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震慑。
那邪气彷如遇上了克星,飞快退去,自半空消散。
啪嗒。
十八子褪去黑红,恢复从前的样子,却是黯淡无光,忽然颗颗绷开,掉落在地,碎成两瓣。
沈青河搂着沈夫人后退两步,呼吸都放轻了。
沈夫人面无血色,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地看向阆九川,张了张口,喉咙却像被掐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阆九川拍了拍手,低头看着地上的木碎,嫌弃地用脚尖踢开,抬头,见那一家三口见鬼似的看着她,唇一抿:“我不赔的。”
沈青河几人:“?”
阆九川踢开那碎木料,道:“这串十八子本已沾了邪气,我不灭煞,它迟早会成阴煞法器,会祸害更多的人,如今碎了,岁岁平安。”她看向沈鹏:“你,以后再重新磨一串送你爹吧。”
沈鹏下意识地点头。
沈夫人却是听出里面的意思,喜道:“姑娘,你这话是不是代表着我儿没事了?”
“哪这么简单,你可是付出了宝贵的十年寿数的。”阆九川说道:“废除这十八子,只是斩断媒介,使他不会加快衰败,不然它的存在,影响着他的心性,下一步可就不是捶自己,而是自己一剑封喉。”
沈家人:“……”
“媒介除了,但他身上沾染的邪晦,却是未除,那可已经入骨了,不彻底驱邪除祟,一旦父母的功德庇佑不再起一点作用,那他必死。”
沈夫人推开沈青河,噗通就跪在了阆九川面前:“九姑娘,我求你救救我儿,不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都愿意付出。”
“娘。”沈鹏红了眼,心疼不已。
沈青河不敢置信,去拉沈夫人,追问:“什么十年寿数?这是何意?”
“我曾在佛祖菩萨跟前许愿,只要鹏儿好起来,我愿折寿十年。”沈夫人哽咽着道。
“你……”沈青河一个平日威严刚正的大男人也氲红了眼,道:“犯不着你,用我的。”
“这哪还有相让的,我早已在佛祖跟前起了宏愿。”沈夫人一嗔:“于佛前,可不兴赖皮,说话不作数的。”
“陆氏,我才是一家之主!”
“我是他娘,母子连心。”
阆九川看他们要争,道:“行了,我只要沈夫人的,你的不要。”
沈青河皱眉。
沈鹏咳了一声,道:“九姑娘,可能用其余的换,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命数来换,十年不行,三十也可,却不要我母亲折寿。”
“你爹不行,你更不行,你一个只能靠父母庇佑的,啥都没有,命数?可不如你母亲的贵重!”
沈鹏涨红了脸,眼神哀怨。
沈夫人明知道这话是夸她,可听着,怎么就有些刺呢?
可她不敢吭声。
阆九川的一再出手,让她开了眼,眼前这位虽瞧着孱弱,但却是有真本事在的。
憋久了的将掣冒了出来,道:“我就说这值得来救吧,瞧这一家子,多感人心扉。”
阆九川把它按回去。
啰嗦。
沈夫人说道:“九姑娘,需要我怎么做,可是要我去佛前跪下起愿?”
“你想清楚了,十年寿数一减,你就是本有一甲子的命,都没有了。”阆九川看着她,道:“这法事一做,你可能会病弱上三月,如你所说的,不能反悔。嗯,反悔了也没用,因果是从你做出决定那一刻起,就有了定数的。”
“我愿意。”
“芸娘,我们还能想想其它的法子……”沈青河满脸不认同。
“你起开,外面等着。”沈夫人推开他,忽地举起三根手指起誓:“九姑娘,我陆芸,事后若反悔,必叫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娘!”
“芸娘!”
父子二人脸色惨白。
阆九川点点头,一一吩咐:“那就去取些朱砂前来,再取一撮佛前灰,嗯,就是香灰,还有灯油灯芯……”
“你亲自去。”沈夫人指使起沈青河。
沈青河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转身,后背仿佛都佝偻了,不如之前挺拔,他的身影才消失,几人就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沈夫人担忧地看着沈青河消失的方向,双眼蓄着泪,却咬着唇没有跟出去。
沈鹏紧紧地捏着双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用,他看着沈夫人憔悴和苍老不少的面容,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似的。
将掣蹲在阆九川的肩膀,呜呜地抹着鳄鱼眼泪,感人,太感人了。
它扭头看向阆九川,她的表情却是没有半点波动,别说感动了,眼尾都不带红一点的。
“你这没心的,好生冷硬。”
阆九川在灵台和它沟通,道:“过多的感情,只会绊住我的脚步,他们感情甚笃,是他们的运道和福气,我可不会因此而白干。我首要的任务,是盘活这肉身。”
这话听着有道理,但就冷硬了些,将掣哼了一声:“我且看着将来。”
阆九川没说话,只是来到桌边,摊开她之前从床头取下的符箓,抚平了,指尖在上面刻画着。
符是好符,但不够灵力,她得赋予它更多的灵,成为真正可驱邪除祟的灵符,这都需要她耗精神力和修为的。
十年寿数换一条命,他们赚了好么?
第51章 驱邪,将掣撤回一个致敬
沈青河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齐了阆九川要的东西,他脸上有几个手指印痕,但所有人都当没看见似的。
朱砂是寺庙里画符的,称不上顶尖,但也没有什么杂质,而佛前灰用一个小瓷碟子装着,取的是大雄宝殿正中如来佛祖前面的香炉,此处最多人跪叩祈愿,香火旺,愿力足。
阆九川又让人取了寺中的山泉来,用碗装着把香灰放进去搅拌,一片浑浊,看向沈青河:“除你们夫妇,旁的人出去吧,不用在此待着了。”
其余人听了,看向沈青河,见他点头,连忙退了出去。
用山泉兑好了佛前灰,阆九川又亲自调朱砂汁,随后净手焚香,双手掐了一个繁复的法诀,打在那碟朱砂汁上。
沈青河他们自一旁绷紧呼吸看着,彼此相视一眼,心道还挺像模像样的。
将掣却是不同,它是头一回看阆九川施法,本来是抱着我看你怎么花哨唬人的心态看戏,但随着阆九川手指挽法诀,它的眼睛就花了。
她掐诀的手指很灵活很快,指尖带着常人看不见的浅淡金光,快得化为金色残影,最后打在朱砂汁上,原本只是殷红的朱砂汁,却是变成了金红的汁液,纯粹又罡正的道意在其中涌现。
沈青河看在眼内,眸中的深意意味不清。
沈夫人攥紧了手帕,面露惊色。
这也太玄乎了。
坐在床上的沈鹏却有些坐立不安,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手捏成了拳。
特调的朱砂液准备好了,阆九川右手一翻,玉骨符笔出现在手中。
此笔一现,将掣也收敛起气势,不敢造次。
阆九川意念一动,无上道意落在笔上,沾了朱砂液,在那张符纸原来的符纹上刻画。
金光没入符纹,瞬间消失。
将掣:“……”
她是懂再利用的,竟是把人家的符重新添减,啧,符纸都省了。
阆九川全副心神都在这画符上,自然不知将掣的腹诽,便是知道,也只会说一声,再利用怎么了,不浪费每一道有点用的符,她错了吗?
她这是节俭,品德好!
完美地改动了符纸,金光一闪,那张符瞬间变了样,充满了灵气和震慑之力。
阆九川唇角微勾,不错,很完美。
她收了势,灵台有些力竭,脸色变得越发的苍白了,精神力险些维持不住障眼术。
身体不行,魂魄不全,还运用这样的术数画符,到底是费劲了些。
将掣担忧不已:“没事吧?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人还没救回来,你就先玩完了。”
感受到她精神力的波动,将掣就觉得这买卖有些亏了。
哦,现在它是一点都不像之前的满腔感动了,这简直是用命拼啊!
它忽然就明白阆九川说的,盘活身体是她首要的任务是什么缘由了。
她活不成,啥都是白瞎!
而她索取,不过也是在情理之中,白干?商人也没有白送商品的,何况这是关乎性命的重要大事!
“这是好了?”沈夫人走过来,看到桌面上那张灵符,呼吸都放轻了。
怎么说呢,这符纸是旧的,原本上面的符纹早已被新的完全覆盖,按理说,符纸发旧了,整张符也显旧,可眼前的符却不一样。
它明明是旧的符纸,但那些仿佛带着金光的符文却令人生出一种敬畏和安心,像是所有的恐惧茫然都被压制了一般,只有安宁舒心。
沈夫人都不敢伸手去碰。
阆九川说道:“把驱邪法事一做就成了。”
她站了起来,脑袋有些眩晕,身子一晃,手扶着桌子,微微喘了一口气。
将掣见了,顿时良心发现,大方得很,主动把愿力贡献出来,让阆九川吸上几口,毕竟都是一条船上的可怜人,不能让船沉了。
“没事吧?”沈夫人紧张地搀扶着她。
阆九川的脸色众人都看在眼内,她画完一道符,可比之前更孱弱了,分明是力竭了啊。
她可不能出事了,不然沈鹏该怎么办?
沈青河走到门外,让人去取参片前来,儿子在此静养,这些名贵的药材是常备着的。
“无碍。”