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可斗,但失了肉身支撑,会更虚,且时间紧迫。
黄老爷看阆九川呆滞在场,自觉掰回一局,得意洋洋地道:“你看,这就是差距,我的鼠道,只能容我这样的身体,你难道也会缩骨功吗?”
阆九川:“……”
她难得有被噎住的时候!
酆涯显了气息,冷道:“废话说这么多,这条道不行,那就给我们换一条。”
黄老爷一惊,看着小九塔显出来的熟悉气息,有些迟疑地问:“恩人?”
“是我。”酆涯的声音从塔内传出,他是按着阆九川说的,作为小九塔的器魂融器,以规避法则之力绞杀。
当然,他的本源魂力有一部分还是留在虚无境的七宝养魂莲花灯中,以防万一。
“自己人啊,早说嘛,走走,里面说话!”黄老爷哎哟一声,闪身就入了屋内,还不忘叼起地上的衣物,这可是新做的锦袍,贵着呐!
阆九川垂头丧气地入了屋内,像极了霜打的茄子,蔫得不行。
酆涯看不得这个死样,道:“得了,摆这个死了师父的脸作甚?肉身入不得,那就元神入,进去就速战速决,反正最主要的不是骸骨吗?那骸骨要怎么弄走,不是有我吗,你那一计难道不用了?”
当头一棒。
阆九川悻悻地笑,道:“我这不是有些懊恼,没想到这一点。”
“我又何曾想到?不过一点小问题,值得你垂头丧气,没出息!”酆涯骂她:“任何时候,都要从从容容的,不要为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伤神懊恼,无用。”
“嗯。”阆九川看向已经穿好衣物的黄老爷,道:“是我没想周到,肉身不入,元魂我也得入去一探。”
黄老爷看向小塔,道:“你们进皇陵是要做什么?”
“我们要去主陵挖坟。”酆涯代替阆九川道:“你带个路,就上次你带我到的那个地方。”
要挖澹台老鬼的骸骨,就是挖坟无二了。
挖,挖坟!
黄老爷一双小眼睛生出惧意,道:“恩人,是那个布着大阵的陵墓?闯阵,只怕神魂都会被绞杀的。”
皇陵有大阵,而主陵布置更是阵中阵,能量恐怖,它都不敢靠近,就怕会被那边阵法无情绞杀。
“无妨,我们既敢闯,就不怕这阵。”
阆九川问黄老爷,道:“你可知那主陵有什么?”
黄老爷摇头:“我一只黄鼠狼,能在人家眼皮下偷得一丢气运修行,已是大善,哪敢贪婪成性,敢去窥探主陵?但我知道,里面有很恐怖的存在,不是我能抗衡的。”
“哦,你竟能感知?”
“其实也不是感知主陵,是从地脉之气那边传来。”黄老爷说道:“地脉有气,可通八方,我便是靠着这点气淬体修行,偷偷摸摸地吸气运。但那地脉之气里,还有一股子气息,而且越来越强。”
柳暗花明又一村。
阆九川没想到还能从黄老爷这边听到这种消息,忙问:“那气息,你可能形容?是怎样的,还越来越强?”
“不好说。”黄老爷想了想道:“就好像一头沉睡的巨龙,准备苏醒吧,整个皇陵不都是建在龙脉之上么,那个主陵,更是建在龙脊上的,说不定真有龙呢!所以得了恩人点化成人后,我已不敢再往那边去了,修行不易,我贪慕人间。”
精怪化人,要有机缘,它的机缘,一来于自己大胆,敢去偷运助自己修行,二来是遇到酆涯点化,才成了人人口中的黄老爷。
好日子没过几年,它真的不想送死啊!
阆九川冷笑,道:“龙不可能有,有的是老鬼!”
看来澹台老鬼的骸骨是真的藏在那里,气息越来越强,那就是说,他已经滋养得差不多了,快‘苏醒’了。
这皇陵,还真是非闯不可了!
“看在恩人在上,你若真想以元神入鼠道,我黄某人就带你一程。”黄老爷的小眼睛转了转道:“但以肉身入,其实也并无不可的,黄某人有一毒计,只要天师敢担因果,愿献之。”
“愿闻其详。”
“炸皇陵啊!”黄老爷嘿嘿地笑道:“我观女天师你修为浑厚,你是阆九川的话,岂不就是近日治瘟症的女菩萨阆仙子?这功德,都能闪瞎人。如此,你能量不弱,引一场‘自然’的天火炸了皇陵主位方向,那定然会引起大骚乱,还愁进不去么?”
一言出,如醍醐灌顶。
阆九川定定地看着黄老爷,心情莫名舒爽,点了点小九塔,瞧瞧,不起眼的棋子,往往会带来最大的惊喜。
她和酆涯只想着顺着澹台老鬼的思路去防去行事,想去挖个坟,也要偷偷摸摸,唯恐惊动对方,但既有禁制,就必然会惊动,既如此,她何必要偷摸行事,反正都会将他引来的。
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宣战啊!
打直拳,是最不按套路出的,就看他怎么接了。
阆九川笑着向黄老爷拱手拜谢:“这毒计,吾甚喜之,多谢!”
第588章 为苍生讨个公道
黄老爷的所谓毒计,叫阆九川尤为亢奋,恨不得现在就冲上皇陵给轰上两道天雷,将它炸个稀碎,至于这是作孽?
她是澹台无极的债主,作的自然是这老鬼的孽,她怕什么因果?澹台老鬼盗窃多家世家的气运,那才是真的作孽,他都视因果而无物,她这个做弟子的,‘传承’到这点,没毛病。
不过亢奋之后,阆九川还是冷静下来,此事可行,但不能不管不顾,得仔细谋算才好,不能因为一时痛快而牵连无辜。
这事得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阆九川看向黄老爷,道:“黄老爷脑子很活,这计也确实毒辣,你从澹台皇朝那边汲取了不少气运,方有此造化,现在你毫不犹豫就背刺,那我这个对你毫无恩情的,估计也是随时可扔……”
她话音未完,气势一盛,目露凶光,一副要杀鼠灭口的狠劲。
她骤然放出威压,恶狠狠地向黄老爷压了过去,他双腿一软,不由自主跪倒在地,脊梁都弯了,双手搭着尖声求饶,道:“女菩萨饶命,论恩情,自然是恩人更大,澹台皇陵算什么恩?老黄我战战兢兢地挖洞,靠的是胆量和实力,那气运偷到手,凭的也是本事,都是辛苦得来的,它真当不得什么恩啊!”
“行了,什么时候了,你唬它作甚?反正这事弄不好,整个苍生都要死,它要是敢背刺,断的也是自己的生路,都得死。”酆涯凉凉地道:“早死迟死都一样,关键只是自己害死自己还是别人害的更冤罢了。”
阆九川:论拐弯抹角的威胁,还是你在行!
黄老爷的小眼睛骨碌碌地转动,小心翼翼地问:“苍生都得死是什么意思啊?”
“主陵下准备苏醒的,不是什么巨龙,而是千年老妖怪,他要是醒来,生灵涂炭,苍生无安。”阆九川淡淡地看着它:“你要是去告密,那咱们就一起完蛋。”
黄老爷立即举起双指发誓:“我黄老爷虽然人称奸商,但我知道好歹,绝不敢背刺的,这人间,我还没享受够呢!如敢背叛,就叫我黄老爷五雷轰顶,修为尽散,魂飞魄散!”
阆九川说道:“你既如此大善,有些事,黄老爷你劳心劳力帮着分担,苍生记你一份功德,这要是功德大了,肯定有人供你你成地仙。”
黄老爷:“?”
他只是发誓保命,并不是要入局狼狈为奸啊。
不过阆九川这金光闪闪的功德饼,有点诱人。
阆九川看他一副任君差遣的顺从,吩咐了几句,才施施然地离开了。
黄老爷看着黑沉沉的夜空,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八字胡,叹了一口气,要变天喽。
夜色深沉。
阆九川站在悬崖峭壁上往下看着藏在夜色中那一大片影影绰绰的墓群,感受其中的气运之力,被一个无形的结界圈在里面,不由抿紧了唇。
她的手好痒。
“别冲动。”酆涯的声音从塔内传来,淡淡地道:“你这一动,没得先惊动了人,反不利己。”
阆九川嗯了一声,道:“别朝别国每个皇帝崩天后,都单独有一座帝陵,澹台一族却不然,帝皇崩天后,只葬于澹台族陵,组成了一个真正大族的墓群,竟也无人觉得不对。如今看来,是因为聚运。那些被选中当皇帝的气运之子,死后仍还能为家族发光发热,为陵墓输送他们生前积下的信仰功德,他们要是知道这些功德,全部聚向老祖,而落不到自己头上,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坟里蹦出来。”
“或许会,或许不会,家族要兴旺延绵,必要有所牺牲和供养,这也是为子孙后代计,其实这老鬼若能成事,澹台一族便可真正延绵万世了,好处远比坏的多。”酆涯回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也适用在家族发展中,这桩买卖,总会有人愿赌的。”
阆九川沉默。
她不再伤秋,而是开了天眼,指尖在快速掐算,然后几个跳跃,向她勘定的位置掠去,将周身气息敛下,用龙脉之气裹住自己,悄无声息地落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坟包前。
她屏息以待。
大阵仿佛微有些动荡,但又归于平静,并没有对她这个外来闯入者进行诛杀,阆九川心中一喜,竟真的可以。
“你替我寻的那处龙脉淬体养魂真是个福地,汲取了那些龙息脉运,倒叫我多了自保的力量。”阆九川一边挖坟包一边喜滋滋地对酆涯说:“如今我用这龙气敛息并融为一体,这片龙脉把我当成自己的气脉,这是不是说,完全惊动不了这大阵?要不一会我去主陵那边探一探。”
她只是突然福灵心至地想到同气连枝这个词,她不和狗澹台连枝,但她和龙脉同气,是不是也可以在这块地头上如入无人之境?
酆涯说道:“那处龙脉属于虚无界和人界的中轴之地,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从不曾有人涉足,气运最是纯粹,且隐秘,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便宜你了。不过你也别当澹台无极是个傻的,他的神识禁制必定设在最重要的地方,触动了他立即前来,毫无准备的话你打得过?”
这倒是。
阆九川抿了抿唇,把东西埋好,有些不甘地起身准备离开。
“这玩意真有用?”酆涯有些好奇,那黑不溜秋的骷髅骨石,会能破坏一个有着磅礴气运的祖陵?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污它的运,泄它的气,只要撕开一点口子,这祖陵就像一只被针戳穿一个小洞的羊皮球,慢慢地就会漏出去了。”阆九川冷笑:“这也是因果,这骷髅骨石是他养尸魅的尸坑养出来的,至阴至煞,用来破他澹台的祖陵风水,也算是因果报应吧!”
他弄出尸魅这样为祸人间的恶毒玩意儿,那用他那个阴煞尸坑养出来的骷髅骨石来坏他祖陵风水,让他自吃一下恶果,没毛病。
她只是为苍生讨回一点公道!
阆九川埋下那骷髅骨石,再打下一个印诀,那骨石的阴煞气一点点地蔓延开去,污秽不堪,原本聚拢的气运,仿佛遇到了秽气,纷纷躲避,又缓缓的顺着一条细若丝线的小口子溜走。
……
第589章 暗度陈仓,处处放火
建安元年,那血色一月在无数人家破人亡,朝廷焦头烂额,百姓怨声载道中飞速流逝。
本朝最大的灾祸尸毒瘟症虽然已经在可控中,可此疫前所未有又骇人听闻,制造出了莫大的恐慌,成就了大郸立国以来最大的危机,虽然朝廷后来有积极治瘟救人,但不少人都知道,一开始,圣人是想以焚烧中毒者来治瘟遏制的,并没有想出有效的治瘟法子来。
是乌京开平侯府阆家那位九姑娘,那曾有金莲证道,名为青乙的女坤道从钦差的火把之下将人抢了回来,更研制出了解尸毒的药,还画出许多灵符做药引,虽然这瘟症最终也死了不少人,但比起大规模的死人或动乱,已是大善。
阆九川的善和功,世人铭记,有人替她立了长生牌位,而作为第一个爆发的关江村,更是给她立了一个小小的生祠,那是关江村民和经她救治的人拿着一砖一瓦,以最虔诚的心思为她搭建起来的,信仰愿力纯粹而浓厚。
她的善名,被有心人推波助澜,声名达到了极致。
与她声威大盛的鲜明对比,是国师的声名骤降,因为整个尸毒瘟症中,作为护国国师的他却是避而不出,说是闭关祈福,但比起众多道长亲身参与治瘟救人,那祈福,算得了什么呢?
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泥足深陷的时候,是那些道士,大夫,甚至朝廷兵士,在着力熬药救人,争取一朝一夕,祈福能叫尸毒消失吗?
所以,虽然未达到咒骂,但对国师,甚至是新帝的公信力,都下降不少。
有个声音甚至说是国师为炼邪功而亲自制造出来的国难,只是此话无从考证,不足以采信,所以很快就被湮灭,但到底在有些人心里落下了一颗小种子。
尸毒瘟症带来的负面消息,让新帝烦不胜烦,尤其那死亡人数一统计出来后,他更头痛欲裂。
死的人多就算了,为了不变成尸邪,要手动砍头并焚尸,这令许多讲究入土为安的百姓难以接受,虽然知道只有这样才是对的,但心理接受不能,也就只能发泄,骂新帝德不配位,骂国师眼瞎,选了这个比先帝还不如的废物做皇帝,导致大郸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