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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四上了马车,就问宫七:“你怎么把荣家都带上了?虽然荣家如今势微,但也不至于入邪魔一道。”
“师兄,人心叵测,正因为他们势微,才会想尽办法保住如今的地位,以谋将来,偷摸着用禁术罢了,有何不敢?出了事,大可以推到他们族类的门人身上。”宫七冷哼:“这些年,为了招揽有识之士,他们的手段,层出不穷,甚至都利用京中贵女和门人联姻了,你又不是不知。”
玄族虽是玄族,却不像真正的出家人有所戒律,当然,也有自己遵守戒律的,但大部分却没有,入族的弟子和门人更是,吃荤或组道侣都是有的,以至于这些人的秉性,其实参差不齐。
其实对于这一点,宫七和他们家少主的看法一样,荤素不论,反失了修道的本真,如今的玄族,因着祖辈的荣光和传承,说是地位超然,但却在世人的追捧下,失了初心。
失了初心,悟道便踌躇不前,一辈子都难以抵达大道,而此消彼长,一直这么下去,玄族终将会被湮没于浪潮中。
试想想,世间的修道人,真的已经全然出现,并被他们记录在案了?
世间辽阔,哪个旮旯藏着真正的,只一心在意修行的隐世高道高僧,谁又能知晓?
有些人若想藏,就藏得严严实实,就跟那阆九一样,她可不像表面的那么柔弱可欺,而她那一身本事,连阆家都不知,谁教她的?
教她的那人,可就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真正隐世高人?
玄族已经在走上自取灭亡的分叉路,却仍不自知,仍觉天下无敌,无人敢抗衡,他对此感到悲哀。
一旦有如祖辈一样的高人出世,玄族就只会是个笑话,被强势拉下那个假神坛。
马车轱辘作响,宫七又道:“荣家如今的门人,甚至有那专门找全阴人双修的来广增修为的,荣家管了吗?他们非但不会管,还会乐此不彼,只要底下的门人能帮他们稳固着玄族的地位。”
他懒洋洋地靠向车壁,道:“他们最大的打算就是,想和咱老九叔联姻。”
宫四道:“你把荣家的脸面拧到明面上踩,就是要撕破脸,令他们没脸谈这联姻?”
“对。”宫七冷哼出声:“那荣嬛萱也妄想做咱九婶,凭她也配!”
宫四叹道:“说一千,道一万,不管如何,几大玄族之间还是同气连枝的,毕竟几家联姻都是盘根错节的。”
宫七声音寒凉:“师兄,不打破桎梏,终会被桎梏拖累。”
这一点,他知,少主知,唯有家族那些老人不知。
真可悲。
宫四不再说这个,道:“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药已经快没了,你还装大方的给阆九姑娘一颗。”
宫七摸了摸下巴,看向马车后方:“她呀,也是个迷,说不定就是老九叔说的那个人了。”
打破桎梏的那个传奇!
第148章 黑手已露端倪
大年三十,万家团圆的大好日子,开平侯府阆家却是被什么轰塌了一个院子,满院的残垣断壁,让人不忍直视。
这就要大过年的,家中却是塌房了,这算是乌京的头一份了。
但经了阆正平的模棱两可的解释,和玩笑式的一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家也就信了,反正玄族宫家的弟子在他们府中作客,管它什么魑魅魍魉,焉敢在此造次?
于是,阆家人欢欢喜喜地围坐一起吃了团圆饭,饭后又一起守岁,只有阆九川,借口身子不适,早早就离了席,回了院子。
她入了书房,取出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半晌,才看着纸上的人物关系出神。
她微垂着头,一张瘦削青白的小脸在烛火下越发显得清冷,身上的冷气嗖嗖地往外蹿,连建兰进来换茶水见了,都不禁打了个哆嗦,轻手轻脚地离开。
将掣回来时,看阆九川那身上散发出来的力气都快结成煞了,道:“谁惹你了?”
“回来了,如何?”阆九川抬头问。
将掣入了灵台,蹭了一下她的气运,道:“那执法堂的人可警觉了,我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按你教的给他们下了招阴煞的咒术,说不定他们回到那执法堂,就要被这阴煞给侵蚀得毒入肺腑,修为散尽。”
阆九川满意地点头。
将掣好奇地问:“不过,拼着被那啥执法堂的人发现的风险,也要整死这两道,可不像你谨慎的风格,这是为何?”
阆九川冷笑:“你瞧我像是有仇要留隔夜的人?他们用如此杀招,是想弄死我,甚至还不顾阆家的其它无辜。既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得弄他们,没有半点因果压力的那种。”
将掣:嗯,这很阆九!
阆九川又道:“而且,所谓执法堂是个什么存在,我们并不知,我不相信他们真的会秉公处理,万一人家只是高拿低放呢?一旦这两人被保下,就等同放虎归山,被他们记恨着,随时给我捅刀,我是傻啊,留着这么两个威胁过年!”
将掣不满:“说话就说话,为何还要内涵本王,他们这些废物也敢媲美我堂堂白虎王?”它瞄到桌上的纸,道:“这又是啥?”
“这也是最重要的,荣家,应该就是杀害原主的幕后黑手。”
将掣倏然一惊,从灵台飘出,惊问:“此话怎讲,你找到什么证据了?”
“今日他们对付我,其中一人,动的是我的命盘,若不知生辰八字,此术难施展,这就跟之前那对我隔空施术的一样。这对付过我的人,你且看。”阆九川细长的手指指着一个画了个叉的小人,道:“他是其一。而这个陆家,是其二。”
“这陆家,不是还没查出实则证据么?”
阆九川摇摇头,道:“你也看到玄族做事,对付他人,只需派出族中护族门人,那么,这样的人有多少?小白猫儿,玄族的地位架得再高,他们也脱离不了俗世,戒律甚至连僧道观庙都不如,他们只是通晓玄门五术的人,并非是出家人。他们招揽厉害的方士道人为门人,分三六九等为护族长老,那对付俗世中人,就必然是用到别的人了。”
“比如权贵?”
阆九川嗯了一声:“权贵高高在上,但有足够的利益,也不是不能攀,俗世事,俗世人处理,这很正常。”她指尖在一个人名上一点,道:“假如这个陆家四子,如今在荣家学道做弟子,荣家会不会用这陆家?”
那必须用啊,不用白不用。
“陆家为了自家孩子而讨好荣家,自然是听听话话的把事办妥。你看,如此一来,这证据是不是连上了。”阆九川道:“当然,我光是凭猜想,确实有点牵强,但一旦查出陆家四子就在荣家,就不勉强了,只是陆家没找对人,对阆家老爷子尸身下黑手时被我发现了,这算是出师不利。”
“那齐家……”
“齐家,只是一个意外,是个障眼法,弃子罢了。”阆九川嘲讽地道:“齐馨雨,只是一个旁系的少奶奶的娘家妹子,可没重要到让荣家拿出大杀器来为她出头,但借她遮掩,却是大有可行。你且看,若是他们成了事,我的死,不就在表面看着是因为招惹齐馨雨而被报复死的么?那欲致我于死地的真正因由,便可深埋了。”
将掣看着她的指尖移动,最终落在荣家二字上,虽然有猜测,但真的被她串联上,还是有点发寒,心都凉了大半截。
“如果当真是荣家,为何会盯上你,一个被侯府放逐到庄子养的小姑娘,弄死不说,连借尸还魂的你也不放过,这是什么仇什么恨?”
一个无人相护的小姑娘,招来如此庞然大物的记恨,得是多可怕的存在?
所以,原主被虐杀在那个乱葬岗时,又是何等的绝望?
“是啊,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接下来,得着重查荣家的一切,到底是谁,是为了什么?”
将掣不死心地问:“如果猜错了呢?”
“你知道吗,有时候做得越多,露的破绽就越多,错的也越多。”阆九川讥诮地道:“其实他们明知如今这肉身内的人并非原主,只是个不知哪来的孤魂野鬼,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什么都不做,因为我未必就会讲究因果给原主报仇。而一旦什么都不做,我要找幕后黑手就更难些。他们错在一而再的欲致我死地,这只会激起我的反骨。你试想下,不管你和对方有没有因果仇恨,对方就接连想弄死你,你能坐以待毙?”
将掣摇着虎头,这肯定不能!
对方明着来杀自己,岂能干坐着什么都不干,横竖都是死,肯定要拼一把,万一是个祸害,能遗千年呢?
嗯,眼前的这个就是。
“但他们偏偏就这么做了,对这肉身厌恶的程度,连一个孤魂野鬼都容不下,一再出手灭杀,却是惜败。落得眼下这地步,这也是因为他们过于自大,不知有些人如此难缠和难杀。”阆九川垂眸,轻笑出声:“荣家,惹错了人!”
第149章 荣家,惹错了人
荣家,惹错了人!
将掣看着阆九川嘴角的笑,竟觉得瘆人得很,默默地给荣家的未来点了个蜡,你说你惹她干嘛?
如阆九川说的,既然已经杀了原主,甚至连魂都没了,就不必再做多余的事,毕竟不知道如今在这具肉身里的是什么人,但绝不会是原主就是了。
好运道的,如果是一般孤魂野鬼,弄不好自己就找死,毕竟借尸还魂,总有天道因果的,一个搞不好就是早逝的下场了。那样的孤魂野鬼,有怕死的,说不定也不会去想什么报仇雪恨,如此她活不活的能有什么威胁?
运不好的,就遇上阆九这样的癫人,不弄她,还能安生些,拼一个对方不知情,不在意原主的惨死,也就相安无事。
但可惜了,荣家这运道怕是要开始走霉运了,不但碰着个癫的,还是个有仇必报不顾自己死活死磕到底的狠人。
如今阆九川还已经掘开了真相的一角,接下来她肯定要一点点的把它全然掀开,到时候荣家,可别想有好果子吃喽。
尤其他们如今明知这肉身是个异魂都容不得,也就是弄她本人,原主加她自己的仇,一起算,荣家还能好?
“便是知道荣家是那幕后黑手,你别忘了,玄族几家多有联姻,这关系盘根错节的,说是同气连枝也不为过,一如我之前所说的,得罪一家,等于得罪四家了!”将掣有些头疼,她只是一个人,要怎么破局?
阆九川正用几块削出来的积木搭着一座小桥,闻言便道:“凡对手,都会有破绽的,仇敌过于强大,暂且不能撼动,那我可以等,一点点将它瓦解,逐一破之。”她抽了一根积木出来,道:“攻出一个缺口,就能轰了整座桥梁,端看这缺口在哪破罢了。”
等她抽出那根积木,本已架构起来的桥,就塌在桌上,她拢了一下那几块积木,道:“俗语有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需要一步错,就会步步错,他们已经做错了一步了,至于同气连枝?”
她冲着将掣勾唇一笑:“小白虎,你听没听过分而化之这个词?便是玄族自己,总有人不满它们所为的。我看这宫家的宫七,用好了,就是那个可利用的缺口。”
啧,能不能别这么笑,显得疯感特别癫。
将掣说道:“宫七看起来也是个癫的,看他白日那般突然发癫,指不定是有什么大病,要是掌控不住,那可就是个麻烦,给咱惹来一身骚了。”
阆九川睨向它:“咱?你这用词,是愿意和我一起共同对敌?”
将掣一愣,像被踩中尾巴似的蹦了起来:“你想的什么美事,要是找到寄体,我就跑,谁跟你一起打怪,你看宫家师兄弟,人家的老底可厚了。就另一个死对头丰家,都有金刚塔这样的宝贝,指不定压箱底的还有不少。就你我,赤手空拳上阵,还不是被围剿炮轰的短命鬼?”
这账,怎么算都是亏的,干不来一点!
阆九川伸手,将它脖颈拎了过来,手摸了一下,分明感受到一点质感,要是毛绒绒的实体就更好了。
将掣虎眸都眯了起来,缩了缩脖子,没反抗。
“你要相信,现在的我不堪一击,但未来我终将刀枪不入,只要我成长起来,什么锁魂鞭符骨诛魂扇的,都要叫它们变废宝。”阆九川道:“我不会一直止步不前的。”
将掣哼了一声:“自我安慰倒是说得好,就怕人家不给你时间。”
“如今在外人看来,尤其是荣家,阆家已是被宫家保了,肯定不敢明着去动。至于我,聪明的话,他们应该尽最大的力量,趁着我附身不久,就倾巢而出将我弄死,不然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若是就此收手,却是迟了。”
“你倒是聪明,是你的话,就全盘碾压?”
“当然了,已经出动几人来对付我,却都是惜败,证明我难缠还麻烦,且已经弄成仇了,避免我成长和更难缠,趁着我羽翼未丰,一举将我搞死,他们此后才安生。若是收手,那岂不是给我机会喘息?我都说了,从一开始,他们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现在怎么弄都不好收场了。”
收手,就是给她成长的机会。
而不收手,便是把这把柄给递到宫家,说不定会让宫家查出他们的意图,真把他们钉上邪魔一道上,荣家祖辈打下基业威名,就算是全废了。
“总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查荣家查个底朝天,最好有什么门人都查透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阆九川眯着眼睛,道:“这生意,该和阿飘他们做啊。”
通天阁内此时也正在狂欢,阿飘却感觉纸身滚烫跟要被人烧起来似的,别是被算计吧?
而阆九川所料也没错,荣家此举,已是引起了宫七的注意。
“阆世子没有挑事的能耐,阆家也就不存在得罪玄族,那无木道人他们用这么恶毒的邪术对付阆家,总感觉荣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宫七眯着眼睛道:“还有那阆九,我感觉她是异魂附体。难道荣家要对付的,其实是她?”
宫四一惊:“什么?异魂附体?”
宫七点头:“我观她的面相似是短寿的命,还试探过她,但无所获,现在看着,又不太像,真奇怪。”
宫四皱眉:“如果是借尸还魂,是不是要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