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八月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只是来这借他做个实验。
恰好撞见左泗的疯狂打算,不但不影响她的原计划,还衍生了新的设想。
接下来宓八月走近左泗,后者感受到那伟大存在的接近,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栗。
连左泗自己都搞不清楚身体的反应源于兴奋还是恐惧,或者说两者皆有,只是无法确定到底哪一种占上风。
下一秒,他就不需要考虑这些了。
因为他身体无声无息中已经被冰封,丧失了所有知觉。
宓八月看了左泗的影子一眼,然后一脚踏进去。
魇狗:???
魇狗:!!!!!
有一天,一念之间就能让你灰飞烟灭的神灵突降你的陋室怎么办?
魇狗不知道,魇狗就很慌。
这不正常啊?
魇狗有限的智商转不动了,但是本能的知道这很不正常。
就好比世界那么大,阴界遍地诡物都注意不到一个普通诡师阴府,阴界最高等的存跑来做什么啊?
神的伟力一不小心就会撑破这小小的陋室。
魇狗缩在最角落瑟瑟发抖,泪泡在猩红的眼睛里打滚,很快就化为海带状的烟雾向上飘。
宓八月没有管它,身处左泗的阴府找寻此处和阴界的联系。
然后她发现,左泗的阴府并没有完全和阴界相连,它像居无定所又脆弱无比的飘絮,随着界壁乱流飘动,大部分时间都游弋在阴界的外围,偶尔沾上就吸点阴气,没多久又飘走。
难怪不是每个灵师开辟的阴府都能成为锚点,这样的锚点既弱小到几乎无法感应,还没有固定点,阴界的诡物要是敢挖掘这种锚点,只怕还没挖掘出一条安全通往阳间的安全通道,阴界就已经被它们造作得七零八落,面临毁灭了。
宓八月伸出手,神力化丝将这个飘无定所的阴府缠住。
幸好这种漂浮不定的阴府就算会飘,说到底还是在依附着阴界周边飘,她也不是要借着这阴府打通阴界和阳间的界壁,不会刺激到空间乱流。
趁着阴府又要沾到阴界的一瞬,宓八月诡戏后的双眼流露出一种冷静的疯狂。
她转头看向魇狗微微一笑,叹道:“如果实验失败左泗未必会死,但你肯定活不了了。”
魇狗睁大了狗眼。
天旋地转。
魇狗在极限惊惧中思维还没反应过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搬了个家。
宓八月松开手,眼里流光溢彩。
成功了。
而且过程比她设想的更轻松。
也许是左泗的阴府本就轻,又也许夜游神域有什么特殊性。
她把左泗的阴府通道给拽过来了。
“去,往那边走。”宓八月对魇狗说。
魇狗僵硬又脆弱得像一块快风华的化石,慢腾腾的往宓八月所指的方向飘去,仿佛要去的是火葬场。然而神音的指示,它不敢违抗。
宓八月轻挑了下眉梢,淡淡看了魇狗一眼就一脚踢了过去。
魇狗被踢出左泗的阴府。
嗷————
魇狗发出绝望嚎叫。
外界已经冰封没有知觉的左泗身体都因它太过激烈的反应而弹动了下。
夜游神域。
一堆诡器暂住民望着这个新来的同类。
好家伙,又来个挤地皮的。
魇狗则傻眼了。
没死?
没死!
紧接着它就感受到夜游神域的滋润,这是对诡物而言最好的环境,除了地方小了之外,再没别的缺点了。
魇狗经历大起大落之后,幸福感被无限倍放大,便往地上一躺翻滚起来。
一不小心身体碰到个诡器,这个诡器恰好是刚被宓八月封印成器的贪食。
它碍于夜游神的神威变成诡器后就不敢放肆,被比自己早来的住户们排挤,现在又遇到新来的,还犯到自己头上,这么难得的机会岂能放过。
身体大脑袋小的贪食飘出来,对着魇狗就来了个屁股蹲。
——神域有夜游神制定的规则,不允许它们互相吞噬伤害。
否则贪食必定一口吞。
第183章 祭献于神灵面前(2更求票!)
——等你有朝一日得到和我一样的神赐时你便明白了。
这是余虎曾经说过的话,也是被左泗半信半疑,感到嫉愤的原话。
原来对方说的每个字眼都是真实的。
重新醒来的左泗一副还深陷梦中的茫然表情,他扶着附近的桌角,像个被掏空的凡人的一样,动作缓慢的坐下。
记忆是模糊的,灵魂深处的感受反而真实,犹如被铭刻在其中。
他的记忆无法留存的神的身影,唯有神音历历在目。
‘……你想要的神眷’
‘也不是不可’
‘信仰我’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失去’了身体,‘失去’了意识,只剩下灵魂那么赤裸裸如祭品一般,祭献于神灵面前。
从未有过这样渺小无助过的经历,往日遭到最大的生死危机时也不曾这样觉得自己渺小。因为往日他的灵魂还穿着肉体的外衣,他的意识还能操控自己的言行。而那时,他仿佛连生命都已经不是,也许神无意吹一口气就会将他吹散。
不过幸运的是他并没有魂飞魄散,而且还得到神的眷顾。
他‘看到’一只手。
抬手间,天地阴阳,他化为沧海一粟。
世界太庞大,庞大到他多看一眼就要迷失在其中,彻底的消亡。
然后神向他瞥来了一眼,那只手在无数渺小中找到了他,将他握住掌心。
那一刻,他就像回归母体的婴孩,为到来的安全感到欣喜若狂。却又害怕对方会不会下一秒又将自己抛弃而惊恐万分。
斗转星移。
他的灵魂被送到了一个新的家园。
一个能够真实扎根的家园。
他不再是个居无定所的流浪儿。
“诡物不噬。”
神在他的灵魂上留下神念。
从此以后,他也将诡物不噬。
这就是神主说的:也不是不可。
左泗足足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个小时。
他双眼无神,表情呆滞。
要是这时有外人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怕是要怀疑他是不是犯了癔症。
事实上只是感受到的一切超过了他的承受力。
要说同样是被宓八月在灵海上做手脚的余虎为什么接受那么快,还恢复得比左泗还好,难不成是余虎的承受力比左泗更强吗?却不是如此。
而是余虎被动手脚时就已经是信徒,宓八月用神临的方式将自己的意志直接降临他身上,然后在他的灵海上操作。
这个过程里双方不需要任何磨合,余虎是完全向宓八月开放的,像一张白纸随便宓八月在上面涂抹。而宓八月涂抹的也只是个法术图,再将一只已经被她驯服,同样是她信徒的诡物和余虎绑定。
这个过程和结果都是相当和谐,也比较浅层,给余虎的感受也只是在神主的见证下,和某只熟悉的诡物签订了契约。比起得到这种日后相辅相成的诡器,反而是被神主注意到,并认可为夜游使这点更叫他激动。
反观左泗这边,没有信徒这层关系在,宓八月进入他的阴府,等同强行入侵。阴府和阴阳两界相关,让一个一星灵师感到真实的阴界的冰山一角就已经是降维打击了,左泗能在那个时候没有心灵崩溃已经是他心理素质足够强悍的表现。
后面宓八月的操作就更不用说了,强行将人家的阴府换了个地扎根,那种从灵魂层面上无法言说只可意会的混乱感也足以逼疯人。
这要是换成余虎来承受左泗今日所受,怕是在感受阴界那一瞬就迷失在自身的渺小中步入自我毁灭。
正是清楚这个实验做起来堪称粗暴,若是一不小心失败了,左泗就算不死,阴府和本命诡必毁,他的下场必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就算左泗不是她的信徒,宓八月也给了他一个‘诡物不噬’的报酬——有她的命令,魇狗会和余虎所契的巨力一样不敢反噬契主,还必须危机时刻保护他们。
说起来,自实验结束后,左泗的那只魇狗就成了她的信徒。
当时发现这点的宓八月都不用善恶书解释,也知道这只魇狗是彻底被吓傻了。
……
左泗眼里微光跳动了下,由这点微光开始,他双眼逐渐恢复平日的精明。
“狗子。”
他呢喃一声,垂眸看向自己脚下的影子。
影子翻滚。
魇狗看似平常的从中钻出半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