他们独树一帜的妖兽节目，使得兽城的名声广为流传，人才精英和北原城争锋。

　　当然，这种争锋是一种良性竞争，让北原城百姓感到危机感，激励其他地方城镇百姓也往上争一争。

　　一夜结束，直至隔日天明，后面连续多日节日气氛长久不歇，各地的发展和人才实力也在有条不紊的持续进步着。

　　一切如宓八月所料，兽城地穴诡潮之后的回馈在这几天才迎来真正的大爆发。

　　过完破冰夜游节的夜游使们才沉下心，专心致志的分配这次所得功勋值，最大化利用的提升实力。

　　南奉百姓们则在经历大惊（历劫）大喜（过节）后，身心彻底信服了夜游神，成为夜游神的底蕴的一份子。

第605章 五年

　　兽城的经历变化也在几日后被夜游报编辑完成，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叫更多人知晓这场神迹。

　　各个地方人们对兽城产生好奇时，又传出国君会亲临兽城的消息。

　　这个消息并不是谣传，司夜府这边就最先收到准确的情报，在外征战多时的易桢终于要歇一歇了，打算在这次回国，返回皇城的路上经过南奉，会在兽城停驻一会。

　　表面上是要去祭神，以及安抚民心，给南奉百姓们更多归宿感。

　　暗地里易桢所求还不止这些。

　　沈栗收到的公文里提及到妖兽，明白这位野心和心智齐备的皇帝打起了妖兽的主意，想分一杯妖兽的羹。

　　沈栗看完公文，知道了易桢对妖兽的觊觎，也没有心浮气躁。

　　目前皇室和司夜府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保持着互惠互利的关系。

　　妖兽可以分一份给皇权，哪怕易桢不提，以后司夜府也会主动给。

　　只是什么时候给，怎么给，还得做个方案出来。

　　目前司夜府自己都在妖兽养殖训练的摸索阶段。

　　他连夜处理着各类公文，桌上的烛火始终稳定温暖，照亮他这一方。

　　砚台内有一只捣墨童无聊的转圈游泳，保持着墨水的活性，每回沈栗转笔来蘸墨时，它都故意把身体凑过来，仿佛在和沈栗玩游戏，又或者是拿沈栗的毛笔头做浴用。

　　沈栗见怪不怪，有这只小东西在深夜工作时作为陪伴和协助，反倒别有趣味，令他心情更为放松。

　　虽说司夜府、乃至整个北原城早就引进灵州那边的便利文具，沈栗还是习惯使用原来的笔墨纸砚，不过多了诡怪的协助，如这砚台中的捣墨童，还有屋内的烛台。

　　当然，捣墨童也不全然乖巧，时不时还是会闹点恶作剧，好比将他刚蘸的墨水舔走，他落笔在纸上没有墨迹才发现不对。

　　沈栗的脾性一贯温和，把这只长期定居在他这里的捣墨童当做小孩子看待，对这偶尔无伤大雅的捣蛋并不生气。

　　也多亏捣墨童的捣蛋让他停歇一下，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就算是已经成为灵修的身体素质也感到腰酸僵硬。

　　沈栗适时放下笔，活动下身躯作为放松，再将已经完成的公文检查收拾好。

　　他做这些毫无怨言，也习惯这种忙碌不得休息的工作状态。

　　也许是夜深人静，人突然从忙碌中松懈下来，熟悉的环境叫人不禁生出许多感怀。

　　沈栗注视着烛火失神，想起过去他在司夜府忙到深夜和清晨的日日夜夜。

　　那时候司夜府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他亲自监管，小到食堂的一粒米，大到府使出任务。府里除了他外，还有一个老账房和余虎几个能出任务的府使，剩下的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孤苦孩子。

　　现在回想那时是真的苦，空有外表看起来宽敞大气的司夜府，实则每一粒米都得精打细算，府里的孩子们过年都未必能吃上一顿肉，破冰节来的时候还可能和边陲一些穷乡僻壤的苦民一样，被冻生病，然后就永远长眠在冰寒的夜里。

　　一样是熬夜办公。

　　过去留在记忆里的是冰冷，沉闷，压抑中咬牙坚持，为一点未知的生机和未来。

　　现在环境看似是一样的，可明明北原城入冬最冷的时节，屋内却温暖如春，灯火明亮柔和，桌上的公文描述的都是可观的未来。

　　他亦不再受诡器反噬之痛，那种深入骨肉的痛苦，时时刻刻在无声告诉他命不久矣的寒心感，仿佛已经离他很远很远，现在再回忆起来竟然都隔了一层膜似的模糊起来。

　　一点水声将沈栗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看见被捣墨童搅出砚台外，落到桌面上的墨汁。

　　估计发现自己干坏事被发现，捣墨童爬出砚台，将那几滴不显眼的墨汁吃进肚子里，让桌面重新整洁如新。

　　沈栗不禁的露出笑容，拿出一枚灵晶放到它面前。

　　捣墨童当即抱住灵晶隐没进桌子里消失，生怕到嘴鸭子飞了。

　　沈栗失笑，知道捣墨童的灵智听不懂也不理解自己的话，却还是说：“给你的年钱就是你的，不会收回。”

　　捣墨童还是没有露头。

　　沈栗也不再管它，推门走了出去，望着云雾遮掩不见皎月的天色。

　　他的心情却明朗无比。

　　“五年了啊。”

　　悠悠的叹息声淹没在夜色里。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亲身经历北原城五年改变的人来说，每每回忆都会感恩感慨，称之为不可思议，幸得神恩的岁月。

　　一样的深夜里，一样还没入睡的宓八月。

　　她的面前是苍澜大陆的微缩地图。

　　山脉河流城镇道路都清晰明了的立体浮现。

　　其中三处地穴被立了旗帜，阴灵气影响的范围以有色雾气作为显示。

　　“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